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徐雪娘已经在灶台上忙活起来了。
这个泥土捏的灶台,太久没用,一烧柴就烟雾倒灌。
弄得整个小木屋烟熏火燎的,有够呛!
明天得弄些湿泥,把它修补一下才行。
谢桑榆看着那稀可见底的米汤,有点想哭了。
她怀疑,这一锅‘粥’,只放了两把米,然后舀五六瓢水煮开。
野菜洗干净之后,是烫了盐水吃的,因为没有油,炒不起来。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
煮鸡蛋两个都还在,谢郁丛没吃,徐雪娘拿了一个给谢桑榆。
“吃饭吧。”她摸了摸谢郁丛的脑袋。
谢桑榆顿了顿,问道:“娘亲有存款么?”
分家的时候,她全程参与,对家里这点东西心里门清。
米面各自半袋,三个人吃不了多久,因为田地里的庄稼还不能收成。
所以徐雪娘不得不尽量省着点,不然真的要饿死了。
“桑榆说的是什么?”徐雪娘没听懂。
“娘亲有没有私房钱?”
虽然不抱希望,谢桑榆还是问了一句。
果然,徐雪娘摆手加摇头:“我怎么可能……”
以她的性子,确实不可能,谢爹爹寄回来的军饷,一转手就交给老太太了。
所以,没钱没粮,他们要怎么办?谢桑榆着实发愁。
“娘亲倒是有个值钱物件。”徐雪娘突然说道。
谢桑榆抬眼看她,就见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
非常轻巧的,一层层打开。
布料是红色的,折叠得很整齐,看得出来被珍惜对待。
里面躺着一个银白色镯子,还挺粗,表明镌刻着花纹。
“这是……父亲送给你的?”谢桑榆如此猜测。
徐雪娘点点头,道:“你爹悄悄给我的,他说不给老太太知道……”
她的眼底流淌着怀念,还有一丝泪意。
谢桑榆不由叹息,原主小时候,徐雪娘时常被老太太辱骂,她爹可没帮着。
就是那种孝敬母亲,不敢忤逆顶撞的傻儿子。
不过,对待自己妻子,他倒是没有什么不好的。
起码在徐雪娘怀不上的那几年,谢爹爹也没嫌弃她。
“父亲说的没错,要是被老太太知道了,它还能在你手上?”
谢桑榆岔开话题,道:“我想着咱们得进城做点小买卖,娘亲可有其它值钱东西?”
这是有纪念意义的物件,她都不好意思打它主意了。
没有起始资金,万事开头难呢!
徐雪娘闻言愣了一下:“做买卖?”
谢桑榆点点头,道:“具体还没想好,如果有本钱的话,我们可以琢磨一下。”
现在是春天,初夏尚未来临,地里的农作物,起码要盛夏才能收成。
且就那些东西,他们每日吃糠咽菜,都可能捱不到收获那天。
“我们能做什么?”
徐雪娘没想到谢桑榆会提出这个,摇摇头:“我只有这个镯子了。”
谢桑榆瞥它一眼,“我再想想办法。”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动它的好。
抵押出去容易,想拿回来就难了。
这时,屋子外头传来点动静,似乎有人在敲击木板。
“徐雪娘在吗?”有人在外边问候。
“在呢!”
听到有人叫自己,徐雪娘连忙应声出去,打开小木门,村口杜大婶挎着小篮子站在门前。
“杜大婶,这……进屋坐坐?”徐雪娘有点犹豫。
他们才搬出来,屋里连个多余板凳都没有,实在太过寒酸了。
“这天都要黑了,改日再坐。”
杜大婶把篮子往前一递,笑道:“我家就在你们斜对面,离得近,以后多走动走动。”
谢桑榆眼尖,看到竹篮子里头白白胖胖的馒头了。
敢情这位婶子,是来恭贺他们‘乔迁之喜’的?
“这怎么好意思?”徐雪娘连忙摆手。
“杜大婶愿意来敲我这个门,我已经……”
“说什么呢,赶紧拿着!”杜大婶是个爽快人,打断徐雪娘的话。
她抬手拍拍她肩膀,道:“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看开点,孩子也大了,有什么熬不过去。”
徐雪娘抹抹眼角:“婶子说的是。”
谢桑榆笑眯眯道:“谢谢杜大婶!”
“桑榆丫头也是个好姑娘~~”杜大婶挥挥手:“行了,我回去吃饭了,你们进去吧。”
她转身就走,来得突然,走得匆忙。
徐雪娘看着篮子里的馒头,一时间内心五味掺杂。
至亲的人,恨不能把他们净身出户,反倒是不相干的邻里,会给送上吃食。
谢桑榆关上房门,道:“这世间,好心人还是不少的。”
村子里确实很多人在看笑话,瞧不起他们贫穷寒酸,取笑她被退亲。
可也有热心肠的人,出于同情给予帮助。
比如那两枚鸡蛋,这篮子里的馒头。
有了馒头加餐,这顿晚饭,谢桑榆总算是吃饱了。
刚才她就隐隐感觉胃疼,不是很严重,却是个不好的信号。
这具身体没有谢郁丛那么瘦弱,但也好不到哪去。
面黄肌瘦的,不用照镜子,就看看自己手臂,都能想象出那个丑模样。
杜大婶自家做的馒头,个头肥大,只三个就装满小篮子的底部。
香!甜!松!软!
淀粉在口腔里遭遇淀粉酶,转化成麦芽糖,带来丝丝的甜。
谢桑榆突然觉得,馒头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食物。
她没动鸡蛋,全留给谢郁丛了。
这小孩,估计太久没开荤,狼吞虎咽的,一下子就被蛋黄给噎住了。
“咳咳咳……”他的脸蛋憋得通红。
“慢点吃。”徐雪娘连忙给装了一碗米汤。
谢郁丛其实很乖,他不像同龄人活泼好动,甚至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听得懂人话,叫做什么都乖乖去。
像是早上那样突然发难,是非常少有的。
这会儿他又像是没有感情的大头娃娃一样,不带想法,给什么吃什么。
两碗米汤,搭配着野菜,再加上一个大馒头,谢桑榆一本满足。
“人还是不能饿,饿了没力气,做啥都没心情。”
徐雪娘也是难得的饱餐一顿,她想了想道:“明天桑榆带着郁丛去一趟舅舅家吧。”
“去做什么?”谢桑榆不解。
“跟舅舅说一下情况,顺带借点米粮回来。”
徐雪娘开始收拾桌子,一边道:“也不知我们这分家,是对还是不对……”
“不管对不对,二叔坚持要分,又有什么办法?”
“也是……”徐雪娘略一停顿,蹲到谢桑榆面前。
“桑榆,答应娘亲,别再想不开了好么?”
她当然不会!
不过这个身体有前科的,谢桑榆抿抿嘴:“放心吧,我已经想开了。”
“娘亲只剩下你们了,”徐雪娘握住她的手心,“就算是死,咱们也该死在一块的。”
“……”什么死不死的。
谢桑榆道:“我们都好好活着!”
“那福安崖你可别再去了。”徐雪娘嘱咐道。
说起这个……“娘亲你知道么,那些狐仙山神的传闻,是何时开始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
徐雪娘一脸忌讳的模样,摆手道:“这不是我们凡夫俗子该管的,不去接近就好。”
“嗯……我就是随口一问。”
谢桑榆摸摸下巴,不管那个白衣男子是神是妖,应该不带坏心眼的。
不然他干嘛不杀了她呢?
可是传言中,妖精鬼魅迷惑人心,总引着村民去送死……
看不透。
* * * *
隔日清早,是被公鸡的鸣叫声吵醒的。
它们很早就起来了,精神十足咕咕叫个不停。
向来天黑没多久就睡,早早起来并不感觉困顿。
在谢桑榆的强烈要求下,早饭给多放了点大米。
这次的米粥,粘稠不少,闻着米香味,特别诱人。
她一口气吃了三大碗,而谢郁丛足足吃了五碗。
貌似是长期缺少油气,会使人胃口变大的。
上午徐雪娘要在木屋里,整理出一块地方,圈养鸡鸭用的。
这些牲口,于他们而言是非常重要的财产,还指望养大了卖掉换钱呢。
小木屋没有院子,不得不关到室内,造成‘人畜同处一室’的不便现象。
谢桑榆带着谢郁丛,姐弟俩空手上路。
舅舅家在仪水村,距离他们这个村子大约半个时辰的路,中间还隔了一个村庄。
半时辰就是一小时,以她和谢郁丛的身体,走下来也够呛的。
一来一回,要走两小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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