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洛水站直身躯,她看着汐悦手捧的契书,目光闪烁,笑意满面眸子却清冷,她要做的事被人提早做了,面上无光是很正常的。
但她没有问过,是她自己的失误。
叶三面色微僵,放在腰间的手紧了紧,他顿了顿,拱手开了口:“小姐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姿态全然没了方才的亲昵,态度却是十足十的尊敬,陶洛水眨了眨眼,心中对眼前的人多了几分见解,这并不是个自视清高的管家。
“你们去给小姐搬张椅子过来,傻站着做什么!”叶三行了礼抬头便对站着的婢女吼道,他的声音凶狠,面上恭敬的神色还未褪去,与平日里的模样倒是不大一致,打头的两个婢女面色惊异,动作不由得慢了些。
叶三皱起眉,习惯性的抬脚踹了过去,婢女一个踉跄,站稳身体匆匆往里头冲了过去。
“哇。”陶洛水习惯性的抬手捂住张大的唇,这般肆意,亲自打人的模样,在她眼中还是闻所未闻的,虽然她面上惊讶,但是她心中很轻易的便接受了这一切,想来,她年幼之时一定时常见到这样的画面,只是未曾记起罢了。
叶三收回脚,面色有些僵硬。
莫不是吓着小姐了?
陶洛水眨了眨眼,闭上嘴,转头看着汐悦指挥者婢女们签字画押,不再将眼睛往叶三身上挪,等着婢女们搬来了椅子,她才坐下,看着叶三指挥者下面的人做事,这般姿态,倒和公主府中并不二般了。
叶三战战兢兢的做事,虽说他和将军的兄弟之情非同一般,但是作为一个忠义之人,多年来对何家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这会儿心忧,唯恐遭到陶洛水的嫌弃。
陶洛水没一会儿便看出了这一点,初来乍到,她不过是随便试探一番罢了,见识过五都之人不拘小节,想来这位管家应该不会在意什么的。
只是对方这般模样,倒是让准备苛刻一番的陶洛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长公主交给她治理内宅的方法,应该震慑为主,威信若是没有立起来,往后便会被人看轻去,可是眼前这些忙忙碌碌,对她的话恭恭敬敬的人,看起来并不需要她精心□□。
要不,就这样吧?
陶洛水看着叶三递过来的契书,上面的字迹清晰明了,官府的印迹也是正大光明不可能做假的,她点了点头,让若渝将它们收了起来。
“小姐一路过来舟车劳顿,这等闲事还是交于属下来做吧,若是小姐要管理府邸,待明日属下收拾妥当了一并交于小姐。”叶三见她面色平和了许多,询问道。
“嗯,麻烦了。”陶洛水模棱两可的应了声,叶三习惯性的皱眉,在五都府待久了,哪里会喜欢这样的答案,但他很快遮掩了。
“小姐好好休息,属下先走了。”叶三见对方站起身,脚步往里头挪,知道她想休息了,立刻开口。
将军的女儿,怎么和将军性子差这么多。
叶三出了院门,挺直腰板,大步往前走去,跟小姐打招呼就是累人,他不是没跟京城里头来的礼仪规矩一大堆的人打过招呼,可那都是些官场上的人,他们将军上头有人,身上官职也不低,用不着他低眉顺眼,那些人自然不能和陶洛水相提并论。
不过话又说回来,小姐生的真是好看,和将军当年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叶三靠在将军府的桩子边上,弯腰摸了摸自己瘸了的那只腿,重重的叹了口气。
车骑将军府没有女主人,所以即便是陶洛水来了这样的大事,也没有设宴,乐平公主还未交给她这种事,故而五都府域之地,除却将军府邸众人,无人知晓车骑将军多了个女儿,即便不是亲生的。
陶洛水指挥着众人将院子修缮了一番,也大致了解了婢女们的脾性,将军府的管理不同于乐平公主府,婢女们的管理也是按着军营里头的规矩来的,每日的事儿做了便成群结队的出去玩了,只留了两个守门的,陶洛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方式,觉得很有意思。
第三日清晨,萧山处理公务时,终于接到了从京城传来的消息,他看着案台上的密信,沉默了起来,如今陶洛水来五都府的事儿还是件私密之事,像五都府这样的边关地界,多个儿子女儿并不稀奇。
他没有开诚布公,那么所有人都不会知道陶洛水的身份,但是按着唐荣彦的想法,他是想让陶洛水占有自己的亲生女儿身份,这样更可以实现唐荣彦的抱负。
萧山捏着手中的纸张,可惜这封信走的是官道,层层递下来,到他手里,已经晚了,他说出的话,从来就没有收回来的后果。
女儿和义女,一字之差,失之千里。
不过在他眼中,总归是一样的,萧山抬起信纸,火光上的字迹渐渐被火苗吞噬,他抬脚碾了碾落在地上的灰烬,思虑片刻,站起身往外走去。
他记得,好像营中近来有组织狩猎,可以带凉儿去看看。
陶洛水蹲在院子的角落,看着汐悦拿着锄头除草,她不会侍弄花草,但哪有女子不喜爱美丽的景色,对于这儿该如何布局,从前公主府的模样,她还是记得一二的。
“小姐,站远些吧,仔细沾了泥。”若渝端着花种,见着陶洛水蹲在地上扯着草,面色有几分担忧。
“没事。”陶洛水不以为然,她穿着衣裤,一身轻便,这是她来到五都府萧山给她置办的衣物,五都府四季如春,大多日子都是艳阳高照,所以这儿的服饰大多比较单薄简便,不似京城之中那般繁琐华丽。
从前她见惯了公主府里头,修剪的整齐如画的花卉,这会儿亲自种植感觉挺有意思的,贵胄女子打小教导的,也有插花之艺,她虽然学艺不精,但却了解一二。
“从前奴婢最喜欢的,便是王府的布局,可惜这五都府连个水道也不见。”汐悦力气不小,这样的粗活没少做,很快便挖了一个坑,她一手提着花枝,将整株花放进了坑里。
这是京都牡丹,也不知道萧山打哪儿收罗来的,陶洛水抬手将泥土盖在花茎之上,看着牡丹恹恹的样子,她掬一捧水,从上头浇了下去,差点没把花瓣压落下去。
“移到土里头,能活的成吗?”看着这个模样,陶洛水疑惑的问。
“能的,只是从盆里到地里,需要一段时间适应,等到扎根牢固了,自然面上也就显得出生机了。”汐悦从前没少负责王府的院落,对于这事,还是清楚的。
“那根枯了,便是真正已经枯萎了吗?”陶洛水将手伸进泥土里,揪了一根根茎扯了出来,随手放在一边,好奇的问。
“牡丹是这样的。”听到陶洛水问及这些,汐悦兴致勃勃,还想着说些什么,便被若渝锐利的眼神制止了。
“小姐,您来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若渝开口,将手中的花种递给汐悦,指着一边堆着的整整齐齐的盆景。
院子里的其他人天不亮就打扫好了院子,做好了早饭便回家去了,等到陶洛水醒来的时候院子里格外的清净,她无所事事便兴起了将庭院收拾收拾的念头。
她看着眼前的花卉,挑选对她而言,是件困难的事情,更何况这些花都是百里挑一的,各具风情,一时之间,陶洛水根本不知道选什么。
她环顾四周,宽广的庭院之中,各处的花坛还是空空如也,为了好收拾,她们将原本放在里头的盆景都抱了出来。
“不能都栽种吗?”陶洛水问,到底是舅舅一片心意,她并不想辜负。
“小姐,花卉繁多,种下去恐怕活不下来。”汐悦插嘴道。
陶洛水有些惋惜的看着面前的花,这些花其实她都挺喜欢的,但是过犹不及的道理她还是懂得,她站起身身往走道上走来,只是她在泥地里头待久了,鞋子陷进了泥土里,抽出来倒是吃力了些。
若渝看着陶洛水鞋边沾着的泥土,紧了紧手中的小帕子,她弯下腰,准备给她擦擦。
“不用了,这么大一个院子,这鞋肯定会更脏的。”陶洛水退后一步,断了若渝的动作,握着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挑选之事,便交于你了,”陶洛水看了一眼路径上堆满的花盆,对若渝说,“你在王府处事那么多年,自然知晓如何布置这个院子,你只要记住,与王府没有相似之处便可了。”
她低下头看着鞋上的泥,抬脚往屋子里走去,她的屋子早早便收拾妥当了,带来的行李安置在隔间里头,她站在屋子前,和风吹拂而过,只有三个人的院落显得寂静。
陶洛水从来没有这样感受过安静,她坐在屋前的椅子上,屋前有棵树,也是才移植不久的,故而枝叶稀疏,这会儿坐在下头的椅上,还可以看到树枝上的叶子摇摇欲坠。
这是什么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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