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受罚

小说:汉武帝他娘 作者:阑珊姐姐
    阿渝小心问良贺,“今上会责罚太子吗?”

    良贺苦着脸,看家人子的眼光有点责备,想责问昨晚您和太子怎么就闯了禁了?但没说出来,只是垂着眼睛道:“太子前些年犯过禁,不过那都是以前了。现在太子非常遵守汉律,但这几天不知怎么了,很反常。阿渝,咱可不能挑唆太子犯事呀!”

    阿渝吓一跳,“良内监觉得我有那本事吗?我想挑唆,以太子的性情,能听我的么?”言语间也小小的不满,你怎么能觉得我像祸水?

    良贺也很敏感,“我可没责怪家人子的意思。我是说,以后太子再这样,家人子别跟他去。这都是免不了要是受罚的。太子怎么都好说,万一罚到家人子身上,咱担得起么?”

    阿渝表面平静,内心却擂响了鼓,“真的很严重?”

    良贺郑重点头,“没看到中大夫一大早就赶来了么?我告诉他你们昨晚回来得晚,他就在门口整整站了一个时辰。平时中大夫有事要么去上林苑,要么是北宫明台。太子在这里召见,他才过来。看来这祸小不了。”接着良贺告诉她十多年前太子上次违禁的往事,那时太子年轻,受宠又精力无穷。有一年梁王刘武,也就是窦皇后的次子回长安秋请,太子想到两兄弟多年没见,便高兴地前去迎接。兄弟俩就一路从长安大街兴高采烈直驱车到了长乐宫东门,忘了规制,误闯了司马门。当时的公车令为持有法家思想的张释之,张释之个性耿直,秉法办事,当场便令人把太子和梁王扣下,自己前去面君弹劾太子和梁王的大不敬之罪。司马门有特殊规定,除非天子,其他人必须下车,让值卫查验了,从侧门入,再上车,才合规。

    当时今上正与太后议事,闻听两个儿子闯祸,脸露尴尬,特意免冠对太后谢罪道:是朕管教儿子不严。

    但张释之又是据理力争的,非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可。否则如何要求以汉律辖天下之人?

    今上就伤了脑筋,真心不舍得惩处两个儿子。好在薄太后也护犊子,为今上解了围,亲自下了赦免令,派使臣把太子和梁王领进宫来。

    张释之虽弹劾不成,但做事严谨负责的态度却被今上欣赏,从此一路擢升,从小小公车令升至中大夫,后至九卿之一的廷尉。也说明今上认为当年公车令的做法是对的。

    多年后,太子再次犯禁——虽前有煌煌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一帮人一起犯,但现在如此多人冲击汉律,还能让今上或太后再次赦免么?只怕不趁机加重惩处以后口子会越开越大吧。

    阿渝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也觉得太子太孩子气了,想看汉宫和长安,也得在您能当家说了算的时候呀。

    至于怎么罚,阿渝猜不出。太子自出门后,一直到漏夜也没回来。

    她惴惴不安独自睡了一夜,竟然连太子明早要去太后宫里领回高姬之事也忘了。

    翌日一早,她发现连良贺也不见了踪影。整个别苑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一股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焦灼慢慢弥漫在周围。

    阿渝坐臥难安,起身到外面走走。刚到八角亭附近,就意识到附近三三两两纳凉的宫人在偷偷看自己。她回头看她们,她们又都若无其事扭过头去,继续有说有笑。

    很显然,自己被人指指点点了。

    阿渝觉得这些日子自住进望亭别苑,自己就够低调了,连平时的朋友也没正常来往,连个宫婢也没要,就是不想在自己晋升前有多余的闲话。现在可好,好像人人都知道自己了。

    她索性转去蓬莱河,果然没猜错,阿音在,正提着裙摆顺着蚰蜒宫径跑过来。其实自己也是一直提防她的,连自己住在哪里都没告知,但对方的热心却让她汗颜。

    阿音跑得太急了,发髻上的花钗摇摇欲坠,几乎一头撞到她面前来,抓着她的袖子弯腰气喘吁吁好一会子,才把话说利落,“阿渝,我一直在找你!你现在出名了,也惹□□烦了!”

    阿渝强忍住慌张,“是大昨晚的事吧?”

    阿音点头,“大昨晚太子违反长安城的宵禁,昨和今天都有乌泱一帮朝臣在宣室殿排队等着告御状。太后宫里也挤满告状的人,据说北宫除了太子妃,倾巢出动,大家都要求严惩你。连好说话的慎夫人都说,今上发怒,现在为太子求情也没什么用处了。”

    阿渝心里一哆嗦,乱子怎么惹这么大?怎么北宫除了太子妃,很多人都要求严惩自己……自己一个小小家人子都不认识她们,怎么得罪她们了,还倾巢而出?

    “现在整个宫里都知道太子携带家人子,闯了禁,太后和今上都要罚的!”

    阿音充满同情地看着她。

    阿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啊,多年前,有人力杠太子和梁王的违禁,结果官升至廷尉,现在这些人又要以公正不阿,再次升官发财吧。

    “……如何罚?”

    阿音摇摇头,眼里满是凄惶,“等太后的令吧。“

    这边正说着,那边蓬莱河桥上走来一队宫人,环佩摩娑,脚步匆忙,为首的是一锦衣曲裾媪媪。阿音一见,忙悄悄躲了。

    阿渝识得,是太后身边的魏长御,滋体事大,连忙先施了跪礼迎接。以魏长御的架势本是去望亭别苑的,看到人在这里,直接移步过来,脸上挂着霜。长御的职责,本是代太后出行,脸上挂霜也是太后的霜,所有威严或和悦,都代表着太后。只是她身边竟站着青萍,一脸“你终于得报应了”的痛快。

    “阿渝见过魏长御。”阿渝俯下身去,态度虔诚。

    青萍嘀咕,“死到临头了,终于老实了。”

    魏长御是严谨之人,余光睇了她一眼。青萍连忙垂下眼帘,闭了嘴。

    这位长信殿首席女官用眼光屏退左右,才道:“我现在急冲冲而来,也是奉太后的令,前来斥责于你:作为没有位分的妇人,竟挑唆太子漏夜闯禁,是不是要立志成为北宫的祸水?!”

    对这种指责,阿渝简直头皮发麻,面如死灰。

    “汉宫的女子讲究温文德雅,端庄体正,怎么能带坏了太子?以后此歪风邪气断不可长!不过,姑念你是初犯,又与太子恩爱有嘉,特罚半年薪奉,禁闭两个月。禁闭间,不可随意走动。若下次同样的错误再犯,直接撵回家去。听明白了么?”

    阿渝掩面,“在下听明白了。阿渝不更事,太后和长渝教训得是!”

    魏长渝斥责完,也叹了口气,声调温和下来,“这已是很轻的了,要是往日,立即打一顿撵出去。”再小声,“记住你是家人子,谨言慎行,很多热闹凑不得。听明白了么?”

    阿渝连忙点头,“谢谢魏长御教诲。阿渝明白了。”

    魏长御嗯了声,“现在宫里因太子的事正闹得鸡飞狗跳,你且领罚去禁闭吧,不要再惹事生非,意外生枝。也不要怪太后,本来太后对你抱有希望,想和高姬你们两个,这几年能和太子有所作为……”

    “阿渝知错了。”

    她姿态谨恭,曲膝送往,看着魏长御领着众宫人走上蓬莱桥,像急匆匆赶来一样,又急匆匆消失在御花园深处。青萍走在最后,转身时都没忘恶狠狠给她一个冷笑。

    嗳,什么仇什么恨。

    阿渝心忽腾忽腾着,正冷汗淋漓往别苑走,心道说不好自己就此折戟沉沙了吧。

    半路上,被一辆辚辚高车追上。良贺显然从宫中而来,看到她,车都没下,手伸下来,“家人子,赶紧走!”

    阿渝愣了,“去哪里?”

    良贺面孔焦灼,“先别问那么多。家人子是不是受罚了?”

    阿渝哭着点头。

    “那快上来,一刻也不要耽误!”

    阿渝有点心焦,“你就不能告诉我又要去哪?太后罚我关禁闭两个月,已是轻的了,让我不要再随便走动。我得赶紧回去把自己关起来!”

    “太后是不是说从晌后开始?”

    阿渝一愣,竟想不起魏长是不是说过这话。

    “快上来吧,关禁闭也得找个更好的地方不是?”

    阿渝以为自己听错了,关禁闭还有比望亭别苑更好的地方么?若要关到别处,以后还能轻易见到太子了?若没有太子的青睐,那自己还有什么前途?

    “这样走……会加重处罚么?”

    良贺也急了,“母嗳,你要不要听太子的话?”

    她真想丢一句:听他的话我才落到今日之下场!

    饶是如此,还是上了车,嘤嘤不甘道:“连换洗衣裳都没带呢。”

    良贺已驱马挥鞭,“衣裳我回头替家人子拿过去。这里人多眼杂,家人子一个领了罚的人,不宜再抛头露面。”

    马蹄得得,直向长安城外。阿渝看着汉宫越来越远,突然崩出一个想法:良贺会不会得到授意,就此把自己扔到城外?太子也不见得是多念旧情的人吧。

    好在当良贺满头是汗停辕时,眼前已出现几座巍峨的殿宇,宏阔地坐落于山间平地,周围郁葱茂密,连一路毒辣的日头都清凉下来。

    “这是甘泉宫,家人子先在这里避避吧。我回去拿你的衣物。”良贺也没多言,放下她,又和迎过来的宫人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回了。

    阿渝隐隐觉得汉宫正发生的事好像没那么简单。

    显然,甘泉宫里的宫人还不知道汉宫发生了什么,按部就班给新来的家人子安排了寝宫,并摆上餐食。

    阿渝哪里食得下,更没心思观赏甘泉宫夏日的美景,只在折花云绣装饰的厅里走来走去,想着太子现在怎么样了?把自己丢到这里过两个月,究竟是何意?

    难不成,今天高姬到了望亭别苑,自己给她腾出两个月的时间?

    这种想法,让她瞬间手脚冰凉,弄不好自己真的失去太子了。两个月,高姬有手段的话,甚至是能把自己存在的痕迹从他心中抹去的。

    她突然有点恨太子的鲁莽,他根本就没考虑过自己的处境,也没给自己一个封号……让自己遇到风暴半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忽然又想到另一层,这万一是太子本来的意思呢?他就是要把自己挪出别苑,让高姬进去呢?别说自己不想容忍高姬,高姬未必就想容忍自己呀。就这当口,太子说不定与太后达成了利益置换,太后继续赦免太子,太子则按太后的心意……

    当天晚上,她躺在甘泉宫最里面的绮云阁里,一夜未阂眼。

    翌日,依然没有太子的消息。良贺也不见了踪影。

    阿渝站在殿门前的猎猎风口,悲哀地想到,也许自己真的凉了。这是冷宫一样的地方。

    第三日,终于看到通往汉宫的甬道上,由远及近驶来一辆高车。

    很快良贺在大殿前青砖路上跳下马车,有点垂头丧气。她迎上去,他对着大日头,眯了眯眼,看得出也是一夜没睡好。

    “太子也领罚了。关禁闭一个月,罚俸半年。”他低落道。

    她不作声。

    他又叹了口气,“高姬住进别苑了。”

    果然如此。

    她默默地回到房间,感觉整个人都荒凉起来,躺在榻上,能听到自己喃喃的声音:“果真……完了。”

    是呵,有可能这出戏中,自己只是一枚小棋子呢。

    太子关禁闭若被关进望亭别苑,孤男寡女,一个月,不正好么?

    至于罚俸半年,皇家的东西,左口袋进右口袋出罢了。

    只有自己的损失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卑微之人,有时输了,都不知如何输的。

    寐夜,她开始怀疑以前自己所有的感觉,总感觉太子是喜爱自己的,总感觉自己掌控了他一定的心意……其实不是,他是凉薄之人,他只喜爱和在乎他自己吧。

    迷糊至黎晨,眼眶仍发湿,整个身体都不好了,那种酸楚和委屈,尤其想到他正和高姬躺一榻上,失控地惊声尖叫一声,捂住脸……突然有温热的手掌盖在自己小腹上,她本能一颤,扭过头去,黎晨的微曦中,竟是一张熟悉的脸孔。

    “您……”

    哽咽中,泪水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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