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谷扭头转身的那一刻,接引老太婆的贩子们就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
他们真的没有想过,这块铁板这么硬。
不,怎么用铁板形容,这分明是块无敌金刚板!
不过瞬息,女孩身影在空地消失,只留下一个虚幻的残影。
白光一闪而逝,手起手落,连绝影枪都没有拿出来,瞬息间,围在外围那七八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统统□□脆利落地打晕在了地上。
“……”
若谷站在最后一个汉子身边,看着晕厥过去的人类,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个人类,是觉得她看起来就很好欺负吗?
还有……
半晌,她扭头看着密林的暗处,小脸有些委屈。
“你不帮我。”
“……”
丛林传来一声叹息。
天镜无奈,从黑夜中走了出来。
原来,他一直站在若她身后。
小姑娘也不说话,就是昂着头,拿着那澄澈得过分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执拗地又重复了一边自己的话。
“你不帮我。就在那里看着。”
天镜微微一叹。
无奈,他缓步走到若谷身边,垂眸俯身,那双白皙修长而微凉的手,一只将人缓缓扣在自己怀中,一只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金眸微敛,他垂眸,用着极低的声音轻声道:
“是我不对。”
无论如何,他让小姑娘不开心了。
微凉温度环绕在周身,若谷那双杏眼闪了闪,随即,又温软下来。
窝在天镜怀里,她低低嘟囔了一句,“你知道就好。”
她知道的。
就像阿爹从来不在龙族面前露出温和的一面。
阿镜是执掌夜间的神明,是魔界让人恐惧的尊主,从来不会有这样温柔的好脾气,也不会有这样堪称纵容的态度。
……
若谷抬手回抱披着斗篷的神明,将头抵在他身上,感受着环绕在周身的微凉的温度,弯了唇角眉眼。
“我原谅你了。”
从来没有人,见过这样的龙族二殿下。
也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夜神。
若谷听到对方喉间又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头顶微微有冰凉触感。
“睡一觉吧,我的小公主。”
他摸了摸若谷的头发,微微笑着,语气像在哄小孩入睡,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人不自觉感到安心。
“醒了,我带你去看人类的烟花。”
困意渐渐上涌,若谷‘嗯’了一声,顺从地点点头。
出乎预料地乖巧听话。
她合了眼睛,在天镜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放空自己的意识。
说实在的,能在夜神怀中这样放肆睡觉的,普天之下,大概只有这一个了。
天镜缩在怀中的若谷,金眸敛起波光。
他不现身,不是不帮她。
而是因为有些事情,她需要知道。
就是光明的世界,也总有阳光照耀不到的阴暗,神也好,魔也好,有好人的地方,就会有恶人。
他顺着小姑娘柔软的发丝,金眸暗沉如夜。
恶人,是这个世界,最不缺少的东西。
他的龙族小姑娘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恶,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只有那天他带她去看的那场最美好绚烂的圣光节。
这样的印象,容易碎,也容易伤着自己。
早一点让她看到这些人,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心中微叹。
这道理,他活着这么多年,自然无比清楚。
可是,就像他明明可以选择不现身,却还是最后还是主动露出气息一样。
活了千百万年,却头一回有了异样的情绪。
或许,他应该管它叫做,‘不忍’?
夜神轻柔地抱起若谷,却为这种不该有的情绪皱了眉。
……
罢了,既然她不喜欢看,那就不要看了。
左右,有他好好护着,这世间邪佞,与她又能有什么关系。
微凉的感觉环绕在若谷身边,让人自觉心安,意识也随之渐去,不知觉中,若谷蹭了蹭夜神的冰凉的胸膛,小手拉着黑色华丽的斗篷,还无意识的嘟囔了一句。
‘阿镜……’
温热陌生的感觉从胸口传来,统领黑夜的神明头一回愣住。
随即,他抬手,将自己黑色斗篷一角笼罩在白色的小法袍上,黑白交替,却有种莫名的柔和。
“好梦,我的公主殿下。”
他勾着唇角,轻轻点了点若谷的额间,轻声道。
她是父神留给他的龙,他自然是要护着的。
是夜,替沉睡的女孩,编了一场轻飘飘又美好的梦。
……
罗安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幕堪称大陆十大魔幻场景。
他们那位行踪鬼魅不定,对谁都冷漠一比不问生死的魔界尊主大人,居然……在公主抱一个白袍龙族小女孩?
罗安心里相当微妙。
他是不是年龄大了……眼神都不好喽。
夜神看着瞬身而来的下属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微笑着单指抵住唇畔,指了指怀中睡着的女孩。
……
好的,绝对是他们尊主大人。
也没人敢冒名这位啊。
罗安不留痕迹的看了一眼天镜怀中的女孩,模样似乎有几分熟悉。
许是刺激太大,心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不是吧。
尊主这是……
‘我要你去做一件事情。’
夜神微笑着传音给他,俯视着被黑夜笼罩下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依旧在深陷昏迷的人类,他们面色痛苦,似乎正在遭遇着什么极度可怕的事情。
幻境,对于执掌夜的神明而言,不过是瞬息之间。
黑袍下的眸色暗沉如夜,露出的薄唇却依旧笑得优雅从容。
‘这些人,该清理了。’
夜神虽不相信因果之说,但这些人既然觊觎了夜的宝物,那就要有承受神灵怒火的准备。
罗安当然知道尊主所说的清理,是什么意思。
那是要他们永远不会在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而这天下,唯一能做到这点的方法。
——就是送他们去见陨落的主神。
罗安低头恭敬地应下,却有点怜悯地想着,不知道这群人,到底是怎么得罪尊主了。
不过,看起来尊主现在的心情,似乎还不错……
人类经常这样,在上司心情不错的时候,往往都会把那些棘手的事情说来与老板听听。
但是,察言观色这种事情,从来不是人类的特权,当然,说得好听一点,这样叫做抓得住时机。
罗安当然是个能抓得住时机的聪明魔。
‘尊主,罗安有事相报。’
夜神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张老人样的脸色凝重,虽说知道这是一个不错的时机,但罗安的心里却还是在发憷。
‘第四阶魔神,楝修的魔碑碎了。’
就像人类世界会为重要的人点起命灯,高阶魔神从诞生的那一刻,就会有魔族的魂碑,当他从世界消失的时候,那块象征生命之火的碑文,也会随之碎裂。
魔界的能成为魔神的魔族,只有七阶,都是从神战开始,就跟在夜神身边的仆人。
不……
罗安垂下眸。
不仅是神战,而要更早。
但是,夜神依旧是一片冷淡,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听了一个没什么营养的谈资。
罗安感受着周身越加森冷的气息,他知道,自己需要给尊主一个解释。
‘尊主,是属下失察,云姬擅自违反魔神制约,入侵精灵之森,楝修阻止不及,只能自毁以保森林周全。’
‘……哦?’
听到这里,天镜忽然笑了,他的语气意外轻柔。
一个罗安再熟悉不过,也再心颤不过的笑。
因为,在神战血流成河的前夜,他就是这样笑的。
看着忽然跪下请罪的罗安,夜神心中冷笑一声,眸色暗沉。
魔神制约是自己亲自定下的条约,精灵是主神最喜欢的生灵。
——云姬?
胆子真是大了不少。
夜神垂眸,轻轻抚摸着小姑娘的额头,小姑娘微微弯起唇角,睡得很死,但就像怕打扰一场美梦一般,他的眉眼和动作却还是温柔到了极致。
——自己可真是好久不回魔界了。
久到,一些人觉得,可以无视自己,去做一些事情了。
罗安忍住心中的空去,语气越发恭敬。
‘尊上,那楝修……’
就像天上那群神多半是司晨所造,魔界众魔也皆由夜神所创,天镜自然拥有修复与毁灭的权利。
‘他既然选择了以命相护,那便做好了死去的准备。’一如既往,夜神语气冷漠。
罗安有些可惜。
也是,这怪不了别人。
楝修是心底最善的魔,比起在魔界日夜相杀的争斗,他更喜欢和平的人间。正因如此,当年受不了神战的血腥,选择自我封印,进入轮回的也是他。
种因便有果,在他选择背离夜神,离开魔界的那瞬间,很多事情,便已经有了定局。
可惜了,若不是魔,那个心底良善到与魔界格格不入的孩子,会活得相当自由快活吧。
‘是。那属下告退。’
罗安恭敬地点了头,身形渐渐淡去,不再打扰这位魔界尊主。
楝修可不可怜,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在那永远沉寂黑夜的魔界,不要考虑太多,才是最好的活法。
归往魔界的那条三途川上,他十分没有同僚爱的想。
——或许,流云宫的主人,就要换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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