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有惊也有险,牧山主用一团徐徐暖风护住狐狸与阿旻口鼻,然而一路狂奔动静太大,他们成功地成为无主乱撒气的流星镖的最佳攻击对象。
牧山主双手无空,他口中低语,召来的风一路piapia拍着流星镖。他心下既觉得将神树籽化成的具灵铁镖胡乱拍入山壁的行为似乎有些过分,又担心不这样粗暴解决毒镖追击,臂上的阿旻会毒性蔓延。
还不料小狐狸因好奇伸爪触碰阿旻也即刻中了毒,颤抖着几乎无法呼吸。
牧山主一边苦口婆心地给狐狸灌输“好奇不仅能害死猫还能害死狐狸”的教训,一边不断从阿旻意识中去获取同感,一遍遍重复回放阿旻脑海中所有有关神秘敌手在战场上的记忆。
他们一路上还因甜香毒气扩散,招惹倒了一只半路开始跟随他们的神鸟级别的绿孔雀。山主心念一声“罪过”,看着阿旻腰间隐隐诉说怨气的孔雀毛,意识到那只神鸟和阿旻之间存在深厚友谊关系。
但他没有多余的手来提孔雀了,于是想着“中毒就是中毒,摞在一起还是中毒”,顺手将晕倒下落的绿孔雀用小旋风裹到身前,摞在阿旻怀中。
他们终于赶回了雪山小屋,一番初步检查下来,阿旻几近断气,狐狸没有断气,绿孔雀也没有断气。
牧风生机勃勃。
……
华丽帘幔掩映下,矮塌上并排放着三条小生命,它们的脸上微微映射着屋顶无线自悬、不推自转的奢华多彩夜明珠的光芒。过于奢华的腐败光芒使得他们并不健康的面庞泛着活跃的光彩。
矮塌边上并排站着三个犯愁的妖。
金端着一块小木板,上面托了一只紫陶雕花小盒,枝叶雕孔中一缕缕散着上等神木檀香。
子午手里一只陶罐,里面发出并不寻常的植物气味。
玫咬着手指,清脆一声,长长如新笋的小指指甲被咬断。她“哎哟”一声,甩了甩手,指甲再次长出。若这时低头看去,就能看到一地都是她咬指甲的恶习造成的脏乱差。
子午说:“玫啊,你要是嫌指甲多,可以考虑把它们用筐筐收集起来,用来制成毒镖,毒他娘的黑妖。”
三只小绿搀扶着三只变成黑色的小绿慢吞吞飘上来,围到子午的陶罐边,三只“小黑”往陶罐中吐出好大一口黑血,继而走向牧山主。子午翻着眼皮往陶罐口吐一口气,黑色的妖雾就被锁住在小罐的黑色液体里面。
一路上三只起搀扶作用的小绿也迅速被毒性感染,小脸变黑,最后变成是六只黑脸小人一起滚回牧山主衣角,带着重获新生般的喜悦跳进银纹中,回归牧山主的怀抱。
接着第二波小绿人拉着小黑人又重复上述动作,接着第三波,然后第四波、第五波、第六波……
三只妖“以毒攻毒”,用自己的妖气压制着沾着阿旻衣角带回的乱窜的妖气。
但可能因为他们是所谓“好妖”的缘故,他们泛着些许白光的妖气并不能压制下来自地狱诡谲甜香气味的毒素,只能靠能与毒素绝缘的牧风动用宝贵神血,用小兵散毒。
牧风站在一张屋子另一头,堆满奇异珍宝的案几前,对着一只颈小肚大的水晶瓶子挥动手指。这是他自行摸索捣鼓出来的一只法器,瓶中有一个被妖气重重叠叠裹住的身影。
吸出毒素的小兵们通过他衣袍上的银纹,隐回他不知用什么来储存小兵的地方,又有源源不断的小兵接替赶出,往矮塌上奄奄一息的三条小生命奔去。
子午百无聊赖看着“小绿人大变小黑人再变小绿人”的魔术看了几个时辰了。忍不住心生疑问,道:“山主,您这小兵到底有多少?真的用不完吗?”
牧风犹豫了一霎,他的唇线抿得有些紧,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但他最终还是回答道:“小绿是血化形的精灵,血不尽则小兵不尽。”
金道:“这这这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子午将身子重心从左腿换到右腿,乜一眼牧风,道:“苍鬼那玩意儿也是血化形的。”
金一抽气,有些收着下巴,脖子往后梗着,道:“这怎么可能呢?这……”
玫并没有参与他们将一个纯净风水神与混冥界污秽不堪臭名远扬的苍鬼作比较,她只是含笑发着呆,哼哼着歌,头左一下右一下、左一下右一下地快乐地摆着,仿佛一条天真的小鱼。
金与子午在她身边交换一个复杂的眼神。
牧风没有抬眼,嘴唇微抿,做出一副满不在意的神情。
小兵绝大多数是混冥界的混物捣鼓出来的小精怪,专司助纣为虐的勾当。特别是用血化形小兵的技术更是光听起来就让人感到古怪,是一种货真价实的邪术。之所以说“绝大多数”,是因为森林内外的所有传说和史实记载中,除牧风一个神拥有小兵外,只有属于混冥界的血脉才能炼出小兵来。
如苍鬼令人闻风丧胆的巫毒娃娃,体内一滴血可以化为一只小兵娃娃,只要将领愿意,小兵数量可以顷刻间成千上万,甚至还可以眨眼间翻倍。小兵虽有一定的独立意识,但行事目标与将领相同、意识相通,其作恶能力不可小觑。
素闻苍鬼血化形的娃娃手段毒辣及其难缠,以至于一晚上能将整城蛮族尽数屠尽。
说来奇怪,牧上神是唯一一个拥有小兵的神,可他还是个风水神,小兵对他来说似乎毫无用处。战神也倒罢了可以用小兵打个架,但风水神用小兵作甚?一起画千面佛祖还是一起画通天连环八卦阵?还是……为了尽送子的义务,给家家户户派送小娃娃?
它们的实质用处对于牧风而言似乎仅有人多嘴杂的时候帮着吵个架。
但小绿们太小了,以至于话都说不清楚。吵架也没用,只能撑个场面。
因此乾明界对此的质疑并不少,没有神直截了当问过他小兵的来历到底是什么,牧风也从未费心编出什么理由解释。
这时他平心静气地解释:“世间奇幻的法术有千万种,何须吊死在一道上?有时候不小心买错了指导书练岔了功,也是有可能开发新潜能的……”
……
他眼前瓶中的身影转着圈一下子缩小,变成一只小流星镖咣当砸到瓶底。
他沉声道:“不对。”
瓶中流星镖回旋着变回一个身影,一会儿又转着圈一下子缩小,变成一只疯癫且具有攻击性的小癞□□,凶猛地砸着瓶壁。
牧风道:“不对。”
瓶中变换重复着变回身影和变成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牧风重复着他坚决的否定意见。
牧风制作的这只小瓶是用来模拟现实和预测未来的,他将一部分线索通过异体同感的灵识传给瓶子,瓶子就顺着大量零散却有关联的线索展现出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一定程度上,它相当于牧风推理的另一个大脑。
只是从被制作出来至今,这只小瓶经手的大部分事件都是被牧风用来占卜一些无聊的事情,比如次日溜出森林在人族集市上可以买到青椒还是甜椒、他在雪山小屋后藏的捕鼠器多久能逮到那只偷走玛瑙手链的老鼠。
或是用它来推测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子午只来喝了一个时辰的茶,为什么他走了以后茶柜都空了;或者他兴趣所至悄悄做的一副山花烂漫主题的刺绣到底被谁拿走了。
……
这一次牧风把推测黑妖去向的任务交给这只瓶子,不知是过于任务过于艰巨难住了它,还是第一次被赋予如此神圣的使命让它太激动,这只瓶子浑身颤抖胡言乱语越猜越离谱。
随着最后一声瓶中变换伴随的轻响,黑色迷雾包裹的身影转着圈转化成了一朵小花
——火红火红的,剧毒的,曼陀罗花。
正是阿旻和狐狸和绿孔雀中的那种毒。
但凡儿时和爷爷一起走过山路的人都知道,山巅上有曼陀罗,这种植物带毒,一旦不小心吃了或者揉进了眼睛,就会经历极其刺激的中毒症状,具体表现主要为声音嘶哑、出现幻觉、痉挛、昏睡……
瓶子兀自还在激动地颤动着,表示这一朵小红花是它的最终答案。
牧风感到些许郁闷,好歹这瓶子注入的是自己的一部分灵气,怎么它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
牧风对瓶子说:“还不对。还有一个神的身体呢?被你吃了?”
小红花颤抖三下。
“被这朵花拿去做肥料了?”
瓶子颤动得很厉害。
牧风异体同感,识海中听到那瓶子叫嚣着“打死不改!就是这个!”
他无奈地放下瓶子抱起手,道:“怎么会呢?还真是有点蠢。”
玫回头看了看瓶内正在使劲招摇的小红花,担心地问:“山主,这瓶子是不是也中了毒?”
牧风扭头一看,眉峰一拧。
呔!乍一看还真像。
痉挛、幻觉、意识模糊……
牧风抱着手叹一口气。几只小绿从他衣袍银纹上跳出,去围住疯狂摇摆红花的瓶子。顷刻,小兵变得有些黑。
牧风有些意外,原来稍有灵气的法器也会中毒啊。
他又吃惊这种毒素的强悍,光是触碰过的东西居然都能中毒,且阿旻身上的甜香气味也能使人,噢不,狐狸和孔雀变黑,真是绝无仅有的毒!
他心中暗暗惊奇曼陀罗的毒性,心想在流星镖上喂毒这招真是太歹毒了!害的他现在什么都不能碰……
他左看右看,发现身旁只有衣服不会中毒了,哀叹一声无法拥抱世界拥抱生活了,便抱着手踱到矮塌边,看三条可怜的小生命。
狐狸和绿孔雀都消了肿,劫后余生,还未从巨大的震惊中调整好情绪,瞪着眼睛,一趴一蹲。狐狸看起来像一只傻狗,神鸟则像一只呆鸡。
阿旻身上的毒性似乎也尽数消去了,碰触她额心的小绿已无颜色变化,最后全部收工,尽数跑回山主衣上银纹中。
牧风伸出一只手,正想戳一戳阿旻,又担心自己手上毒素未消,不忍再让这姑娘折腾一阵子。
于是他并不尴尬地将手收回,再次抱起手,咳一声道:“玫将军,麻烦你让她醒过来一会好吗?”
玫“喀嚓”一声又咬断了小指指甲,在子午的啧啧声中捏着那根又长又白的指甲,准确地戳向阿旻的人中。
……
她醒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