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小说:南杏知西洲 作者:委尘沙
    天蒙蒙亮,阿昭收拾好行囊准备向禇父告别。

    “你来的正好,前日萧道成已经跟我打了招呼,说府中缺个舞姬,想将你要去。”

    “萧大人所言属实,还望主子恩准。”

    “上司都发话了,身为下属的哪有不从的道理?”

    “这么说,主子您答应了?”

    “嗯,只是这事还是先别告诉禇渊他们了,最近他们小两口恩爱得很,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们。”

    “是。”

    “阿昭啊,这些天,你在禇府任劳任怨,你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虽不知那萧道成为何单把你带入府去,可将军府一入深似海,你还是小心才是,万一有困难,你就托人来找我,我既曾为你的主子,就会想办法帮你度过难关。”

    “主子的话,奴婢记在心里,您的恩情,奴婢永生难忘,愿主子身体健康,万事顺意。”

    阿昭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禇父虽然不苟言笑,可这些时日看来,阿昭知道他只是久经沙场后,形成的习惯罢了,他在禇渊面前虽然严厉,却也是真心为了禇渊的未来着想,对于自己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肯二话不说就收留自己,并放心交代自己一些重要的事情做,可见其容人之量。

    好人一定会有好报,阿昭想着。

    从禇府出来,阿昭一路走到萧府门前,建康城内的萧府很气派,楼宇庄重,粉饰雕檐,远处看令人心生敬畏,近处看令人感叹它的精致辉煌。

    阿昭在萧府门前驻足回望,“一旦入了府去,这景色便不再属于自己了吧!”

    只是自己心意已决,在阿昭眼里,府中有比这景色更重要的人,所以阿昭不再留恋,将那日萧赜赠与自己的玉佩出示给门前守卫,守卫们立马开门让阿昭通行。

    “这玉佩还真是好用。”阿昭边走边想。

    不远处有个等了很久的管家,见阿昭进来了,急忙过来迎接。

    “哎呦,这不是我们阿昭姑娘吗?还愣着干嘛?快快随老奴去换套衣裳,拜见少爷吧!”

    “是。”

    阿昭被这个管家唠叨了一路,什么少爷喜欢喝凉茶啊,喜欢早起在后花园练剑啊,喜欢看人跳舞啊,喜欢平日处理公务时有人在身边研个墨啊,喜欢饭后有人陪他说话解个闷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阿昭觉得萧赜这是在整她,唐寓之说的没错,这哪里是缺舞姬,这分明是缺爱妻!

    管家命几名宫女拿着准备好的东西,将阿昭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半炷香的功夫,一切都整理妥当。

    “昭姑娘,你可是老奴我进府这么多年以来,见到过最漂亮的人了,也不愧是我们少爷看得上的女人,你们在一起哦,那可真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啊!”

    阿昭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柳叶弯眉,朱唇娇滴,身上缀满了银饰,微微一动,银饰彼此击打,声音清脆悦耳。

    可是舞姬的服装一向以艳丽夺目为主,可是阿昭的这件却用了绛紫色,花纹是银色花鸟纹,比起阿昭曾经在外面见过的舞姬打扮,这套衣服明显稳重保守的多,但好在皇宫里的布料都是极好的,穿上身后,轻如蝉翼,动作幅度再大也不会觉得有束缚,剪裁什么的也都是由府上的人专门量身制作,其中还运用了许多新的量身方法,阿昭从未见过。

    阿昭想,若自己有一天跳不动了,就在这里当一名绣娘,学学这儿的织造工艺也好。

    管家带着阿昭走过各个房门时,守卫的目光都忍不住向这边瞟,阿昭感觉很不自在。

    “看什么看!再看眼睛都给你们挖出来!”管家对那些守卫们说。

    这招效果立竿见影,那群守卫果然立刻转过身去,再也不敢看阿昭了。

    二人顺利地来到了萧赜的住处,管家将阿昭带到萧赜的面前后,识相地通报一声后,静静退下。

    诺大的寝室内,阿昭隔着帘子看着床榻上的萧赜,这人明明听见了管家的通报,却还是不起来,寝室内又没有其他人,阿昭站在床前,不知所措,气氛一度尴尬到极点。

    过了一会儿,萧赜的睫毛微微闪动。

    “少爷,您,您醒了?”

    萧赜缓缓睁开眼睛,侧过头看她:“你过来。”

    阿昭移步跪坐在床榻旁边。

    “自那日后花园,你问我是否记得阿昭这个名字,我便时常会做梦,梦到一棵比禇府家还大的杏花树,在杏花树上,好像还坐着一个人,只是,无论如何,我也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少爷不必再为此事烦恼了,梦中之事,多半是假的。”

    阿昭曾无比希望萧赜能记得他们儿时的回忆,但是现在,她却希望他再也想不起来,因为她不希望这份感情,是建立在童年的回忆上的,阿昭想要的爱情,是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喜欢。

    “可我相信是真的,因为你同我讲过。。。。。。”

    “少爷不要再说了,奴婢不希望少爷一直纠结于过去。”

    “若我偏要纠结呢?”

    “。。。。。。那请您自便。”

    阿昭起身想要离开,萧赜一把抓住阿昭的手,焦急地问:“你要去哪?”

    “奴婢身为舞姬,此次前来,本以为少爷想要看我跳舞,但现在一看,并非如此,既然不是跳舞,那就请少爷恕奴婢力不从心了。”

    阿昭用力甩开萧赜的手想要离开。

    萧赜大声说:“谁说你不是来跳舞的?你来了正好,我今日心绪不宁,你就在这给我跳一段!”

    阿昭回过头盯着他,那眼神似在诉说: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萧赜不敢看她,只麻木地重复着刚才的话:“阿昭,给我跳段舞。”

    没有鼓声,没有弦声,观众只萧赜一人,阿昭在无任何声响的冰冷气氛中翩然起舞。

    每一抬头,阿昭头上的步摇就会不规则地摆动,产生细碎的敲打声,每次转动身体,腰间的银铃也会叮当作响,每回伸手挥袖,手腕上的一串银链,便会趁此机会,随阿昭扬起的幅度一起,哗啦啦地向同一个方向落去。

    虽无乐音,可这些银饰的交响,却成了阿昭掌握节奏的好乐器,一曲舞毕,萧赜不禁为她鼓掌叫好。

    “阿昭啊阿昭,你真是每次都能给我惊喜!”

    阿昭迅速整理了一下衣服,对萧赜说:“少爷,身为舞姬,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明日,父亲会举办一次家宴,我看你刚才的舞蹈就不错,不如给它取个名字,到时,直接上台表演。”

    这么仓促?这萧赜最近到底是怎么了?非要让自己难堪他才肯罢手吗?

    阿昭推脱道:“奴婢初次入府,许多礼节尚未熟悉,只怕到时候,万一出了差错,会给少爷您丢脸。”

    “怕什么?我选中的人定不会差,你回去好好准备就是。”

    阿昭将信将疑地应下了,萧赜的心思她现在完全理不出头绪,说他讨厌自己吧,他还给自己一个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这样一来,无疑会为出入萧府的自己形成一张保护伞,可说他喜欢自己吧,这么短时间内就让自己登台表演,要不是阿昭底子好,换成别人,只怕会吓得腿发软。

    但是阿昭现在也没工夫想这些了,明天中午就是家宴,阿昭还得抓紧时间好好排练才行。

    第二天.

    为了准备舞蹈,阿昭熬了半宿的夜,早上起来,顶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这可把早上来找她的管家吓坏了。

    “哎呦我的个小祖宗唉,您这是梦里跟谁打架了?怎么眼窝发黑啊?莫不是,莫不是中了毒?哎呦喂,你可别吓老奴啊!这您万一有个好歹,少爷不得把我。。。。。。咳咳,禇家不得把我抽筋扒皮啊!嘎~”

    萧赜?阿昭觉得奇怪:“莫非你们主仆二人有什么秘密交易?”

    “没有没有,昭姑娘你不要多想!”

    这回答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阿昭追问道:“快说,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管家心一软,虽然自家少爷一直让瞒着,可还是骗不过阿昭的眼睛啊,于是便将少爷已经恢复记忆的事情告诉了阿昭。

    “原来如此,他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就在老爷带少爷一起,去禇府参加长公主喜宴那晚,回来后少爷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我就紧跟着他,想问问是什么事,结果,你猜我看到什么?”

    “看见什么?”

    “我看见,从前滴酒不沾的少爷,那日竟然跑去膳房喝了一坛子酒,我怕他喝醉,可是少爷执意要喝完,我拦也拦不住,后来,醉得倒床就睡,半夜我听见少爷好像叫着谁的名字。。。。。。”

    “是谁的名字?”

    “还能有谁呀?当然是昭姑娘你的名字了!”

    “然后呢?他有没有再说些别的?”管家仔细回想了一会儿,“好像还听到什么杏花糕,住持什么的,哎,我以为少爷这是醉酒醉的,全当是梦话听了,也没记住多少。”

    杏花糕,住持,他肯定想起来了!

    “所以我第二天一早就问他,结果他跟我回旋了许久,才肯告诉我他恢复了记忆。而且让我千万别告诉你!”

    之前萧赜身为将军之子,对其他人都是冷冰冰的,可是昨天自己入宫时,萧赜对自己的态度明显不同于在禇府时对自己的那样,可是阿昭无凭无据,单靠感觉完全不靠谱,所以阿昭之前也只是怀疑,现在既然管家都说了,那想必萧赜那边一定是恢复了记忆。

    只有他恢复了记忆,知道自己自幼练舞,有过目不忘的舞蹈天赋,才敢在今日萧府家宴上让我登台表演,这么一番思考下来,阿昭觉得整个事情终于说得通了。

    “那你现在。。。。。。”

    “不碍事的,老奴我在府中伺候少爷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我这也是为少爷的幸福着想嘛,只是,老奴想问问昭姑娘您的意思?”

    “我。。。。。。”阿昭还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和他解释。

    “哈哈,昭姑娘不必说了,你肯为少爷从禇府离开,进入将军府,你的行动早就已经做出了答案了,老奴明白,昭姑娘一定也喜欢少爷!”

    “什么?你,你别瞎说!我与少爷身份悬殊,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昭姑娘,老奴我在萧府已经待了半辈子了,什么事情没见过?依老奴看,你与我们少爷缘分匪浅,不过老奴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的靠你们自己了!”

    这管家说话神道得很,阿昭被他说的云里雾里,但是大概意思就是她和萧赜,还有一点可能性?

    阿昭向来是个不知放弃的人,哪怕希望十分渺茫,她也想为了两人的幸福努力争取一下。

    中午,家宴准时开始。

    萧道成和夫人刘智容,还有远道而来的几位家眷纷纷入座,萧赜也坐定,面前是佳肴美酒,左右是美人拥簇,笙歌奏起,整个宴会氛围祥和,人人举杯为此刻庆祝。

    这是阿昭第一次见到萧赜的其他家人,他的母亲刘智容身着缃色常服,坐在萧道成身侧,距离虽远,却能感受到她是一个温柔,识大体的名门淑女。

    第一天来到萧府,就参加了这么大的宴会,还是家宴这么重要的场面,下一个节目就是自己的了,阿昭紧张地双手紧握,额头渗出虚汗。

    上场后,阿昭的紧张感随着音乐的奏响而消失了,起承转合,阿昭渐渐如鱼得水,收放自如。

    阿昭将昨天的舞蹈连夜进行了改编,并为这支舞蹈取了名字——《四时歌》。

    出登台时为春,舞姿缓慢,音乐悠扬;夏时欢快急促,节奏激烈;秋时婉转柔和,更注神态身形;冬时渐渐合拢,回到舞台中央,似一朵含苞待放之莲花。

    构思巧妙,舞蹈一气呵成,引人入胜,引得满堂喝彩。

    “不愧是我儿选中的舞姬!此舞含蓄张扬得恰到好处,美哉妙哉啊!”

    “将军谬赞,阿昭愧不敢当。”

    “哈哈哈,你跳得与皇家舞姬不分上下,能入我府,实为我府之幸啊!也不枉我专程为这小子去禇府要你!”

    “多谢将军赏识。”

    萧赜起身将阿昭扶起,向萧道成阐明心意:“父亲,我与阿昭是故交,这次去禇府,我们才得以再次重逢,阿昭她孤身一人来建康,在这边举目无亲,儿臣见她可怜,禇府以书香习武著称,她一介弱女子,在那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给他们添乱,我就想着,不如让她在咱们府上,正好咱们府邸上缺舞姬,这样一来,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你这小子,倒是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夫人,你快看看!”

    “龙儿鲜少见人,既与这位姑娘是故交,那就是我府的贵客,让贵客当舞姬,有些说不过去,不如让她去你那侍奉吧。”

    “那儿臣就多谢父亲,母亲了,让她待在我身边,最好不过了。”

    萧道成不知道自家儿子这榆木脑袋什么时候开的翘,之前有那么多侯府小姐给他介绍,他硬是对人家冷冰冰的,把人家都给吓走了,为此,被不少人传言他有断袖之癖,流言虽能暂时凭手段镇压,但时间一长,萧道成也开始担心自己家的宝贝儿子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那样。

    幸好,今日一看,自家儿子不仅还是个正常人,就连这挑人的眼光也很高,这舞姬有倾国倾城之貌,听禇父说,这姑娘还很聪明,帮了他们不少,这么一看,她与自己家儿子站在一起,还是十分养眼,只是凡事讲究个门当户对,不知这姑娘的来历如何,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原来如此,你啊你,舞姬这借口你也想的出来?亏我还专门为你跑一趟!”萧道成佯装生气,责难萧赜。

    “儿臣一时着急,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这才托父亲帮我。”

    无论怎样,儿子开心就好,萧道成回复他道:“准了,日后阿昭就留在龙儿身边侍奉吧!”

    “谢父亲恩准。”

    小插曲过后,大家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欣赏舞蹈,萧赜默默阿昭回到座位坐下。

    家宴上,有了阿昭的锦上添花,气氛整体更加温馨了,更多的舞蹈和表演依次展现,令人目不暇接,觥筹交错,人们都在饮酒作乐□□享与家人团聚的美好时光。

    阿昭按耐不住性子,问萧赜:“将军为何叫你龙儿?”

    “我没告诉过你吗?”

    阿昭摇头。

    萧赜饮了一口面前的美酒,徐徐讲起:“我出生于父亲的青溪宅第,据父亲说,在我出生的那天夜里,母亲梦到有龙盘踞在屋上,因此,父亲为我取小名为‘龙儿’。”

    “龙儿,”阿昭细细品味,“那我以后能叫你龙儿吗?”

    萧赜愣了一下,拿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你想叫便叫就是,不过是一个称呼,我知道你叫的人是我就好。”

    “好的,龙儿!”阿昭觉得萧赜的这个小名十分亲切,叫起来也很顺口,如此一来,二人的关系就更亲近了,因此她心里高兴地不得了。

    萧赜表面装作不在意,可心里其实也很开心,这小名他一直都不喜欢,因为他从不相信父母亲的说辞,总以为是他们看自己年纪小,编出个故事骗自己玩的,但自己也没法不让他们这么叫自己,所以萧赜听之任之,但凡有其他人叫他这个小名,萧赜都会第一时间教训他。

    但这次不同,当萧赜听阿昭叫自己的小名时,突然没有之前那么厌烦了,这名字,现在听好像还挺好听,而且,从阿昭的口中说出来,好像添了蜜一样,越听越顺耳,萧赜想一直听阿昭这么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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