果然如花清瑶所说,几天后,宋成义忙得焦头烂额起来。
起先是一家酒肆的酒被人发现以次充好,用水勾兑,接着又是几家小妓馆被查封;庄子里的管事来说今年雨水不足,可能会有旱灾,收成有影响;北边来的一批货遭了山贼,全被抢了……最严重的是,茶叶产量大减,仅剩的一点还在海上遭了风浪,淹了大半,损失惨重。
问题这么多同时出现,不得不让人怀疑有人在背后搞鬼。
宋成义派人去查,又查不出具体情况,这就更加让人怀疑了。
确实值得怀疑,花清瑶也在怀疑是不是老天也看不下去宋家,又是旱灾又是风浪地出手,连那条路上常年都被镖师吊着打的山贼都翻身了。自己让人宣扬宋家卖假酒都不被宋成义重视了。
既然这样,那就火上再浇勺油吧。
城东新开了一家茶叶铺,卖的都是江南的上好茶叶,除了常见的毛尖、雀舌、绿眉、云雾等,还有一款特别的新品种:越山红玉。与一般的绿茶不同,越山红玉汤色红艳明亮,通透润泽,宛若一块红玉,品之滋味幽甜,有兰花香,让人心旷神怡,闻之忘俗。此茶一出,立即风靡整个通州,世家大族、文人雅士皆为之倾倒。
宋家的茶叶生意顿时一落千丈。
宋贤和宋成义最近都没有时间来招惹宋玉,或者说,整个宋家都在为生意上的事情忙碌,除了刘秀婉,她倒是天天派人来问宋玉的情况,又是送汤又是送糕点什么的,明明春雨春草两大间谍在,大家都心知肚明了,还要多此一举。
哦,还有一人,就是现在正坐在院子里跟宋玉喝茶聊天的所谓表妹,刘玲。
阿玲姑娘是个和刘秀婉一样温柔的女子,说话轻声细语,眉目清秀却也婉转多情,偶尔害羞还会低头脸红,是许多少年郎喜欢的类型。
她是某天在园子里闲逛时和宋玉碰上的。
说来也巧,宋玉在床上装病装得实在难受,于是决定出门散个步,碰到人就顺便演一下大病初愈。花清瑶不在,他就想自己推着轮椅乱逛,春雨和春草非要跟着,宋玉就同意了。这一逛就逛到了后院的红叶阁,遇见了刘玲。
红叶阁周围开阔,遍植红枫,又有一小湖与外面相通,秋天时片片红叶随风飘入水中,别有一番景致。然而现在枫叶还是绿的,除了小湖,这里也没啥好看的了。
“二少爷。”一个小丫鬟过来行礼,请他帮忙,“我家小姐的风筝挂在树上了,可否请二少爷帮忙取下来?”
刘玲在一边向他致意。
宋玉心中好笑,他一个坐轮椅的残疾人,要帮她拿挂在树上的风筝?
正想拒绝,又好奇她接下来会怎么做,于是宋玉笑了笑,点头答应了。
只见他从地上捡了颗石子,朝树上一扔,挂着风筝的那根树枝便断了,风筝掉了下来。
刘玲果然非常感谢,说要请宋玉喝茶,又拿出亲手做的点心给他,见他衣服破了个口子还帮他缝好,这一天天一桩桩的,终于让她迈进了宋玉的小院。
宋玉正好也闲,便继续配合她。
这天一早花清瑶就出门了,说是有急事出去一趟,中午就回来。她前脚刚走,刘玲就带着一盒酥饼过来了。
“二表哥,听说你这里有最近名声大噪的越山红玉茶,阿玲厚着脸皮来向你讨一杯喝,不知道二表哥愿不愿意?”
刘玲今日是仔细打扮过了的,精心梳就的发型,粉黛略施,弯弯的柳叶眉似蹙非蹙,娇嫩的樱桃小嘴似启非启,一袭丹色的绢纱绣花长裙衬得她肤白胜雪,活泼俏丽,连宋玉也不得不承认,刘玲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美人奉上亲手做的杏仁酥饼,哪有不接受的道理?
宋玉自然同意了。
“阿玲妹妹今日甚是娇艳,倒像这红玉茶似的。”宋玉看着茶杯的里红茶,轻轻喝了一口,笑着对刘玲说。
“二表哥说笑了,阿玲蒲柳之姿,哪及得上娇艳二字。”刘玲朱唇轻启,浅浅一笑。
宋玉似乎看的有些怔了,过了一会才说:“怎么不及,阿玲妹妹刚这一笑可谓是倾城倾国,莫要自谦。”
春雨端着水果出来,也在一旁笑着打趣:“玲姑娘的美貌旁人难及,今日更是艳丽动人,令人惊叹啊。”
刘玲娇羞地低下头,脸上有些红晕。
宋玉看了春雨一眼,目光深沉。
刘玲在厨艺上研究颇深,这杏仁酥饼甜而不腻,酥而不烂,淡淡的杏仁香气很是撩人,配合着红玉茶喝正好。
两人聊得挺欢,刘玲喜欢听宋玉讲武林趣事,对那个五光十色的江湖十分向往,崇拜地看着宋玉说:“可惜阿玲是个弱女子,又生在这样的家庭中,若是能陪二表哥一起去江湖上闯荡该多好啊。”
“有何不可?”宋玉顺口就接下了,“你要是想去玩,来日我走时可以带你一段。”
“真的?!”刘玲兴奋地问,一双杏眼顿时神采飞扬,却又突然暗淡了下去,“还是算了,姑姑不会同意的。”
宋玉疑惑:“为何?”
刘玲有些委屈地说:“姑姑要阿玲给大表哥为妾,就在不久以后。”
宋玉还没接话,刘玲的丫鬟便附和道:“是啊,明明刚来时夫人还说要为小姐好好挑选良人,谁知如今竟是要给大少爷做妾!大少爷已经有了那么多房妾室……”
“云儿,别说了。”刘玲拦住了丫鬟的话,示意她不要乱说。
宋玉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好生宽慰了几句,又将话题转移到别的上去,这才让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花清瑶一进门就看见刘玲和宋玉坐在石桌旁喝茶聊天,俊男美女,两人在一起倒是幅美景,可惜了。
她今天跑的有点远,正巧口渴得紧,过去打了个招呼就直接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刘玲和她接触不多,见她这样随意,有些惊讶。
三个丫鬟,云儿和春雨春草都看着她这一番动作,目露不屑。
宋玉默默地又给她倒了一杯。
刘玲依然温柔地笑道:“花大夫这般口渴,可是累着了?”
花清瑶又喝了一杯,嗓子终于舒服了些。“嗯,回来有些急了,走的快了些。”
当然这个快跟刘玲她们理解的快还是有些不同,她是用轻功从城东码头赶回来的。
“午饭你想吃什么?还是简单地炒个菜吧,清淡些。”花清瑶问宋玉,有外人在,就不好吃得太重口了,毕竟还是要装装样子的。
宋玉点头同意,又问刘玲是否愿意一起吃。
刘玲流露出高兴的眼神,又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了?”
“阿玲姑娘想吃,自然不麻烦。春雨春草,今天你们就去炒几个清淡的素菜吧,阿玲姑娘可有什么忌口的?”花清瑶说。
“二表哥的饮食不是花大夫负责的么?怎么是春雨和春草烧菜?”刘玲惊讶地问。
花清瑶笑着说:“我给他做的是药膳。既是药膳,也不是人人都能吃的,各人体质不同,误食容易出事。”言下之意就是,我只给宋玉做,不给你做。
刘玲点点头:“原来如此。我没什么忌口的。”
饭菜很快就做好了。春雨和春草两人的手艺还行,花清瑶吃着不错,决定下次再有人来蹭饭的时候就都交给她们了。
刘玲吃过午饭便起身告辞了,她现在还不能在这边待太久,要一步一步来。
“小姐,我看宋二少爷对您还是有些喜欢的,您刚才对他笑的时候,我看他都呆住了。”云儿笑嘻嘻对刘玲说。
刘玲自信地笑道:“那是自然的。”
“可不是嘛,我家小姐美若天仙,今天又特地打扮了,哪里有人能不被小姐的美貌吸引啊!”
“你这丫头,”刘玲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尽会挑些好听的话来说。”
“云儿说的可是大实话。不过,”云儿又顿了顿,“我看二少爷跟那位花大夫关系很是亲近。”
刘玲脚步一停,脸上笑意收敛了些,想了一会才对云儿说:“她是给宋玉治伤的大夫,宋玉也说她是朋友,想必两人认识已久,关系好些也是正常的。”
云儿点点头:“反正小姐比她长得好看多了,她那人举止又粗俗,也不像小姐这般温柔,二少爷肯定更喜欢小姐的。”
主仆二人笑着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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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清瑶再次以针灸为借口支开两个丫鬟,和宋玉一起进了屋。
“怎么还留人吃饭了?”花清瑶问宋玉。
“你不是喜欢看戏么,给你个机会多看会儿。”宋玉说,“不过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看戏了,确实有趣。”
花清瑶则是一脸佩服:“阿玲姑娘也是演技高超的人啊。你们家个个都是,真厉害。”
宋玉白了她一眼。
花清瑶嘻嘻一笑,又问:“这几天感觉怎么样?我看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你有没有被勾引到啊?”
宋玉也盯着她坏笑:“她都喝了你的越山红玉,你觉得呢?”
“什么?你知道那茶现在外面炒得多少钱一斤吗?三两黄金!比你们宋家那个什么美人吻过的‘云间春’贵三倍好嘛!”花清瑶有些肉疼,这个茶叶是今年花家新出的品种,整个江南府都没多少货,她费了好大力气最后使出从未用过的撒娇技能才让家里同意给她一些运来通州贩卖。不过她最后也没说什么不高兴的话,“美人配好茶,也说得过去。”
“你不会真的对她有意吧?她可是刘秀婉的人!”花清瑶突然有些担心,毕竟这么美的人,任谁都难以抵挡。
宋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她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只是我那继母以为世间男子都喜欢那样的女子,可惜了,我是个江湖人,还是在深山老林里习武的人,我喜欢的可从来不是这种家里用盆栽着娇滴滴的一掐就断的花,而是生长在天地间无拘无束不畏任何狂风暴雨的自由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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