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树敌

小说:汉武帝他娘 作者:阑珊姐姐
    他再次摸了摸她的手,“你是傻的么,这事也考验我?这世间最纯粹的道理,不能用金子考验女子,亦不能用女子考验男子。最后都能成真。”

    她把他的手臂抱在怀里,所有的愤怒都烟消云散了。这个男子,傲慢,阴郁,矫情,偶尔暴虐,疑心病重,难以相处,总之各种一堆毛病,但他真的喜爱自己,会孩子般突然半夜三更跑过来,就为看看她有没有吃醋,有没有气急败坏。她欣慰真的找对了人。他没有背叛她,说话气气她也就认了。

    现在他们的相处变得简单,太医已宣布两人禁止同榻。两人就只能互相看看了。

    翌日休沐,是良贺伺候太子洗浴。阿渝靠在庑廊里美人榻上晒秋阳。一枚发黄的树叶飘在脚下,她捡起来,对着阳光看叶脉纹理,太子的身影晃过来,挡住了阳光。

    “去沧池?”

    虽然笨拙懒得动,她忽然也想去看看望亭别苑里那对兔子夫妇怎样了。

    太子的心情真的很好,两人手挽手到了昔日的居所望亭别苑,推开门,阿渝愣了,看到的不是一只大肥兔,而是大大小小的一院子,毛绒绒圆滚滚,蹦达在各个角落。良贺说帮她照顾,照顾得真是到家,这么快就儿女满堂了。

    良贺喜滋滋道:“咱家那只,太好色了,本来太子给他抱来一只伴,它又自己外出勾搭回来两只,各生了一窝。这后面来的母兔生了小兔崽,在这里好吃好喝,把兔崽奶大,现在不知踪影了。这些小的,在这生活习惯了,都快变成家养兔子了。大肥兔还不容它们,经常打得吱哇乱叫。”

    阿渝一听,把那只兔肥唤来,满头包地数落道:“你怎么能这样?没想到啊你长大竟变成这样的兔子,喜当爹了,越来越自私!”

    大肥才不理会这种斥责,豁着三瓣嘴蹦跶着走开了。

    太子从兔区里走过,到了他最喜欢的栈桥上,眯眼看向大片秋水一天的池面,热闹得很,有野鸭、水鸟在翻腾抓鱼或水澡吃,也有各种舟船横游其中。以前太子居住这里时,除了野禽,没有舟船敢过来让太子盯几眼。这一段太子移居北宫,宫里人便放肆起来,虽不敢踏上栈桥,但也在栈桥对面的深水里打转喧嚣。以前还是黄头郎的邓通是摇船的,现在成了天下第一富,也大摇大摆立在船头,威严端方地极目远眺了。

    现在太子突然出现在栈桥上,如平静的水池里投入了石头,大家怔了一怔,近的在船上匆忙行完揖礼,慌忙离开;远的就赶紧调头,不自找难看。邓通在不远不近的位置,面有尴尬,自己的风光正好被未来储君看在眼里,连忙也一揖到底,向远处躲了。

    水面上一恢复安静,又有野鸭和白鹭慢慢聚拢来。太子便坐在栈桥的台阶上,吹着池风,良贺很有眼色地把几卷简牍放在太子身侧。太子没翻简,只把其中一帛锦地图打开,上面山川起伏,排列着匈奴人霸占的狼居胥山、姑衍山、燕然山等,西北一大片开阔地则是浩渺的翰海【1】,不知比沧池大多少万倍。这地图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连身后的王孺子也忘记了。

    阿渝自是不打扰太子的神游,笨鹅一般,蹒跚着到处追着数大小兔子。

    当他们一行人在望亭别苑度着轻松的休沐日时,却不知道八角亭里正孤零零地坐着阿音,她羞愧得快不想活了,几次想投水而死,但隔着澹澹水面看着太子和良贺的身影,偶尔看到阿渝那个笨若大鹅的人进出——有些人的运气真是好啊,好到令人难受,心生怨恨——若自己就这样死了,只会成为笑柄吧。所以自己不能死,做不成对阿渝有用的人,可能做成对别人有用的人。

    尤其当煊赫敕然的栗良娣带着宫人从蓬莱桥上走过时,北宫最受瞩目也是曾经最红的宠姬,无意中把目光投向她,阿音像受到了召唤般,不由自主就向她走去了。这世上所有人都是投机者,阿渝进宫来就瞄准了太子,邓通、北宫伯子等人瞄准了皇帝,自己无地可去,只能去抱了慎夫人的大腿;现在慎夫人已失宠,自己投奔汉宫未来的女主人栗良娣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自己知道她想要的秘密,也知道如何活用太子妃和青萍这类钉子人物。阿渝想独宠,没那么容易!

    而栗良娣对太子那个没良心的男人,和他的新宠在望亭别苑里做什么,也懒得管了,她已把目光放长远,自己三个儿子分别是太子的长子,次子和三子,未来的太子人选除了自己的儿子,还能有谁?现在迫在眉睫关注的,是那宠妾王孺子与太子妃之间有什么猫腻?太子妃的侍女青萍与王孺子的恩怨,她多少知道些,巴不得她们斗得再狠些,最好人头打出狗脑子。但现在王宠妾的小同乡怎么也眼巴巴地落单了?所以,她只需招招手,就能把阿音招过去。

    其实阿渝也大意了,自阿音在太子的书房受阻后,她也有气,想凉凉她,给她一个教训。人哪有样样顺心的,作为一介宫女,能嫁给未来储君的心腹,也是造化,非掐尖掐到太子头上,只能说你愿意赌这种虚无飘渺、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运气,那就愿赌服输吧。去年自己在试运气时也是做了两手准备的,万一太子对自己没想法,自己就麻利地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可没有人给自己额外的退路:能嫁给皇室的官员。若有这样的机会,自己定愿意舍牛后取鸡头。鸡头好歹是现成的,牛后八字还没一撇,根本不用破釜沉舟去冒险,只需与太子一对视就能知道他对你有无兴致,何必把未来都搭上,去赌唐孺子那份可望而不可及的机运呢?

    所以阿渝觉得阿音梦想太大,心眼不够,有点没有自知之明。接下来连为她指婚的事也不想提了,无论周仁还是郅都,对自己一直很尊敬,太子亦很信任他们,自己怎么好意思再去给他们说一门女方对他们毫无爱意的婚事?

    丢了甜瓜,也没捡到芝麻,过了一段时日,阿音也意识到自己的损失吧,不知是后悔挽回,还是有其他想法,有两次来过静德殿。阿渝一次是装着午歇,一次是真休憩了,反正都没见她,认凭李媪媪打发了。李媪媪那种直性子,应该没给她好脸吧,后面好多天她再也没来过。

    但没有了消息灵通的阿音来传达各殿的八卦消息,阿渝很快发现自己犹如生活在闷罐里,什么也不知道了。李媪媪说话行事耿直,不是那种玲珑八面会从各种缝隙打探消息的人。往往当事情传到她耳朵里时,基本上全宫上下都知道个差不多了。

    “孺子,阿音好像和栗良娣走得很近呀。”

    她还后知后觉想,和她走得近不很正常么,北宫最有势力的就是她了。

    不过,凉着阿音时,她倒是把青萍放出来了,也是想着不能同时造两个对手。青萍若不偏激,有正常的判断,应该会想到自己和她其实是有共同利益的。

    没多久,李媪媪说起她来:“青萍自出来后,一直在栖霞殿,倒没出来再惹事生非过。不过,听闻,她最近在想办法,估计会求孺子解她的禁吧。”

    她来求自己,自己还是要求太子的。不过她只是向太子提过一句,太子就烦了,觉得宫中这点芝麻粒小事,都要麻烦他好几次,是什么了不得人、了不得的事么?直接一句让她自己做主就是了。

    果然,没几天,太子妃果然差人送来了一帛书,请求解禁青萍。

    阿渝内心还是有点胆怯的,毕竟她说话行事比较愣。但也早有预备,特意以太子的意思传达过去:可以自由行走于北宫上下,但以后若遇见王孺子,自行回避。回避不及,面墙而立。

    这是阿渝私下的意思。想必青萍即便不忿,也只能埋怨太子吧。太子扛得住埋怨,自己不能。

    即便做得如此隐晦,但得罪了两个不该得罪的人,阿渝还是很快尝到了苦果。

    隆冬腊月,阿渝的身子已到瓜熟蒂落、摇摇欲坠的时日,太子还时常忙碌在上林苑。她按太医的叮嘱,没事就在宫道上多走动,以期生产时省力。

    经常北风一稍停,就穿得暖暖的,如笨拙的大鹅在夹道里走来走去。有时李媪媪或樱桃陪同,有时她们忙别的事去了,就她自己来回蹒跚。

    这天,她正臆想着孩子诞下的轻松畅快,忽然背后闪过一个人影——

    “王娡!”

    阿渝感觉晴天霹雳,头轰然一下,有人在叫她家乡的名字!除了家乡认识的人,谁会知道自己的原名?她惊恐地回过头来,看到一个背影,正对着一堵宫墙,指点着宫墙上她臃肿的影子:“某人,你不要以为你盗用了别人的名字,就能瞒天过海、欺瞒世人,我知道你是谁!”

    阿渝心都在颤抖,果然,坏人是不能放过的,她不仅不思悔改,还要变本加厉咬自己一口!

    “青萍,你——”

    青萍按太子令不能回头面对她,但却能直接面对她的影子。她也仅对墙上的影子反唇相讥道:“你本名王娡,我借你俩狗胆,你敢不承认么?”

    墙上的影子突然弯下腰去,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青萍也没料到背后人会这么脆弱,这么快认错,还跪地求饶!正要再接再厉继续指点下去,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吼:“王孺子——”

    就见李媪媪提裙拔腿狂奔而来!

    青萍忽觉不妙,这个大肚子孕妇,莫非……她头也没回,提裙逃之夭夭。

    阿渝不仅是跪在地上,双手也支了地,都对抗不住腹中绞痛,孩子提前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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