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晒了一天太阳,三月的春风吹得他懒洋洋的整个人乏得很,不住犯困,之前有几个乞丐跟他抢地方,闹了好一阵,烦得他忍不住出手打了一顿,这几天终于安稳了,他就整天在客栈门口半躺着听对面楼里的歌女弹琴唱曲儿,偶尔拿起酒壶喝口酒,眯着眼看看来来往往的人群。
客栈的小二可能是看他那天跟人打架赢了——其实那也不叫什么打架,几个乞丐而已——觉得他不是那么好惹,又见他只是坐在门口,不乞讨也不闹事,身上破衣服仔细看看料子也还是可以的,就当他是个真人雕像,不管了。
真人雕像酒壶里的酒好像喝光了,他使劲往嘴里倒了倒,愣是没有倒出个三两滴来,眼看太阳就快下山了,这白天儿虽然暖烘烘的离了阳光就立马冷飕飕起来,白日里的熏人暖风吹面不寒分分钟把脸变成隔壁成衣铺尖嘴猴腮踩高捧低的小掌柜,不耐烦地要赶人走了。宋玉一身破衣烂衫自然抵挡不了这巨大的昼夜温差,只好起身继续去仙客来里逛逛。至于原因嘛,很简单,仙客来是这临川最大也最好的酒楼,拥有一个藏了上百坛好酒的大酒窖,是宋玉偷酒的最佳场所。
当然了,宋玉也不是贪心之人,每天晚上去一次,每次一小坛,正好装满一个酒葫芦,人就晃晃悠悠地离开了。他似乎还挺满意一户人家,人少,似乎刚搬走,只有几个老仆看家,院子基本都空着,这几天夜里都去那儿留宿。既然空着也是空着,就借他躲一躲那翻脸无情的三月春风吧。
只是今夜,恐怕不能安眠了。
宋玉刚翻过院墙就感觉身后有人追来,他顺势向前滚了一圈,堪堪避开对方一剑,随即起身向后退去,步法轻盈,看得出轻功绝佳。
花清玹一路闻着若有似无的迷烟气味追到这里,其实这味道基本没有了,毕竟对方只是身上沾了一些,早就散了。幸而花家兄妹三人在嗅觉上天赋异禀,对自家产品又熟悉,寻到这院子已是十分不易,只是具体在哪不好找,恰好宋玉正在可疑地翻墙,他便出手一试。
宋玉没有兵器在手,只是一味防守,花清玹也没出死手,只是试探。两人又过了十数招,俱是悄无声息,只有剑光闪过。
见对方没有出招攻击,花清玹也停了下来,在交手过程中他已明白彼此武功相仿,对方若有兵器在手恐怕要更胜一筹,此刻却只是用轻功闪避拆招,身上除了酒气并没有迷烟的味道,应当不是那贼人。他收剑罢手,抱拳道:“方才突然,多有得罪,请少侠见谅。”
宋玉原本喝了酒有些醉意,此刻已经完全消失,他轻轻笑道:“浣花剑法果然精妙!不知阁下是浣花山庄大公子还是二公子?”
花清玹知他早已看出自己的剑法,便也不隐瞒身份了:“在下花清玹。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原来花二公子,果然。真是失敬。呵呵。籍籍无名之辈就不劳二公子费心记住了,你叫我张三便可,李四也行。既然是误会,那我也不管你的原因是什么,睡觉去了,再见。”宋玉笑得很标准,转身挥了挥手准备进屋去了。
“等等,”花清玹拦住了他,“我此番是追一黑影前来,他劫走了舍妹,我寻至此处却没了踪影,不知少侠可有看见?”
宋玉说了声没看见,头也没回就进去了,留下花清玹一人在院子里站着。
黑影出去没多久花清瑶就醒了过来,自家的迷烟她很熟悉原本是不会中招的,偏偏今天上山在龙安寺里待得久了,吹了点风着了凉,头一直有点涨涨的,吃完晚饭就沉沉地睡了,根本没察觉到迷烟。
幸亏用的是最普通的迷烟,若是高级的鎏香,以她现在的武功至少能昏迷一天。
丫鬟还没醒,花清瑶轻轻扯了下绳子,绑的有点紧,但努力一下能挣开。有个男人趴在桌上,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呼吸还算平稳,应当没有察觉到她醒来这件事,又或许把她当成普通富家小姐,手无缚鸡之力。
看来这几天演的戏终于钓到鱼了啊。
绳子绑的还真紧,解了半天都没完全解开,不过松了不少,手腕的活动余地更大了。正当她继续努力时,那男人冷笑一声:“别费劲了,这绳子不是你这娇嫩的大小姐可以解开的。”
花清瑶一顿,只得睁开眼,装作害怕的样子:“你是谁?”
男子想起身,刚站起来又坐了回去,“温和”地说道:“别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花清瑶面露惧色:“放了我,你要多少银子我爹都会给你的,只要你放了我。”
男子终于起身,朝花清瑶走了几步,挡住了光线。他不作声,也没有其他动作。
“一千两!”花清瑶见他不置可否,只好先装出财大气粗的样子:“这是我可以给你的,放我回去之后再加十颗上等夜明珠,我爹还会再给你一笔作为谢礼。”
男子心里吃了一惊,心想这是绑了个大富豪家的女儿啊,出手如此阔绰,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只是他现在听命于黑影,不能自作主张,还得同他商量一番。
“好,我会考虑的。”说完转了个身,正准备回去坐着,身后突然袭来一阵掌风,他反应不及时,只躲过了半掌,肩膀挨了半掌。
“小丫头,深藏不露啊!”男子立刻退后几步,拿起桌上放的腰刀向花清瑶砍去。
花清瑶将解开的绳子朝他一扔,侧身闪到门前,正欲夺门而出,男子又一刀砍来,她向左躲去,右边一扇房门轰的一声立马碎成几块,她趁机提腿侧踢,一脚踹在了对方后腰上,男子被踹了出去,落地滚了滚,顺势又站了起来,横刀劈向花清瑶。
不远处轰的一声,不算很响,但习武之人听力都很好,花清玹立刻听出打斗之声,施展轻功寻了过去。宋玉还没阖上门,手扶在门框上思索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花清瑶和那男子已经交手了几十个回合,对方刀法朴实简单,似是实战中不断打磨出来的,无任何花哨之处,一柄腰刀被他使的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待到两人赶到时,她身上已被割了两道小伤口,隐隐落在了下风。
“二哥!”花清瑶喊了一声,左臂又被割了一刀,伤口稍微有点大。
花清玹见妹妹受伤,赶紧出手接下对方招式,霎时间一刀一剑在黑夜中化作两条白影,金属相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突兀。
宋玉站在一旁,他没有出手,花清玹的功夫在那男子之上,赢他只是时间问题。一旁的花清瑶也知道这点,点穴止血后直接退到宋玉身边,带着疑惑和尴尬出声询问:“少侠可是今日与我二哥喝酒的朋友?”
“不是。”宋玉打了个哈欠,“我只是个被殃及的池鱼的而已,正准备等你哥结束后跟他讨壶酒作为补偿。”
花清瑶:“……”
一炷香时间已过,那男子已经受了好几处伤,完全落于下风,花清玹没有下杀手,毕竟还要将人交给县衙,只是他身手并不差,要制服也非易事,浣花剑法以轻灵精妙见长,对上力量浑厚的刀法并没有多少优势。终于在数百招过后,男子的刀被打落,花清玹顺势一脚踢在他小腿上,只听到一身闷哼,男子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一条腿颤抖。
“哥!”
花清玹收剑入鞘,整理了一下衣服,对跑过来的妹妹说:“他被我刺了几剑,腿也断了,已是跑不了了。我们带他去县衙吧。”说着就上前替他点穴止血,又封住了几处筋脉,将人拎了起来,又对宋玉说道:“今夜打扰了,我……”
“请我喝壶酒就好了,不用太贵的,仙客来的桃花酒就行,现在正是季节。明天吧,现在我要睡了。”宋玉见事情已了,便摆摆手走了,留下兄妹俩一脸懵逼。
张徵听闻犯人抓到了,赶紧从床上起来,连夜去审问。
男子名叫何远,自称是潭州人,无门无派,在老家跟着一位师父学了刀法后当了几年山匪,干的都是打家窃舍强抢民女之事,后来与寨中当家闹掰,便独自一人闯荡江湖,做了这采花大盗。对于在潭州和临川县犯下的事,何远全都供认不韪,原来县城里的那处无人小院只是一处中转站,绑来的少女们在遭受□□之后,要么被杀害,要么卖进妓院。何远供出了几处抛尸地点和潭州的几家妓院,临川县因为突然被抓,尚未有人卖进妓院。这一夜审讯时间并不长,签字画押之后张徵就让人收监了。
次日一早叶捕头便带了一众捕快前去抛尸处查看,挖了一天,终于拼凑出了五具尸体,还有三具,何远称因对方反抗强烈,他又酒醉失去理智,奸污后将人砍了手足,扔进江里喂鱼了。众人听了十分愤怒,当夜有衙役便偷偷施了鞭刑,将人打得皮开肉绽,丢了半条命。
张徵将所有情况在公文里详细表出,上报刑部等待复核,案件到此也算是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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