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岚觉得自己花了眼，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高鸣晨。高鸣晨被一个男人拉着一路狂奔，身后还有一群跟着追的人。
这一点要推到几个小时以前。
高鸣晨和橘真达成共识，往人少的地方走，逃八个小时不太现实，那就‘勾’引一波。把能解决的都解决了。这样可以让接下来的时间稍微轻松一点。
“怎么个解决法？”
“打晕。”
伤及性命是不可能的，高鸣晨没有那么残暴。
基于这些前提。于是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高鸣晨开始喘不上气，她疏忽了，就算是被锻炼体能，她现在依然是个渣渣，这样快速的奔跑已经把她的力气耗了个干净，要是橘真现在松手它可以直接跪在地上。反观橘真，面色依然如初，一点事儿也没有。
变态，都是变态。橘真是变态，追杀他的人也是变态。
高鸣晨想叫停，死死咬住下嘴唇愣是没有出声。开什么玩笑，现在可不是喊停的时候。现在喊停就意味着之前的准备都要白费。争点气，拿出当年体育中考时的气魄来。
拿个锤子。她拿不出来。体育中考撑死了八百米，今天跑了都不知道有几个八百米。简直作孽。
没空多做思考的高鸣晨哪里会发现自己和几个月前放她鸽子的张楚岚擦肩而过。就算发现了也没时间打招呼。一是情况不允许，二是太尴尬，虽然那次以后网络上还有对话，但次数总归是少了很多。高鸣晨不止一次反省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做的决定太武断，所以才会把人吓跑。
还是说就连上辈子的不讨人喜欢这一点匣子都一起复制过来了。一个惨字如何了得。
高鸣晨憋足了一口气，“前面的巷子可以通到另外一个地方，拐进去。”
“什么地方？”
“江南市，红灯区。”
得到回答，橘真差点没左脚拌右脚，红灯区，开什么玩笑，进了他一世英名不得毁的一干二净，橘家家主都能变成女性。
这样想着，橘真还是拉着高鸣晨飞速窜入了她说的小巷。
身后的人还有一段距离才能追到，高鸣晨缓过气，伸手就扒橘真的风衣，“把你买的衣服换上，赶快！”
征一郎为首的人跑到的时候，小巷里空无一人。
跟丢了。
高鸣晨换下厚重的羽绒服丢在垃圾桶里，穿上了橘真换下来的风衣，两人的身材差距太大，导致风衣穿在高鸣晨身上直接盖住小腿。
“淦。”低声爆粗，高鸣晨抬头看橘真，“有办法把它裁断吗？”
“你要干什么？”橘真心里有底，他还抱有一丝幻想，应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太危险了。
“我穿你的衣服，实在不行我就去引开他们，你到底有没有办法，你衣服太长了。”
“你清醒一点，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橘真来了火，他当然知道这样是一个办法，他不会那么做，他的事情还没到必须要一个女孩儿用替身的方法去解决。
“你不是确定了都是会用炁的人在追杀你？他们不对普通人出手也一定不会为难我。”
高鸣晨又拿出手机确认时间，这场荒诞的游戏还要将近六个小时才能结束。这时红灯区的店已经陆陆续续开始营业。她和橘真躲在红灯区的黑暗处，搞得像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交易。
但凡是红灯区，都是城市夜晚里最繁华的地段，也不会有人去专门注意繁华地段的阴暗角落。
“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没有办法。你没办法确定已经‘勾’引出来的是多少，万一没出来的比出来的更多怎么办。”
高鸣晨翻个白眼，红灯区能拖人，但绝不会拖很久，在这里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至少能给她一点休息的时间。白天超负荷消耗体能，现在她小腿肚一抽一抽的，要是搁在几年前，她早就虚脱了。
再次感谢刘羽一年多的鞭笞。帮大忙了，活着真好。
跑了几个小时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现在已经有人出来了。这是好事。免得到时候一口气出来一窝。如果只是单纯的保证自己走掉，高鸣晨有信心，要是打一架就悬的厉害。她可是连炁都没有的普通人类。能打的赢比自己壮实的普通人就不错了。橘真说的异人……
只能能跑多远是多远吧。
高鸣晨觉得自己现在嘴唇应该发白的厉害。她并不是一个乐衷于给别人造成什么物理伤害的人，也不喜欢跟人打架。就算身上有刘羽留着的东西也未必能打赢。更何况她今天真的什么都没带，她带出来的只有手腕上的纸绳。
纸绳可没有办法保护她，除非那是哪吒的乾坤圈，关键时候可以当武器砸。到了最坏的情况就只能逃命了。
NMDWSM，匣子就跟死了一样，来这儿都多少年了一句话都没说过。真是个不负责的匣子。挖坑不填就这么招人恨么。心底亲切问候了一遍匣子祖宗十八代。高鸣晨把过长的风衣拉起靠着墙慢慢蹲下。
“我说啊……今天过去以后你要是还能回归正常的生活，你想做什么？”
这话一说，高鸣晨想抽自己一耳光，这话的潜台词仿佛是今晚一定要出事。
“想做的事情……”
橘真陷入沉思。作为橘家本家的长子，从原来到现在，他的生活轨迹都是被安排好的。学什么东西，看什么东西，吃什么东西，包括喜欢什么东西都是被提前规划好的。而替他规划这一切的人，橘家本家的现任家主，也是他的父亲，橘忠胜。
橘家的大少爷啊，被无数人仰望的身份，被无数人羡慕的身份，比普通人更加沉重的身份，比普通人更没有自由的身份。他应该高兴，他一定会坐在橘忠胜现在坐的位置上，他会成为橘家本家的家主。然后娶一个自己不认识，或者没有好感的女人作为妻子。这就是他的未来。无关想不想，只有必要和不必要。想做的事情也只能想想，做不到的。
“应该是……想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吧。”再就是有一个非常清醒的女儿，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有追求。”高鸣晨啪啪手表示赞赏，“像我这种人没什么追求，我只想搞钱，越多越好。”
“为什么？”
“有钱了就可以离我家里人远远的。”高鸣晨觉得自己这辈子愈发白眼狼。就算是捡来的便宜爹妈。怎么说都是养自己那么多年的人，能说出这话的她真是无情的很，“爸妈有我哥就行了，我就一拖后腿的，还总是在别人面前丢人现眼。”
“就是那种……永远被人碾压的感觉。我不是很喜欢。”高鸣晨想了想，补充说，“我哥现在在耶鲁上学，爸妈现在在美国。”
“你一个人住？”
“嗯，但是邻居对我很好。一个人在家挺自在的，平常没人管，上学的时候偶尔会因为睡过头迟到，可职校嘛，就没有那么严格，也不会被请家长。”
你看，多逍遥多自在。
“你爸妈也是放心。”橘真挑眉。
“不放心也不行啊，毕竟宝贝儿子比我更重要。”
橘真能听出来这话说的没有酸味儿也没有自嘲，这话是高鸣晨发自真心说的。
“我不太懂，要是我以后有女儿，我一定不会扔着女儿一个人。”
“哪怕你的女儿什么都不会只能拖后腿？”
“哪怕只能拖后腿。”橘真说的信誓旦旦。
高鸣晨咧嘴笑了一下，紧接着是一句脆生生的，“爹！”
橘真有些迷茫。
他这算是……喜当爹了吗？
#橘家本家大少爷江南市红灯区喜当爹，
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爹爹，能把衣服长的这一截裁掉吗？”
高鸣晨站起来，笑的没心没肺，她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今天这算是一时兴起。没想到橘真的反应这么无趣，跟块木头一样。
橘真估计也是被“爹爹”这个称呼吓着了，伸出手不知做了什么，高鸣晨拎起来的部分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跌落到地上。
这不是很能干嘛！高鸣晨心里的小人乐翻了天。能用一句话解决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事情。
已经休息好了，高鸣晨再一次把手机拿出来确认时间。
五个小时，只要抗住就行了。
“我说爹爹，现在开始干活儿吧？”
没人回答。
高鸣晨蹦起来给了橘真一个脑瓜崩，“回魂啦！”
手腕上的纸绳依然没有反应，证明现在还是安全的。穿着本属于橘真的风衣，高鸣晨凉的彻底。为什么这个傻子二月会穿风衣，这是不怕冷还是不怕冻。果然还是变态。
一个人大刺刺走在红灯区，高鸣晨觉得这是一种极大的勇气。别人说一个女人在印度消失了，那就等同于在世界消失了，消失在红灯区同理，不会消失，但是很难找到。
那句话怎么说的？城市里充满光明，城市死角满是黑暗。
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
【国际人口‘贩’子：解决了。】
国际人口‘贩’子是高鸣晨给橘真的备注。一开始的见面橘真确实像个人口‘贩’子。
哈气搓手扭头往回走，现在她极度想念被自己扔掉的羽绒服，即便它已经穿了三年，穿上去也并不如当初那样暖和。家里衣柜的最底层，还有一件大红色的没开封的男士羽绒服，那是是几年前爸爸的同事送的，本来是准备送给高言星的，但是高言星不喜欢大红色，于是这件衣服就到了她的衣柜里。跟高言星在某些地方审美相同的高鸣晨也不喜欢大红色。
胳膊拧不过大腿，家长总是能够用各种方法强行镇压孩子，哪怕孩子非常讨厌，讨厌到反胃想吐。高鸣晨是胳膊，她永远也拧不过作为大腿的父母。能把送来的礼物找到地方安置，自然是很高兴，这样不用拂了同事的面子。同事笑的尴尬，怎么就给女儿了呢？那是男款啊。
于是，高鸣晨的抗议就那么被抛在耳后，无人问津，偶尔觉得厌烦了就“苦口婆心”的“教育”几句父母的不容易，不要再给父母添麻烦了云云。最后那些抗议就像是毫无技巧扔到湖里的石子，在湖面上点了几个慢慢扩大的圆圈以后沉入湖底，再无下文。或许她应该回家把那件大红色的男士羽绒服翻出来，潇洒的毁尸灭迹。随便淘一件便宜的水货羽绒服。免得碰到初中同学的时候被调侃过个年连件新衣服都没有。
“唉……”
没办法，谁让她没钱呢？有钱她还能过成这个鸟样子吗？早点毕业，经济独立，然后搬出去，那样就没有人能勉强她拿讨厌的东西还要装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那感觉真的令人反胃。
还没走几步，高鸣晨停下不再向前。手腕上的纸绳，断了。断的毫无征兆，掉在地上。上一秒还在算热闹的红灯区，下一秒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不是不认识的街道。身边的建筑物高鸣晨再熟悉不过。这分明就是江南市红灯区，刚刚才走过的地方。可就是一瞬间，所有的人都不见了。整个红灯区都陷入死寂，手机显示着无信号。高鸣晨似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缓慢而平静。她应该慌乱，她应该害怕，她应该瑟瑟发抖。可她现在冷静的要命。甚至觉得自己不是那个被这种诡异情况笼罩的人。她就像一个操控人物的玩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感到害怕，也不觉得慌张。
说来可笑，高鸣晨现在只觉得就算是现在被杀死都很正常。就像很多游戏一开始的剧情杀。主角或手无寸铁，或手握神器，或一无是处，或天赋异禀。一切的配置都像极了。除了高鸣晨不是主角。
高鸣晨自己心里有数，像她这样的角色定位不会是主角。什么拯救世界，坐拥后宫，富可敌国，走向人生巅峰都不是她的剧本。定位除了NPC就是炮灰，帮助主角或者和主角成为敌人，死的时候还会心心念念着主角，做最后一次垫脚石。
地上的纸绳燃烧起来，一束火苗猛地窜起一人多高，然后火苗消失，纸绳化为灰烬。
刘羽说，这个纸绳可以分辨人的善意恶意，要是有人想对佩戴者下杀手，纸绳可以救一命，使用以后纸绳会自行烧毁。
一次性的金手指已经莫名其妙用掉了。这个运气，也只有炮灰才配，换了谁都不会这么衰。高鸣晨有些想笑。
真是的……明明是这么糟糕的情况，可为什么还是一点紧张感都没有。这是不知无畏还是缺心眼儿。
死死攥住袖口，高鸣晨继续往前走，她没有退路。后悔也没办法。这是她做的选择，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那家门口之前坐着一个化浓妆抽烟的女人。
路过门口有‘成’人用品自动收货架的店前，高鸣晨开始回忆。她现在有点儿怕了，依旧不是因为自己身处的环境，而是自己在这里却什么感觉都没有。那家门上贴着动漫美少女海报的那家，她看到了穿着cos服接客的女人。
再往前还有很多很多，剩下的街道看不到尽头，那是她来时的路。
动作开始僵硬。‘格’‘斗’‘刀’沾满黑色的血迹。橘真大概猜出来这场闹剧的主谋是谁。他谢谢橘忠胜的安排。这种安排简直是在把他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随手把刀上的血迹抹在纸巾上，橘家的家纹就印在刀身，橘真的夜视能力非常强，就算是没有光也能看到轮廓。他碰到的“人”，全都是被自家炼金术制造出来的假货。按他的水平来说，这种“人”不论多少他都能解决。
可这量未免也太多了。不像是早有准备，更像是临场发挥，为了拖延时间。这让他想到一个他很多年都没见过的人。
踏出黑暗的小巷，橘真发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一点儿人声都没有。这一片区域的人都被清空了。字面意义上的清空。他敢说现在这里除了他和追杀他的人以外不会再有别人。再算上高鸣晨。
要出事。橘真心脏狂跳。高鸣晨离他太远了！
地上又开始出现黑水。
“有完没完！”在刀刃处覆上炁，橘真摆出了备战的姿势。
片刻。刀光划破漆黑的夜。飞溅的的黑水落在浅色的外衣，留下污渍。
这样的“人”，无穷无尽。
清理完这一波，橘真决定跑起来，越停留事情越多。他现在一定要快点到高鸣晨身边去。这已经不是之前的红灯区了，这是结界。
疼痛从腹部蔓延至全身。光是呼吸就会带动那份疼痛。
高鸣晨知道被人用力打在肚子上是什么感觉了。她现在连动都动不了。更别说抬头看看打自己的人长得什么样。还没等高鸣晨缓过劲儿，就被那人扯着头发拉扯起来。承他好意，她终于看到了那人的脸。
那是一张像极了橘真的脸。就是眉眼阴柔的过分。
“要不是你长得精致，我真要以为是橘真给了我一拳。”
这是高鸣晨今天不知道第几个作死的决定。明明痛的不行，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还要作死。
高鸣晨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今天她就没有做过什么正常的事情。她应该在步行街的时候就找个理由离开。而不是傻兮兮的又回去找他。
“我也没有想到你真的有勇气穿他的衣服当靶子。”
跟橘真一样，也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头皮因为粗暴的对待开始发麻，高鸣晨眯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谁说不是呢，我到底为什么要为一个陌生人做这些事情，我疯了。”
好歹恢复了点力气，高鸣晨用手撑着地，头皮倒也没那么疼了。
“他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我不是，你真的会死。”
放开高鸣晨的头发，云村顺便把她脸上因为倒在地上而沾染到尘土擦干净。
“那你心真大……要杀人还要先聊聊天。”
高鸣晨张嘴咬住男人伸过来的手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这一下高鸣晨咬的用力自己的牙齿都隐隐作痛。男人的手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痛觉。直到高鸣晨松口都没说一句话。行动派一向如此。
相当好心情地将高鸣晨的头摁在地上，云村用手帕把滴到鞋上的血擦去，将用过的手帕扔在一边。
“牙口不错。可惜到此为止了。”
动不了。怎么都动不了。就那么简单的动作，就把她治的死死的，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刚才那下好像磕到了头，一股子火辣的痛感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除了眼泪还有另一种温热的液体也在往下流，那是她的血。
淦。
就没一件好事。
“对这里不熟悉，为了追你们还真是废了点力气。”
云村从兜里掏出了一样反光的东西，一点一点往高鸣晨左手刺进去。
高鸣晨听见了变了调的惨叫。
那是属于她自己的，变了调的惨叫。
高鸣晨怕疼，可她现在完全感觉不到，她就像一个第三者一样。看着自己被一个长相酷橘真的男人用不知什么东西贯穿了她的双手。她想挣扎，可于事无补。她现在像是幽灵，只能在她的身体边原地转圈干着急，她没有办法触碰到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办法阻止男人对自己接下来的动作。这样下去说不准她真的会死。不是死于失血过多，而是死于魂飞魄散。
在高鸣晨觉得可以领便当的时候，她看见自己的身体用相当诡异的方法站起来，动作缓慢地将手上的东西‘拔’‘出’‘来’。血流如注。看得她后背发凉，头皮发麻。她不在，谁再用她的身体？
好问题。高鸣晨自己都回答不上来。
沾着血的东西掉在地上，“高鸣晨”抬起头，她看到的不是自己眼睛。
而是一双，纯金色的黄金瞳！
这是高鸣晨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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