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对手

小说:汉武帝他娘 作者:阑珊姐姐
    王娡回去向太子一说,太子正喝水,差点呛着,很不赞同,“两人年龄相差有点大。若男子四十岁,女子二十岁,大二十岁也可以。但樱桃才十二三岁,年龄小了点,郅都二十五六了,不行。”

    “周仁呢?”

    “也不行。”

    “您是觉得只是年龄不行,还是门第不配?”

    太子虽难以相处,却是很板正的人,“这不是门第问题,女子出嫁后,会马上面临生育,十多岁的女娃,早了点。”

    太子考虑的是另一种现实,不像王娡和李媪媪会首先想到女子高嫁,至少以后生活上不会受委屈。他首先想到的,像王娡这样二十岁左右的成熟女子,生育尚且辛苦,樱桃那么小的体量,远不成熟,若是怀孕生子,怎么可以?周仁和郅都都是有正常欲望的成熟男子,难道让他们娶回去还等几年不成?自己少年时无论娶妻还是后来纳的良娣,年龄都长自己几岁,主要是考虑到方便生育。现在让一个小丫头过早面临这些,自己作为一国储君,怎么能支持?

    “那能不能太子先做主,把樱桃指婚了,等到及笄后再出嫁,如何?”

    “还有两年呢,万一两年后有更合适的呢?”

    王娡暗笑一声,觉得太子太天真,对李媪媪来说,周仁和郅都都是一辈子都难攀上的大户人家,他们的选择远远比樱桃多。樱桃是错过这一次机会,不能指望两年后周仁或郅都还能选她的。她这个年龄和门第,基本都不在人家眼里。太子生在最顶端的家庭,选女子是向下看的,不用考虑对方的门第出身,反正都比他低,却不知中等和底层家庭,在子女嫁娶上,是看了又看,算计了又算计的。至于女方年幼,身体会受生育影响之类,倒是可以忽略不计。李媪媪看中周仁和郅都,能不能成,仅着眼于现下一次机会,她当然想抓住。而自己只所以想管这个闲事,一是想收心腹,媒说成了,不仅李媪媪以后会对自己死心踏地,无论周仁还是郅都,从此也算和自己沾亲带故了;二是,不想成阿音的事。自己没法大度,记了她的仇。

    “先让樱桃和他俩接触一下怎样?若他俩中哪一个也喜欢樱桃,不正好么?到时还是要太子出面成人之美的。”

    “你怎么如此热衷保媒拉纤?”太子睨她,纳闷。

    “不是妾热衷保媒拉纤,是樱桃喜欢您两个属下。小丫头喜欢,妾不过想成全她,难道还让她白白错过,最后只能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某个人,不可惜么?妾有了您,很知足,也想让身边人的人生,过得值得一些罢了。”

    王娡不过信口扯了一个谎,把话说的更好听些,太子就认真了。在他的认知里,男子的心胸要比女子宽些,要求也比女子的低些,女子若没兴趣或不喜欢男子,上榻就索然寡味;但男子只要对女子不讨厌,其实不妨碍上榻,也不妨碍婚娶生子。所以婚配这事,女子若先喜欢男子,是最重要的。所以太子同意了,先试试。至于樱桃门楣低,由当朝太子指婚,门楣高低已不是事。

    李媪媪也是从王娡惊世龙门一跳,受到启发才鼓起勇气高攀的。一个二婚的女子都如此受宠,连阿音都能在孺子帮助下挑挑捡捡,自家樱桃不挑捡,被别人挑,不行么?但即便被挑,能不能攀得上,她心里也没底,只能树上有没有枣,先硬着头皮打两杆子试试。不试,李家的寒门小户恐怕永无攀升的机会。好在王孺子对她的事热心,太子虽没痛快答应,毕竟给留了一条门缝,于是以后便安排樱桃有机会便跟随孺子去明德堂看望太子,周仁和郅都十有八九会随侍在太子身侧。

    太子自皇帝身体有恙,分担了一些政务,时常在明德堂秉烛处理朝事,太中大夫晁错成为得力左右手,周仁和郅都等人也都随时侯命在侧。忙得紧了,太子便歇在书房。明德堂虽是书房,其实大得很,里面典藏仅次于石渠阁,前有庭院,后有习射之地,多年来一直是储君成长、修习并成为北宫小班底处理事务的地方。

    这是皇帝早早拨给他的地盘。帝国的惯例,皇帝面临的前朝政务,太子一律不准插手,也不能和前朝百官系统互通有无,既防备百官影响未来储君,借助储君之力危害皇帝的大位,也防备太子借助前朝势力坐大,威胁帝权。所以,只要皇帝一日待在大位上,太子这个极尊贵的储君之位可回寰的余地并不大,甚至不如东出的藩王可以在自己的地盘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太子刘启有一样是历代储君不可比的,就是他的皇帝父亲绝对信任他。刘恒自立这个心爱的儿子为太子,二十余年来,从没一刻动摇过要换太子。他自己得位不正,受人诟病,心里非常清楚,所以绝不会在继承人上再折腾,而且憋着劲要让自己的儿子得位端正体面。这让太子的位置坚不可摧,当然太子也从没想过以非常手段逼迫其父,大家都在静静地等待一种水到渠成的结果。

    太子分担父职忙碌,白天王娡不去扰他,晚上见他老不回来,也隔三差五抱着女儿去看看。

    小公主喜欢樱桃,很喜欢与她逗乐,樱桃自然就随着小公主跑前跑后。

    太子有时劳累一天,看到王娡过来,往往任性一下,文牍一丢,命人关上门,自己过去往席地上一趟,枕着宠妾的大腿先睡一会儿歇歇再说。王娡也不唠叨,你睡你的,自己陪着他待会儿就好。

    此时外面,小公主从樱桃手里到众下人手里,转来转去,颠颠抱抱举高高,玩得也高兴。空出来的樱桃便把带来的果子分给周仁和郅都吃。周仁和郅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都觉得这活泼可爱的小姑挺可心,再者她年龄也小,吃喝、说玩笑话也不避讳,竟然相处得还不错。但樱桃却是个鬼精灵,李媪媪早就背地里交待清楚了:你自己在这两人中选一个做你未来的夫婿,为了你自己和李家,你要认真对待。这是你一辈子的人生大事,将来跟谁在一起,你觉得自己不委屈,就选谁。

    但樱桃毕竟才十三岁,真的既没人生经验也没现实认知,全凭感觉来。郅都为人深沉冷静,不苟言笑,长得也不错,总是不声不响酷酷的一种表情,看着就很难被取悦。周仁则相反,为人温和细腻,好说话,长得比郅都清秀,像邻家兄长温文尔雅的模样。李媪媪和王娡都觉得樱桃会喜欢周仁,毕竟周仁好相处,脾气也好,但事实还真不这样,樱桃其实被郅都那种冷酷的外表吸引了,觉得他有男子气,某些气质和太子有点像,太子就不苟言笑,间歇阴郁与暴戾的性情,但黑白分明,做事颇端方,一直被樱桃所仰视,视为神明。所以反倒是郅都悄无声息地吸引着她。有吸引,却不敢与他多说话,他静默而有威严感,她就小心藏起自己,只与周仁嘻嘻哈哈说笑,让外人看了以为她与周仁更谈得来。

    李媪媪本是看中周仁的,就督促王孺子快给太子说说,提前指了婚定下来,就不用提心吊胆怕将来再有变数了。毕竟阿音在一旁也虎视眈眈呢。

    王娡却很有信心,“放心吧,太子会成全樱桃的。阿音,没戏。”

    李媪媪的做法,自然没瞒过阿音,毕竟太子在明德殿主事以来,其他良娣也有事没事过去露露面,带着儿子的,送吃食的,以孩子会背什么经典的名义求赏的,在太子面前表现一番,想留个好印象,自然也会留意到王娡与樱桃的所作所为,加上下人嘴多眼杂,想被人不知道很难。

    阿音有点急火攻心,特意找到李媪媪,口气很不忿,觉得受到了愚弄,大家本是熟人,我请你帮忙成全我的婚事,不想你却趁机另有打算!

    “听说李媪媪也想把樱桃嫁给周仁或郅都?”

    都到这份上了,李媪媪也不掖着藏着了,“周仁和郅都,又没说要娶小姑,更没与小姑定下亲事,哪个未婚的女子,都可以看中他俩的。”

    阿音急了,“你明知道我先……”

    “我只知道你先看上了太子。太子不要你,你不得已,才又求其次想到周仁和郅都的。我家樱桃不一样,我家樱桃不好高骛远,第一选择就是周仁和郅都。”

    “你家樱桃才多大,就先占着?不拉屎能这样先占着茅坑么?”

    “话说这么难听。曾经有俩坑你不占,非去抢占太子的坑——”说完又觉得不敬,“周仁和郅都才不是茅坑呢,太子更不是!”

    “你就是想挖我的墙角!嫉妒我有这样的机会!”

    “我没挖谁的墙角,也没嫉妒谁的机会,机会本来就在那里,有心人都可以试试。我家樱桃还没成事,小姑有能耐去让孺子继续指婚便是。”

    “你明知道,她现在不信任我……”

    “小姑做了什么事,失信于王孺子?据我所知,以前孺子可对小姑有求必应的。”

    阿音呆了一呆,“我…我只不过冒险试了试别的而已。”

    “就这些?”李媪媪撇嘴。

    “还有什么?”

    “以前你隔三差五就到静德殿来,现在你是隔三差五去关雎殿,转变这么快?”

    阿音怔了一下,脸皮一紧,竟是这个原因。

    她决定直接找到王孺子再搏一搏。

    那天王娡正在静德殿院里,安静地欣赏这儿一簇那儿一簇茂盛的鹿韭,女儿正躺在竹笥里吃着手指看着天空上的流云,恹恹欲睡。周围仆从浇花修枝看孩子,各就其职。

    这副繁盛的景象入了阿音的眼,心里又猫抓般叹息一声,宠妾的日子蒸蒸日上,转眼都膨胀、富贵成这样了,叫人从何追起?

    现在自己不过想捡点富贵的零头而已。

    避开了仆从,她硬着头皮单刀直入:“请孺子,为阿音指婚。”

    王娡差点笑出声来,“为何呀?”

    “以前阿音曾为孺子鞍前马后过,孺子也曾答应过阿音,要为阿音觅一份良缘。阿音特请求孺子实现前诺。”

    王娡不笑了,“我是答应过。今年冬季【1】,你家人可来看过你?”

    阿音愣了一下,点头。

    王娡明白了,“你家人也好心到过我家乡田里【2】转了转吧?”

    阿音怔住了。

    王娡莞尔一笑,“随便问问而已。”

    曾经太子说过:“很多人背后查过你。都是你的熟人。”这中间就包括阿音吧。两人是同乡,她用家人暗查起自己就方便多了。否则,以青萍那个傻丫头怎么能知道自己的底细那么清楚呢?只是不知道,她俩是因为什么走在一起的,以前不一直是冤家死对头么?

    阿音完全明白了,王孺子变了,不仅铁了心不会帮她,还非要拆她的台不可。

    她站起来,蹲了蹲身,转过去,一声不吭走掉了。

    王娡看着她孤决的背影,一抹怒意在眼底涌起,“果然是越熟悉越彼此知道底细的,打起你的三寸来,才叫一个准!还想好事让我帮你,我是好性儿,但不意味着好欺负!”

    王娡更加不想让她得逞,她要嫁给了周仁和郅都,不是给关雎殿白白送了一个太子心腹么。上次自己如此凶险,没有诸位良娣的背后推墙,自己怎么轻易被贬去浣衣室?那可是大冷的天,自己刚生了孩子,月子都没得做,就到那小破屋里吃冷饭!平时大差不离欺负自己一下倒也罢了,单捡自己最虚弱的生产时下手,就是想把自己置于死地呀。这几个月来,自己不提,并不意味着自己不介意。

    那天,她又去明德殿,为太子带了点心吃食。太子嘴巴并不刁蛮,给什么吃什么,吃完,让人把门一关,又准备枕在她大腿上歇息一下时,王娡才温声道:“您是太累了,没有好好看看外面,樱桃与周仁不知有多谈得来,两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太子揉着前额道:“指婚要这么快么?还没来及与周仁提起呢。”

    “那您找时间与他说说吧,其实他也挺喜欢樱桃的,樱桃每次来,也都是和他闲聊,两人有说不完的话。既然合适,就成人之美嘛。”

    几乎要说动太子了,门外良贺突然悄声道,“禀太子,栗良娣来了。”

    太子一听,慵懒的睡姿本能就坐了起来,也不困乏了,起身径直走到案子后面,随手拿起一本帛锦图册打开来看。与此同时,就见大门打开,随着一道光亮,一个发髻高挽,身着鲜红晕染深衣的高挑身影昂首走了进来。在朴素的书房里,犹如开了天光,盛开了炙烈的朝霞云锦。

    栗良娣本是绝色美人,腰纤腿长,玉树孤绝,在朴素的书房里,着这等醒目的鲜红色,犹如蓬莱河畔残秋的塘池里,一枚独自绽放的红荷,美得凛冽,且让人不敢直视。

    王娡自认也是一名美人,但在栗良娣这等热烈绽放收不住的庞大花瓣的艳光比起来,有点自愧弗如。这种外放浓烈的美,有侵略性,可以想象当年少年太子是如何被这种盛大的美艳击中俘虏的,又是如何被这种盛大气势所灼伤的。

    栗良娣一双精妙凌厉的凤目比起绚丽的外表,不遑多让,仅低垂眼帘乜了王娡一眼,王娡就差点一个趔趄。真真是有力量的女子,光眼光就灼人心神。

    “妾有事找太子。”栗良娣语气都透着一股不凡。

    不凡的人自会被不凡地对待。

    太子也少有认真的神情:“何事?”

    “妾请太子保个媒。”

    太子一听,也不装模做样看图册了,“保什么媒?”

    栗良娣轻乜了王娡一眼,“慎夫人宫里有个还不错的宫人叫阿音的,看上了您的属下周仁或郅都,妾与慎夫人有几分交情,想请太子为阿音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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