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结束后,阿昭小心翼翼地扶着萧赜回房休息。
阿昭为萧赜宽衣,擦脸,照顾的无微不至。收拾得差不多了,阿昭将人抬到床上去,一百多斤的男人,抬起来着实有些费力,阿昭折腾了半天才将醉酒的萧赜安顿好。
今天忙了一天了,阿昭觉得自己倒头就能睡着,太监早前给了自己隔壁房间的钥匙,这样一来,照顾起来也方便。
阿昭细心地为萧赜掖好被角,打算回房间睡觉。
可是,萧赜突然握住了阿昭的手,“我都想起来了。”
阿昭默不作声。
“你知道了?”
“嗯。”
萧赜恍然大悟道:“我就知道管家不靠谱!”
“你别怪人家,他也是为了你好。”
自己的事情既然都被阿昭知道了,萧赜破罐子破摔,问阿昭:“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你就是东山寺的那个小女孩?还有这十年来,住持圆寂后,你是怎么度过的?只身一人来建康,是为了什么?”
萧赜有太多问题想问阿昭了,自从自己坠马后,他总是会做同一个梦,在梦中,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杏花树,萧赜好奇,向那棵树下走去,一仰头,就看见在树的枝桠上坐着一位小姑娘,小姑娘在树上玩得欢,没有注意到自己,萧赜努力想看清她的面容,可是梦境却越来越模糊,醒来后,无论他怎么回想,都再也回想不起来那小姑娘的模样。
那日在禇府参加长公主和禇渊的婚宴时,萧赜漫不经心地扫了一下禇家的人,可他的目光却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侍女身上,身为侍女,却能伴于禇父身后,可见地位不低,面色红润,皮肤白皙,实在不像出身贫寒之人,又怎会沦落到禇府成为一个侍女?
萧赜对这个侍女充满了好奇,在宴会上有意无意地看她。
可是,婚宴没进行多久,萧赜就看见有一位青衣男子悄悄地接近她,“光天化日之下,竟有登徒子在禇府兴风作浪?”
可是,那人行事隐蔽,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萧赜身为局外人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萧赜对那人的行为一直心怀芥蒂,自己之前明明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可为什么会对禇家的一个小侍女这么上心?
后来,萧赜被这件事烦的心神不宁,于是,主动跟皇上提出,想要去外面透透气,可是,那位侍女竟然主动请缨想要帮自己引路,这可真是一下撞在了萧赜的心口上,他心想也好,正好借此机会,打探一下这位侍女的来历。
遣走了身边的侍卫以后,萧赜终于有机会仔细观察这位自称阿昭的小侍女,她身形娇小,但比例却很好,腰间的束带恰到好处地修饰了她盈盈一握的腰身,鬓角的几缕碎发自然垂落,风大些,碎发遮住视线,她就在不经意间将碎发掖到耳后,低眉侧目,时间仿佛为她停驻脚步。
萧赜虽不喜参加酒宴,可是,也被父亲强拉着出席了很多,宴会上的女子无一不是贵府千金,琴棋诗画样样精通,可她们一个个都弱不禁风,一副讨人怜爱的样子,可萧赜也瞧见过许多次,有些表面上柔柔弱弱的千金,背地里却对犯了点小错的家奴横加指责,甚至亲自动手教训他们。
久在官场,难免会养成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的陋习,可没想到时间长了,就连身边的人也会如此,日后,习惯成自然,会酿大祸,所以,萧赜不喜欢这种惺惺作态的女子。
往后的许多酒宴,萧赜也是能推就推,与其在酒宴上笑脸逢迎,不如称病在家,落得个清闲自在,可是这次长公主大婚,他无法推拒。
没想到,竟因此邂逅了阿昭。
萧赜觉得她与其他女子不同,她的美是冷艳的美,不笑的时候,能叫人退避三舍,可一旦她笑起来,冰川也会为她融化。
奇怪的是,明明二人以前从未见过,可萧赜却觉得他们似乎很久以前就熟识一样,相处的时间愈久,萧赜的这种感觉就愈强烈。
因此,萧赜鼓起勇气直接邀请她来萧府,实际上他心里也没底,可没想到阿昭竟然真的答应了,那天从禇府回来,萧赜十分开心,去酒房拿了一坛酒,想默默为自己庆祝一下,可是没想到酒房的人将烈酒和米酒放错了位置,自己喝了一口觉得不对,可是,也懒得回去换,于是,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酒下了一半。
要不是管家将自己拦住,萧赜可能连走路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天晚上,萧赜睡得昏昏沉沉的,可是那个熟悉的梦境又如约而至,只是这次,萧赜终于看清了那个小姑娘的面容,她长得。。。。。。与阿昭有七分相似!
萧赜想问问那个小姑娘,她到底是谁,自己身后却突然跑出来一位黑色衣服的小男孩,萧赜定睛一看,那男孩竟然就是年幼时的自己!
“阿昭,你看,这是我给你带的杏花糕!”小男孩捧着一块杏花糕对树上的小女孩说。
“我要休息了,你自己吃吧!”树上的小女孩回答。
可小男孩锲而不舍,“你都一天没吃饭了,晚上他们一忙,更不会管你了,你等着,我爬上去给你!”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就别上来了!你在下面等着,我马上下去!”
自己明明从小习武,天赋,功力都被师父夸赞,怎会被这小女孩嘲笑三脚猫的功夫?而且看小时候的自己,似乎对她的“诋毁”毫不在意,反而还很开心。
“没想到自己小的时候还挺会的。”萧赜欣慰地想。
“萧赜,你明日就回建康了,还会回来看我吗?”小女孩边吃杏花糕边问。
“当然会,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小男孩不假思索地回答。
“嘻嘻,就知道你最好了!”一旁的小女孩笑逐颜开。
再后来,萧赜又梦见住持圆寂,山头告别。。。。。。
曾经的回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原来,自己与阿昭从小就相识,若不是自己坠马失忆,他一定会实现自己当初的承诺:回荆州看她。
只是十年过去了,是他食言了。
但他没想到,阿昭竟然为了当初的承诺,千里迢迢来到建康寻他,过去的时间是他错过了,往后的时间他想牢牢抓住。
阿昭,进了我的府,就是我的人了。
“你问的这些,说来话长,要不,去亭子那边吧,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说。”阿昭不想这些事被外人听见,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告诉萧赜。
萧赜毫不犹豫地答应:“好。”
阿昭和萧赜一起在凉亭内坐下,桌子上摆放着管家差人煮好的新茶,阿昭主动为萧赜倒一杯。
“听管家说,你喜欢喝凉茶,可是凉茶对身体不好,以后,试着喝热茶吧。”
萧赜没想到管家还交代她这么小的事,其实自己不是不喜欢喝热茶,只是,之前随父亲征战时,常常食不饱腹,也没有喝茶的功夫,每次打完仗回来都只剩下凉茶了,而且凉茶喝的快,还能节省时间,后来索性就都让属下准备凉茶。
“以后,我的热茶就交给你煮了。”
阿昭白眼,没见过自己这么傻的,一个劲往自己身上揽活。
“知道了。”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其实,这十年我过得也挺好的,住持圆寂后,善德首座主管寺中大大小小的事务,我跟着师兄们继续学习武功和舞蹈,期间也做过些香火的小生意,但是都没什么起色,之前住持说,让我成年后,离开寺庙独自生活,所以,我就出来了,可是,我一介女子实在想不出去哪里,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建康是国都,所以为了谋生,顺便打探一下你的下落,这才千里迢迢来到这,幸好,功夫不负有心人,你还是让我找到了!”
萧赜认真地听着阿昭说的每一句话,虽然她说得轻描淡写,可是萧赜知道,自立门户对一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子家有多么艰难,更何况从荆州到建康,路途遥远,普通人更是无法忍受颠簸之苦,可是,这些磨难,她竟然都一个人咬着牙挺过来了。
“哦对了,临行前,善德首座还给了我,当初可能是我父母塞在襁褓里的书信,让我顺便查一下我的父母是否还在世,可是,我不想再去找他们了,既然他们已经不要我了,再找他们岂不是平白给他们添乱?”
“虽然我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为人父母,他们肯定也希望听到你的消息,这样吧,你父母那边,我让乐蔼帮你去打听。”
“可是。。。。。。”
“放心吧,乐蔼在找人这方面,从来没失手过。”
“多谢龙儿。”
“你我之间还谢什么?对了,管家还告诉你什么?”萧赜轻抿了一口热茶,问道。
“管家还说,你会早起在后花园里练剑。”
“没错,我的确会早起练剑,对了阿昭,我记得在东山寺时,你的那些师兄们不是也教你练过吗?”
萧赜的记忆力还是挺不错的,想起来以后,真是什么芝麻大点的小事都记得。
阿昭支支吾吾地说:“我学的那些只不过是花拳绣腿,哪有您厉害啊!”
“我自己一个人早起练剑也挺孤单的,要不,你陪我一起?”
阿昭心想坏了坏了,自己本来就是为了能睡懒觉才骗他的,可是萧赜现在毕竟是自己的主子,说什么她就得听什么,看来以后自己还是逃不过起早的命运啊。
“正好我也没别的事,那我就陪龙儿一起!”
“一言为定!”
“嗯!”
一想到明天早上,两人会切磋剑法,萧赜痛快地饮了一大口热茶。
“天凉了,我们回去吧。”
阿昭拿出准备好的披风,帮萧赜披上,披风领口的系带是由丝绸制成,面料很滑,不容易系牢,阿昭只能踮起脚尖,颤颤巍巍地帮他系。
萧赜看阿昭认真的样子,想跟她开个玩笑,他一手揽住阿昭的腰肢,让她离自己近些。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阿昭一跳,“龙儿,你这是。。。。。。”
“你太矮了,这样你方便些。”
阿昭满脸黑线,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萧赜的毒舌属性还是依旧满点。
领带好不容易在萧赜炽热目光的注视下系好了,他又不老实,拽住披风的一边猛地扬起,将阿昭扣在自己身边。
“天凉了,这样暖和些。”
阿昭笑他幼稚,萧赜一点也不在意。
第二天一早,阿昭刚睁开眼睛,就看见萧赜在自己床前注视着自己。
“你怎么进来的?”阿昭明明记得自己睡前将门窗都关好了。
“保密。”
“。。。。。。现在几时了?”
“辰时,天都大亮了,你怎么还不起?”
“都已经辰时了?”阿昭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许是自己这几天过于操劳,生物钟都被打乱了。
“我在门外等你,你快些准备。”说完,萧赜乖乖退出去,顺便还带了门。
阿昭收拾得很快,自己本来就起晚了,于是急忙洗漱,穿戴好衣服,妆也没来得及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出门了。
“咱们走吧。”阿昭招呼萧赜。
萧赜回过头,没化妆的阿昭看起来比昨天更清纯一点,面部没有胭脂点缀,却还是很红润,白皙皮肤嫩的好像能掐出水来,朦胧的睡眼好像还是没睡醒的样子,但睫毛扑闪扑闪,可爱到萧赜心坎里了。
“你经常不化妆出门吗?”
“要不是我起晚了,哪个女生不得好好打扮以后再出门啊!”
“是吗?那以后,你的素颜只能给我看。”
“是是是,只给龙儿一个人看。”堂堂将军之子,如此小肚鸡肠,阿昭心想,若是传扬出去,大家肯定都会大跌眼镜。
但是,看在他含蓄地夸自己长得漂亮的份上,还是帮他保密吧,自己常年注意保养的苦心终于没有白费,但是说到底还是自己底子好,要不怎么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呢?
“你平时都练什么剑法啊?”
“萧家剑法。”
“有东山剑法厉害吗?”
萧赜停住脚步,在阿昭的耳边轻轻说:“你等会儿见过就知道了。”
阿昭被萧赜弄得耳朵痒痒的,“说就说嘛,离这么近干嘛?”
萧府的后花园没有多少鲜花,反而有很多古树,各个长得高大参天,园中有一处平坦开阔的地带,周围有树环绕,如果没人带领,很难发现有一条狭长小道能够通过,但是对于练功的人来说,这里环境优雅,地势开阔,保密性很好,正适合萧赜练剑。
“给你!”萧赜扔给阿昭一把银剑。“熟悉熟悉,等下跟我切磋一下。”
“嗯。”阿昭稳当地接过银剑。
自打阿昭从寺庙出去以来,刀剑什么的,再也没碰过,况且女孩子家拿这些东西,也不好出门,这次阿昭听说要和萧赜一起练剑时,心里也痒痒的,当初自己的剑法深得高僧真传,想着想着,之前随师兄们一起练剑的记忆,又在阿昭的脑海中浮现。
“愣着干嘛?开始吧!”
萧赜看阿昭像丢了魂似的摸那把剑,等不及提醒她。
“哦哦,好!”
萧赜果断出击,速度,力量都与剑气相容,周围的树木被他的气场引得簌簌作响。
阿昭灵活防守,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萧赜的几招全部破解,甚至有反被动为主动的趋势。
萧赜只知阿昭曾在东山寺习武,可是没想到东山寺竟然将剑法也传给了她,经过十年打磨,阿昭的剑法已经练得运用自如了,与萧家剑法相比,东山剑法更加注重防守和反攻,这让萧赜的主动,逐渐归于被动,几个回合下来,手腕被剑气震得发麻,急需一点时间恢复状态。
可阿昭并没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
她走几个箭步窜到萧赜身后,反手将萧赜的剑击落,然后将自己的剑架在萧赜的脖子上。
萧赜知道:胜负已分。
“没想到你的东山剑法已练到如此地步了。”
既见胜负,阿昭得意地收回银剑,将其归入剑鞘中,用一口老成的语气说:“你呀,再好好练练吧!”
其实,萧赜本想趁今日练剑的好机会,将阿昭制服后跟她表明心意的,结果这丫头倒好,硬生生凭借自己的实力,取得了胜利。
萧赜也不太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自己还该不该跟她表白。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阿昭将剑收入剑鞘,毫无顾忌地向他走来,眼神尽是笃定。
“龙儿,我只身一人来到建康,从褚府出来,留在萧府。事已至此,我的态度很明显,你就给我个交代吧。”
交代?萧赜越来越搞不懂自己的立场了,自古以来都是男人要女人给个答复,结果,她每次都能打破这种惯例,要不是自己曾经也跟随过大军征讨敌人,萧赜真的会觉得自己像个吃软饭的。
“阿昭,你可不能反悔!”
虽然过程出了些差错,结果是好的就可以,萧赜不在乎谁先表白这回事,反正现在,她已经是他的阿昭了。
“真的?太好了!”
等了这么久,阿昭终于能和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了,激动得主动上前拥抱萧赜。
萧赜稍微弯着身子,好让阿昭不那么费力,“那今天是我们的第一天?”
“嗯!”
萧赜亲昵地揉了揉阿昭的小脑袋,抱她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