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仁金野心勃勃,呲着獠牙等在外头,一逮到机会,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许家生吞活剥。
哪来的功夫窝里斗!
花钱的人多,赚钱的人少,坐吃山空,日子自然越过越局促!
许韵声已是一忍再忍。
这些年,他没有用过许家一文钱。之前,老爷子每年给他的分红,他都存着没动。
他不需要许家的钱,因为他自己有一处桑园,所产的蚕丝白绸,品质上乘,价格不菲,足够生计。
许家没有现银,全靠他拿了一千两积蓄出来周转,日子才能维持下去。
青鲤恨得咬紧牙关,替六爷不值,正想出声几句,却被许韵声用眼神制止。
小姑娘家家,替他出什么头!
“都说完了吧。”
许韵声起身而去,青鲤沉着脸,使劲儿地瞪了许老三一眼,匆匆跟上。
许老三原想追上去,忽又放弃,站在原地,大声嚷嚷:“臭小子,咱们走着瞧!”
四个人对一个人,居然还是落了下风。
林氏内心鄙视,问他道:“嘴上逞能有什么用,老六一毛不拔,咱们拿什么走?”
许老三冷哼一声:“管他的,直接搬!古玩字画,家具摆设,还有库房存着的那十几匹云锦,全都拿走,连张纸片儿都不给他留!”
“啊?”
林氏怔了怔,略有迟疑:“还是银子靠谱,搬来搬去的麻烦不说,咱们上哪儿找这么多人手?”
下人们都是会看眼色的,自然要听老六的话。
许老三扬起下巴:“我外头有朋友,一声招呼,上百人都使得!”
许老四和妻子张氏面面相觑,半信半疑。
许老三人缘极差,哪有什么正经朋友。
“三哥,别闹这么大了,爹还病着……”
“你们不走,我自己走,这个家,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许老四还在犹豫,张氏也跟着急了,掐了他一把:“三哥说什么是什么,有人就成。”
人多好办事。
许老四还是不愿意,有现银还成……这么明目张胆地拿着家私出去变卖,太丢脸了。
万一,老爷子知道,再气出个好歹,后果不堪设想!
张氏又使劲儿掐了他两把,见他不吭声,急得眼眶都红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许老四想了又想,还是摇头:“我不走,分家不行。”
三哥气势汹汹,可他这个人做事从来没有靠谱过!说白了,他信不过他!
张氏气得当场就哭了,若不是碍于还有旁人,非要重重捶他几下不可。
窝窝囊囊,遇事还不如三爷有能耐!
许老三存心要走,自然不会耽搁,他招呼周元帮忙,他果然言而有信,领来二三十人,大剌剌地来到许家大宅。
许老三有点被吓到,缓缓神才道:“兄弟,今儿全靠你帮忙!”
周元笑笑:“三爷客气!”
话一说完,他也不等许老三吩咐,直接反客为主,吩咐道:“小子们,赶紧办事!什么好拿什么,记得下手轻点,别弄坏东西,不吉利!”
“得勒!”
成群结队的一帮人,乌泱泱地散开,也不管什么规矩,见屋子开门就进,见了柜子就翻,看什么拿什么。
这阵仗哪里是“搬家”,分明是“抄家”!
许老三当场傻眼,后知后觉,摆手阻止:“不是这么个搬法……等等!等等!”
周元大手一挥:“嗳,三爷不急!这些都是我的好兄弟们,放心,保证利索!”
林氏气得目瞪口呆,瞪着丈夫质问:“这就是你找的人?”
许老三还未开口,周元已腆着脸走过来,笑嘻嘻道:“哎呦,嫂夫人,咱们今儿可是第一回见,幸会幸会!”
这人,越看越不对!
林氏避讳后退。
许老四顿觉大事不妙,忙道:“三哥,你赶紧轰他出去!”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下人们被吓得四处乱窜,慌里慌张,不敢直接动手阻拦,只能先护着东西。
“谁让你们进二爷的书房,滚出去!”
“这字画是前朝珍品,弄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许云冉带着家中的小辈儿们,匆匆赶来,当场傻眼,完全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里里外外,全都乱了套。
许韵声中途折回,看见这一片乱象,当即蹙眉喝止:“都住手!”
四周嘈杂,许韵声的声量不高,但气势十足。
他的出现,他的身份,他的容貌,足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周元猥琐一笑。
嘿,这就是许家六爷……真他妈俊啊!
这白白嫩嫩的样子,比春花院的小娘们儿好看百倍,还水灵……那脸蛋儿,轻轻一掐,一准儿能掐出水来。
许韵声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不怀好意地盯视了。
这人他不认识,但想都不想用,一定是许老三带进来的。
许韵声的脸上露出与他的年龄身体,完全不相符地冷静与镇定。
他看了许老三一眼,眼神犀利,仿佛带着刺儿。
“六爷……”
下人们见他来了,犹如见到救星一般,纷纷往他的跟前靠拢。
这些时日,大家都看出来了,六爷他有本事能扛事儿,不是个绣花枕头。
许韵声沉沉开口:“你们有什么可怕的?直接给我报官!”
一句话,掷地有声。
周元厚着脸皮笑了笑,朝着许韵声慢悠悠地走过去,那双油腻不老实的眼睛,放肆地在他的身上转来转去:“许六爷,久仰久仰!”
许韵声凝眸看他,再度开口:“私闯民宅,明抢财物,按律重罚,看来你们都不要命了!”
周元又笑了:“六爷别忙,都是误会。”
他一转身,故意拍拍许老三的肩膀,大声道:“三爷您说句话啊!”
许老三哪里还有话好说,又气又臊,推了推他,神情厌恶。
“我让你来帮忙,你却来闹事!”
周元闻言,油腻的笑容瞬间消失,冷哼了声:“三爷,你这人怎么过河拆桥啊!昨儿咱们说好的,今儿你又变卦!太不仗义!我帮你搬东西充场面,半点好处都没要你的。”
“报官,关门!”
许韵声再度开口,乌黑的眸子,微微透着寒。
“你们要闹,许家奉陪到底!官府来人之前,谁也不许走!”
周元脸色又是一变,看着许韵声,装腔作势道:“官府来了又如何?我是来帮朋友,三爷让我们进来的,现在倒打一耙算什么?再说,你们许家欠着一屁股外债,要什么没什么,谁稀罕!”
许老三闹个丢脸,说话也没底气,支支吾吾:“办事有办事的规矩,横冲乱窜算什么样子!”他转过脸,对许韵声打圆场似的说:“老六,要不算了,我让他们走了就是。何必惊动官府,太难看!”
许韵声幽幽看他一眼:“凭什么算了?窝里斗不够,还要让外人来祸害,三爷就是这么分家的!”
许老三听完脸红脖子粗,心里有气,奈何理亏,无话可说。
周元见许韵声态度强硬,想脱身走人。
“三爷,兄弟帮你办事,你还反咬一口!得,算我自讨没趣,走……”
他这话还未说完,许韵声又道:“许家,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周元冷哼嚣张:“我们人多势众,六爷拦得住吗?”
许韵声大略数了数,他们不过二十来人,看着五大三粗,一脸凶相,可方才听说要报官,明显有人眼神发虚。
做贼心虚,外强中干。
许韵声沉沉道:“拦不住也要拦!管事,你马上带着伙计小厮们去后院拿家伙儿,有什么拿什么!婆子丫鬟们也别傻站着,剪刀扫把,菜刀菜板,都给我拎着!一会儿,该打的打,该踢的踢!就算出了人命,我给你们担着!”
好好地一个家,几代人的脸面,怎能由着外人如此作践!
众人微微一怔,忙张罗起来,其实,他们自己心里也都憋着一团火儿。
许家上上下下,加起来也有二十来号人,手里招呼着大小物件,这架势,也足够吓人的。
周元和他的伙计们见状,只觉莫名其妙,神情难掩慌张。
怎么地,还真要急赤白脸地干一仗啊?这菜刀都拎出来了!
“六爷,您这可有点不依不饶了!东西都在这儿,我们就动动,到底也没搬走啊!”
许韵声淡淡道:“许家的东西,你们碰了就不行!”
现在后悔,晚了!
周元连连摆手:“嗳,六爷息怒!息怒……”
他故意上前一步,谁知,一直站在许韵声身侧的青鲤,忽地从自己的袖中抽出一把雪亮锋利的短刃匕首,直冲他的面门,轻斥道:“离六爷远点儿。”
这等货色,还想近六爷的身!
她也不是好惹的。
周元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蹦了两跳,一脸横肉乱颤,变得客客气气:“不敢不敢!六爷,都是误会!”
怂了!
“六爷,您大人有大量,小的错了不成!我真是为了帮三爷的忙……”
许韵声打断他:“雒仁金给了你多少好处?”
“啊?”
这一句话,问得太过突然。
周元明显结巴了一下,脱口而出:“这……这和金爷没关系!”
此话一出,所有人听明白了。
金爷?这称呼,一听就是打过交道的。
许韵声挑眉看向许老三:“三爷,现在明白了!”
哪有什么巧遇的好心,一时冲动的仗义,不过都是旁人别有用心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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