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小说:南杏知西洲 作者:委尘沙
    还有一天,就要召开东山寺最重要的法典了。

    法典一年一度,每次都声势浩大,不仅是镇上的百姓,届时,各路达官显贵也会前来沾沾寺庙的灵气。

    寺里最近正为了筹备法典忙得不亦乐乎。

    阿昭不懂安排法典方面的事,但是,她又闲不住,有了第一次下山的经验以后,她就三番两头地在山下游玩,时不时地给寺庙的法典做做宣传,住持也如当初承诺的那样不再管制她。

    她口齿伶俐,说起话来滔滔不绝,附近的居民看这小姑娘生得乖巧可爱,又是在寺中长大,佛缘深厚,觉得倍感亲切。

    因此,阿昭和山下的居民相处的非常融洽。

    久而久之,经常来东山寺上香的人们也渐渐得知,寺中还有位活泼开朗的女娃娃。

    来寺中参拜的人们,总能看到一个穿着绿纱裙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跟在僧侣队伍的末尾,当住持在佛像前带领众弟子诵读佛经时,那个小女孩就扑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安安静静地听住持和师兄们宣扬佛法。

    这位绿衣小姑娘阿昭,成为了东山寺中一道亮丽的风景。

    东山寺内,

    明天就是法典了,此时,寺中人各司其职,由子竹负责监督法典的准备工作。

    前段时间,荆州下了一场暴雨,气温变化很大。

    住持受邀去雍州宣讲佛法。在回来的路上,衣物增添不及,再加上旅途奔波,一行人回到寺中时,就已经体力不支,很多人都感染了风寒。

    住持年事已高,又长时间伏案准备宣讲,于是很不幸地成为了这行人当中,受风寒最严重的一个。

    镇上的大夫赶到寺庙里时,住持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但口中还是不停念叨着下个月召开法典的相关事宜,这让大家对住持的敬重又添了一分。

    毕竟法典召开的时间紧迫,而住持又在这个关键时刻病倒,所以全寺上下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子竹巡视到药房。刚进门就看到原本负责给住持煎药的阿昭此刻正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还在梦中喃喃自语。

    “奶娘,不要扔下阿昭不管,奶娘别走,等等,等等我。。。。。。”

    别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这丫头却在这睡懒觉,子竹拿起戒尺就向阿昭的胳膊上打了一下,力度不大,却足以惊醒阿昭。

    “哎呦!”正做梦的阿昭被自家师兄的一记戒尺打的眼冒金星。

    “大师兄,你干嘛打我呀?要不是你,我刚刚马上就能和奶娘团聚了,都怪你,哼!”阿昭生气地一边揉着自己被打的发紫的胳膊,一边向子竹发脾气。

    最近,阿昭本来就因为张氏的离开而郁郁寡欢,此刻,还要因为没煮好汤药就挨戒尺,从小就怕疼的阿昭差点眼泪飞出来。

    “你呀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在干嘛了?让你给住持烧汤药,你倒好,在这坐着扇会儿扇子都能把自己扇睡着了,这眼看着壶里的草药都快溢出来了,我要是再不叫醒你,估计整个寺院都得被你烧个一干二净!”

    阿昭从没见自家师兄发过这么大的火,气顿时就消了一半,一时间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待情绪稳定以后再回过头来想想,阿昭大概梳理了一下思路:可能是因为这草药的蒸煮关乎药效的发挥,药效的发挥又事关住持的身体,而住持对子竹大师兄来说就如同大师兄的生父一样。想到这,阿昭终于明白了。

    也是,如果换做是别人,说不定早就拳脚相加了呢。

    阿昭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三十六计,呃。。。服软总是没错的!

    “大师兄,我错了,我错就错在,不该在为师父熬药的时候打瞌睡,导致药效降低,甚至还冒着发生火灾的危险,我发誓,没有下次,我一定说到做到,这次就原谅我吧!”阿昭双膝跪地,一副凛然赴死的架势。

    子竹本想就这么算了,毕竟阿昭只是个年仅七岁的小姑娘。但是,看师妹一脸严肃的样子,他想再逗逗她,看看她还能有什么招数。

    “为住持煮个汤药都能这么心不在焉,依我看啊,你还是趁早收拾行李离开寺庙,另觅高处吧!”子竹回身,作势要走。

    阿昭急忙起身,一把拉住大师兄的衣角,带着哭腔说道:“师兄,您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您不赶我走就好。我以后在寺里一定乖乖的,我保证再也不打瞌睡了,求求您了!我无父无母,从小就在这寺中长大,除了这寺中上上下下的师兄弟们,其他人我一个也不认识,如果现在您把我赶出去,我定会露宿街头,不出十日,便会饿死!天下之大,却无我容身之所,大师兄,您就看在我这些年在寺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吧,求求师兄了,别赶我走,我以后一定不再犯错了。。。。。。”

    说着说着,阿昭几度哭到要昏厥,子竹见阿昭如此害怕被逐出寺庙,自己还这么捉弄她,心里委实有些过意不去,有些心软。

    于是,他拉住阿昭紧紧拽着自己衣角的小手,“师妹师妹,你别太伤心了,我刚才看你那么累,想逗逗你,没想到你还当真了。你放心吧,我就算是自己出去,也不会把你赶出去的。”

    阿昭听完子竹的话,吸了下鼻涕,眼中泪光闪闪,却没流下一滴眼泪。

    说来也奇怪,她从小就泪窝子深,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见不到半滴眼泪,顶多是空哀嚎几声,回头睡一觉就会全然忘记当初的不快。

    这种“特殊体质”曾让寺内各位师兄们钦佩不已,甚至在当初,阿昭刚进寺庙时,几位好信儿的师兄还故意惹了她几次。

    这不惹倒还好,一惹这小丫头,她的眼泪出没出来先不说,师兄们几个身上肯定会挂点彩。

    “得,原来咱们教师妹学的那些剑术,全都用在自家师兄身上了。”大家咕哝抱怨,但还无处说理。

    和子竹大师兄说吧,大师兄日理万机,根本没时间处理他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和德高望重的住持老先生说吧,老先生大病未愈,况且就算他老人家身体健康,肯定也会因为他们欺负师妹,罚他们打扫庭院,擦洗佛像,这可是寺中人人避之不及的苦差事;

    和其他师兄弟们开口,就更不现实了,到时候,东山寺师兄们欺负师妹不成,反倒被师妹打的落花流水,不敢反抗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这结果,大家想都不敢想。

    所幸,此次“行动”损失还不算太严重,思来想去,大家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师兄们用尽浑身解数想方设法地逗师妹开心,好不容易才哄得师妹睡一觉之后不再追究。

    但是,纸包不住火,就这样,阿昭“东山寺小霸王“的称号在师兄们之间传开了。

    即使是面对子竹大师兄,阿昭也分文不让。

    “好啊大师兄,没想到你是在骗我!下回别指望我会在师父那帮你抄佛经看!” 得知自己被骗后,阿昭成功反将一军。

    其实,要想抓住子竹的小辫子是真不容易,且不说他已经剃度,机灵如阿昭,曾经想了很多的办法,都没能让子竹上钩。

    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

    在东山寺中,有一座皇家集资筹建的藏书馆。馆中珍藏着自古至今的佛教典籍,内容之丰富,令人叹为观止。

    但是这座藏书馆并不对外开放,而且为了保证经书的完整,寺庙有着严格的规定。馆内每天都会有专人把守,以防有人心怀不轨,对藏书造成损坏,所以除了住持以外,其他人一概不得进入。

    但是对于一个佛教中人来说,要想理解更高深的知识,就一定要亲自去藏书馆看那些真经,这对子竹来说是个棘手的难题。

    他曾央求过师父给他机会去藏书馆读经,可是,师父没有答应,理由是藏书馆里的佛经本本珍贵,甚至有些还是绝世孤本,不是师父不想给他看,而是这些书已经极其脆弱,容不得再涉及半点风险。

    眼看师父这条路走不通,子竹也就不抱什么希望了,可是他每每想起,还是会唉声叹气,在一旁练习剑术的阿昭看见了,就停下手中的动作,上前询问。

    子竹以为阿昭只是随口问问,便告诉了她。可谁知阿昭自告奋勇,说她有办法。

    子竹不敢相信,毕竟连大师兄都没机会进藏书馆,这个小丫头才七岁,守卫更加不会放她进去的。

    “大师兄,明天天一亮,我就给你带一本,安心等着吧!”阿昭拍拍胸脯做保证。

    “师妹,你可别做傻事,我不看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好好钻研现有的几本,时间一长,自然就会明白的。”子竹害怕阿昭在打什么歪主意。

    阿昭得意地笑笑,“我有办法,你就别担心了。”

    第二天一早,阿昭敲开了子竹的门。

    子竹打开门,看见阿昭坐在地上,手里拿着十几张写满墨迹的纸。

    听到门声,阿昭一下子坐起来,挥舞着手中的宣纸,“大师兄,快看快看,这可是我连夜为你抄的!”

    子竹看着阿昭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忍不住发笑,他好奇地接过这些纸张,尽管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但好在还能根据细微处,依稀辨别出来。

    单看上面的内容,子竹就知道,这就是寺里珍藏的那本佛经。

    “你是怎么找到这本书的?”子竹虽然很高兴,但是该问的还是要问一下,毕竟,这可是本连他都搞不来的佛经,还需弄清来路才是。

    “大师兄,您上次和我说的事情,我都记在心里呢。以往,我都在住持的禅房里读书,我读三字经,师父读这些典籍,那天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觉得抄书的办法似乎有用,这不,我用自己的亲身实践,帮你拿到了第一手资料。”

    子竹被阿昭感动坏了,他刚才还嘲笑阿昭的两个黑眼圈,现在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才知道,原来这小丫头的黑眼圈那么重,不是因为贪玩,而是因为连夜为自己抄书。

    想到这,子竹心里觉得愈加温暖,这个阿昭,虽然平时有点无厘头,但一到正经事上,却办的很周到,他呀,真是要对这个小师妹刮目相看了。

    可是一码归一码,这次的汤药过失还是让阿昭在太阳底下罚站了一个时辰。

    法典当天,香客络绎不绝。

    住持因病未能出席,由善德首座代为接客。善德大师是东山寺的大长老之一,也是住持钦定的东山寺未来的接班人,他与住持一起修行多年,德高望重,也是本次法典的主事人。

    门外人声鼎沸,阿昭自己梳洗打扮以后就出门去凑凑热闹。她穿上张氏连夜为自己准备的白罗裙,这件衣服比绿色的那身更素雅些。上身是银色云纹对襟常服,裙身外侧,飘着一簇浅粉色轻纱,裙底用杏花刺绣铺衬,腰上系着银铃,脚踩一双云纹长靴,再加上阿昭自幼习武的飒气,整个人都显得灵动起来。

    阿昭自己又琢磨着,在发髻上插了两只粉粉的蝴蝶,小头饰是几枚原色的珍珠,还用一条粉色发带给自己编了一绺小辫子。

    她小小年纪,便明白衣饰之理,搭配与彼时春景交映,清爽又不失亮丽。

    寺内宏大的礼佛场面,让阿昭大开眼界。

    这是她头一回能亲自参与法典,之前,住持觉得阿昭年纪还小,每逢法典,都要让张氏把自己带到偏房,避避风头。现在,阿昭已经免除了禁令,可以自由自在地出入法典。

    趁着仅有的空隙,阿昭穿过上香的人流,来到了寺庙后方。寺庙的园林里长有一棵20年树龄的杏花树,每逢春季召开法典,它便会提前一天,准时开放。

    这棵杏花树花朵茂盛。满树的杏花香飘扬十里,清风徐来,抖落一树繁华。

    阿昭幼时便常常和张氏来此乘凉。

    此时,只见她仰头比量,将头发高高束起,双手抱着树干,凭着跟师兄们学到的轻功,三两下就爬到了树枝上。

    她的这个宝地,可是她的私人专属。杏花树的树枝易折,即便师兄们能上来,也没地方坐,所以师兄们很少来这里,而阿昭身材娇小,可以轻而易举地坐在杏花树的枝丫上。

    “登高而望远!”阿昭被自己的机智拜服。举目远眺,阿昭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法典的盛况。

    果真不愧是东山寺一年一度的法典。主寺前人头攒动,钟声和诵经声宏亮彻耳,香火的青烟带着人们的祈愿和诚心直直地飘入天空,寺内有布施行善的商贾,各府邸的千金也慕名来此求签,求姻缘,达官显贵更是进奉的主流。

    前来参加法典的各路人士都很虔诚,他们不慌不慢地跟着善德首座一项一项地完成仪式,法典的一系列程序走下来,足足用了一上午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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