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篷么……”谢玄的声音明显带着不悦。
身后的络腮胡子向来是个心直口快的,“啐!一直听说垣国民风淳朴热情,却不曾想上了条贼船!可叹历代国主创下的太平盛世就被紫阳君这个庸君贻误殆尽,难怪坊间对他传闻如此之差。”
少卿委实惊叹这位兄台背后说人坏话都不带打腹稿的,虽说此前没表明过真实身份,但是面上仍觉得过不去,偷偷瞥了眼身边的乐珩,也不知道乐珩在垣国的这些日子听了多少有关他的传闻,只能尴尬打圆场,“坊间传闻做不得数……”
乐珩自然也是将络腮胡子的话尽收耳底,虽然不知道少卿为何对一件斗篷如此上心,但还是抓住重点,“斗篷何时失窃?”
许是由于那天晚上乐珩没有就事为难谢玄给了他个面子,是以谢玄和络腮胡子对待乐珩多是客气,谢玄走近长嗟了一口,“上船后的第二天。”
看来莫羡的消失和斗篷,或者说是青衣必然是有联系的,而且看谢玄的神情虽然浮夸但难掩怅惘,可见斗篷于他重要性不言而喻,必然是有人对他说了什么,少卿开门见山,“谢公子此行是去极乐岛。”
“你知道极乐岛!”谢玄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惊喜地扣住他的手腕,“二位也是去寻长生之术?不妨行个方便携谢玄一道。”
少卿没想到这小公子翻脸比翻书还快,不动声色地抽出被扣着的手腕,清清嗓子学着乐珩的口气说道,“极乐长生多是人云亦云真假难辨。”不管怎么说此行都是凶险异常,能劝退一人则劝退一人。
然而谢玄不闻所动,甚至眼里满是期待,“玄有一友自小体弱,出门行商偶然听江湖术士说起有长生之术,只是苦于寻术无门,好不容易得仙人托梦指路极乐岛谁料半路还丢了斗篷迷了方向,可是现在又让玄遇到两位,难道不是冥冥之中定数使然,玄有信心此行定能寻得长生术法而归。”
少卿听得眼皮一抽一抽的,暗叹谢玄可真是开天辟地天真无邪有钱人,更难得的是这小公子还是个十足的乐天派!
不过,刚刚他提到了“仙人托梦”,想必也是得到了什么指引才会前往屿洲,而且还带这么多与他身份相悖的道士随行。沉思的片刻里谢玄以为少卿是默允了,眼中的光彩更甚,少卿只觉头疼。
“阿爸,我们到家了!”高喊的是那夜护鱼的衡生,不知什么时候窜到甲板上一蹦一跳开心不已,被唤阿爸的男人跟在后面,望着愈来愈近的岸滩难掩喜悦。少卿一行人闻言也看向岸滩,隐隐约约可见一片矮屋,屋与屋之间间隔很宽不见围栏,屋前零零散散搭建的木架子上挂着许多藻绿色的渔网,手指大小的人影走来走去,正是忙时。
船头已然触岸,谢玄自是新奇领着一行人率先下了船去,远远只见谢玄交代了络腮胡子几句后者便点头领命先一步进了渔村,而谢玄等人则是看看海再走两步一派怡然自得的情态,想来络腮胡子是被安排去寻住处,因为往日少卿偷溜出宫也会这样吩咐修翳,思及此心中难免不是滋味,暗暗叹了一口气准备叫乐珩一起下船,谁料一个灰白色的小影子从他眼皮子底下闪过,径直投向乐珩。
只瞧着衡生扑进了乐珩的怀抱,八爪鱼一样抱着乐珩的一条大腿嘟着小嘴撒娇,“大和尚哥哥随衡生回家好不好,我阿娘会做好多好吃的,清蒸鲈鱼、红烧鲳鱼、干煸鳊鱼、炭烤鲫鱼……”
衡生喋喋不休地报着菜名,少卿还记得罔极寺初遇时乐珩将他丢下后嫌弃的样子,了然乐珩不喜与人亲密接触,是以蹲下来揪着衡生的衣服生拉硬拽,假装恶狠狠地开口,“歪,小鬼头,你知不知道和尚都是吃素的,这个大哥哥要是去你家吃了全鱼宴是要被佛祖降罪的。”
一听到“降罪”二字衡生那张吧唧的小嘴立马止住,两只小手伸到胸前挥舞着急忙慌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谢谢那日大和尚哥哥帮我保住了鱼,阿爸说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所以我才想着把我最喜欢最好吃的鱼都留给大和尚哥哥。”
少卿好不容易将衡生从乐珩的腿上拽下来顺势“丢”到一旁,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小鬼你知不知道报恩呢讲究投其所好,你最喜欢的东西别人未必喜欢。”
衡生若有所思觉得在理,眨巴着疑惑的大眼睛看着少卿,“那大和尚哥哥喜欢什么?”
他喜欢……少卿心中一阵计量但并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再瞥向身边的乐珩眼神求助可对方似乎并没要开口的意思。也对,毕竟“圣绝”无欲无求,说喜欢倒是俗气了。一时无解可恼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但见衡生仰头眼巴巴地等着答案,少卿只能换了个解决策略笑眯眯地道,“其实呢,你可以邀请我去吃鱼,投我所好。”
少卿的本意是想着现下自己和乐珩是一路人,暂替他承恩也无可厚非。但衡生那小子却是个直肠子,眼珠子咕噜一转,张口就来,“投你所好就是投大和尚哥哥所好,所以大和尚哥哥喜欢的是你!”
衡生正为自己聪明的见解沾沾自喜,一只纤长白皙的大手迅速捂住他的嘴巴,耳边还有某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小鬼头,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啊。”
此刻少卿想看又不敢看乐珩此时的表情,生怕乐珩怀疑是他存心逗弄诱导衡生说出这不害臊的话来。
此刻衡生还在他手下“呜呜呜”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场面很是尴尬,幸得身后传来一声浑厚有力的“衡生”。
听有人呼唤,少卿便松了手,衡生立马叫了声“阿爸”朝那男人跑了过去,躲在男人身后,眼神警惕地瞪着少卿。
少卿回身的功夫利用余光偷偷瞥向乐珩,见他面色不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再看那布衣男人手里捧着一大瓦罐的鱼,笑得朴实,“娃儿小不会说话冲撞了两位贵人。”
“不碍事。”
“不碍事。”
异口同声,乐珩身形未动,少卿却是闻声转头看了一眼,依旧是清俊且无波澜的侧脸。
衡平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鱼,继续说道,“这次幸得两位贵人相助才保住这些鱼苗,不仅是我衡家的恩人,也是整个屿洲的恩人,鱼屋虽陋但招待二位不成问题,还望两位贵人不要推拒的好。”
少卿见他说得恳切再者二人确实需要找个当地人问问西凉海和极乐岛的事情,是以将目光投向乐珩,乐珩会意没有拒绝,少卿便欣然接受,“那多谢衡大哥了。”
四人一齐下船,哪料谢玄还未进村一直在等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软金镂空雕花的折扇一下接一下的摇着,见少卿走近顺势一把阖上金扇,用扇头轻轻敲打少卿的肩膀,“我已叫人安排好客栈,兄台不妨一道。”
衡生记得这个富公子是和络腮胡子一道要吃他鱼的那个,直接站出来气鼓鼓地开口,“大和尚哥哥已经答应去我家,才不会和你走!”
“衡生不得无礼!”衡平见谢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不是他们寻常渔家惹得起的。
少卿施笑,“不巧,已有安排。”再瞧那衡生露出一副谢玄敢把人抢走他就敢嚎啕大哭的憋气模样,立马先于谢玄开口挽留前请辞,“这衡家父子家中还有人在等候,不便久留,少卿先行告辞。”
闻言谢玄只能侧身让路,脸上颇有些失落,相反衡生脸上顿时洋溢出两朵小花来。
四人很快进了村,一路上见到许多在门口铺筛子晒鱼干的妇人小孩,其中不乏和衡平热情打招呼的,因为海边时常有过路的客商小住,所以少卿这类的新面孔并未引起太大的轰动。没走多久,衡平便带着他们停在了一座小屋前,面积虽不大但修葺地规整,两侧排开的木架子上铺陈的品类丰富,既有捕鱼的绿网,也有换洗的衣物,还有许许多多用鱼线穿好吊晒的海货。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屋后的参天大树,远看树干约有两人腰粗,嫩枝绿叶间浅绯色的花朵星星点点,瞧着倒像是合欢树。之所以说“像”是因为少卿知道合欢这种落叶乔木不耐水涝,几乎不可能在这种时而干燥贫瘠时而又水漫屋舍的沙滩上存活下来。
衡生当然注意到了少卿的目光,口气颇为得意,“那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宝贝合欢,全屿洲只有我家才有!”
少卿被他的模样逗笑,衡平倒有些不好意思,瞪了衡生一眼示意他少说两句。
听到声音屋里走出来一个女人,年纪约莫二十五六上下,模样不算出挑五官也算清秀,看见来人喜上眉梢。
衡生欢喜地叫了声“阿娘”便扑了过去,女人紧紧搂着儿子眼角沁出泪珠,“我的阿生受苦了。”对于渔家女来说最常有也最难熬的莫过于等待,因为他们靠海而生,家里的男人出海行商是必然,但是在海上漂浮十天半个月甚至几个月,发生意外也是在所难免的,因此于她们而言每一次的出海道别更像是诀别,而平安归来的喜悦不是常人所能体会的。
衡平容母子温存片刻,清清嗓子,端出一家之主的模样,“家里来客人了。”
那衡家娘子这才用衣角拭去泪珠,露出笑意,看着少卿和乐珩问道,“这二位是?”
“船上碰到闹事的,幸得二位帮助才保下鱼苗。”说着将自己手中的瓦罐放在屋外墙根,直起腰杆在架子边的水缸净了净手,吩咐衡生,“明早挑个好时辰将这些鱼放生回西凉海。”
听到和鱼苗相关衡家娘子先是面色紧张接着也跟着松了口气,态度也愈发热情,连忙将少卿等人请进了屋子。衡家娘子从厨房捡出几个个干净的茶碗斟满茶水递与他们,一行人围坐桌边,少卿将内屋打量一番,屋舍虽小倒也五脏俱全,饮了口水问道,“之前在船上听你们说西凉海的神明会发怒是何意?”
衡平叹气,“神明降罪,水淹屿洲。”
“水淹屿洲?”那是天灾,与神明何关?
衡平点了点头,“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听先祖们说屿洲渔民本是战乱中逃生过来的难民,来了此地后发觉物产丰富自给自足生活了数十年,后来战乱平息,渔民也就生出将鱼拿出去贩卖的心思。由于海鱼鲜嫩又只有我们西凉海才有,所以生意很好掠财无数,渔民们也开始变本加厉捕杀海鱼以致方圆十里不见活物,终于有一天西凉海的神明发怒了!黑暗中掀起滔天巨浪咆哮了一天一夜这才罢休,屿洲渔民家破人亡死伤无数,是以先人这才立下规矩,但凡出海决不能空手而归,一定要放生鱼苗感谢神明馈赠,如此才能世世代代平安顺遂繁衍不息。”
少卿听得唏嘘,尤其是海难,甚至怀疑屿洲是不是就是曾经的极乐岛,可是看屿洲渔民的开放程度和当时极乐岛闭塞的制度完全对应不上,更何况莫羡也说了极乐岛民皆已化为蜉蝣受朝生暮死之苦,是以打消了心中的念头。
犹豫再三,少卿还是直接问出了口,“衡大哥,你可听说过极乐岛?”此时乐珩端起茶盏轻轻吹开茶面上浮起的热气后抿了一口,悠然中也在等待着答案。
“听说过,不过都是从一些慕名而来的登徒子口中听来的。”衡平意味深长地看了少卿一眼,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听大哥一句劝,咱们屿洲几百年来都没见过什么劳什子极乐岛,也不知道是哪个混小子在外面散播谣言说西凉海中心有极乐岛还有什么长生术法,可是来时的水路你们也看到了,硕大的西凉海上哪还有什么岛屿,所以啊,就此打住别白白丧失了自己这条命哎。”
见他说得恳切不似作假,少卿只能连连点头附和,“衡大哥说的是。”连屿洲当地人都对极乐岛一无所知少卿心中失落不已,再加上现在莫羡不知去向更是寻路无门。若是……寻不到极乐岛破不了诅咒,少熙只有死路一条,这是少卿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心中郁结难解,捏着杯口的手指渐渐收紧。
接下来的交谈过程中少卿心事重重,你一言我一句来来往往却没几句入耳的。
晚饭时间,衡家娘子准备了一桌子的鱼也单独为乐珩准备了素斋野果以盛情款待。饭毕,衡平酒意上头东西南北张口就来自是热闹,少卿毕竟满腹难解的疑虑正是心烦意乱时便寻了个由头出屋透透气,不知不觉绕到了屋后的合欢树下,这么近的一瞧才发觉比白日里见到的轮廓更为粗壮,估计得有百余年的寿命。
足尖轻点,红衣翻飞,少卿翩然跃上树,找了个粗壮的枝丫坐下背顺势往后一倚,微微屈起一条腿,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带动腰间小铃铎发出几声悦耳的韵律。少卿双手放在脑后枕在树干上,望着四周合拢的叶子,愈发衬托出花朵繁盛,粉白的绒毛在风中微动,说不出的好看,少卿不禁伸手摘下一朵置于眼前欣赏。
耳边传来铜铃作响之声,越来越近,低头见乐珩已然立于树下。
少卿微微一笑,“乐珩法师。”
乐珩抬头望着树上的人,神色如常,“君上有心事?”
无奈叹气,“片刻之欢愉,不如须臾之宁静。”少卿倒有些怀念当初在冷宫的日子,虽然受到的欺凌不少,但那是专属于他自己没有烦恼的日子。现在身居高位,死别有之,威胁有之,权力有之,责任也有之,唯独宁静没有之。
乐珩闻言并未接话,而是撩起衣袍在树下的石头上盘腿冥坐下来,周遭再一次陷入静谧。
不知为何,少卿觉得乐珩的出现让他内心平静不少。他将指尖捻着的合欢花拿近了些,用自己的鼻尖轻轻揉了揉花朵的细绒,语气清浅,“乐珩法师,你可知何为合欢?”
“不知。”
“合欢,合欢,”少卿轻轻念叨,两指松开那合欢轻柔随风飘落,不偏不倚正正巧巧落在乐珩身前的黑色袈裟上,一并落下的还有少卿那句,“合心即欢。”乐珩的身体僵了一下,手指慢慢抚过袈裟上的那朵合欢。
少卿双手得了闲又重新枕到脑后,想到方才衡平在饭桌上有关西凉海神明发怒的传说,饶有兴致地询问着树下的人,“乐珩法师,你可相信西凉海真的有神明存在?”
树下人凝神开口,“世上无神,心中有神。”
“那你为何不指出衡平口中西凉海神发怒的谬言?”乐珩这样的人超然物外言行举止讲求的都是追根溯源公道大明。
“君上也没戳穿。”你心中所思即是我心中所想,一语难免让人生出心意相通之感。
少卿心情转好玩弄起腰间的小铃铎,若有所思,“毕竟有些人是需要依靠信仰才能活下去的。”即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场海难只是天灾,但是只要没有人承认没有人戳破一直将西凉海这个传说传承下去,那于后世而言他们会坚信只要自己遵守海神的规定就能世世代代受神明福泽庇佑永世无忧。就像之前在梦中看到的极乐岛也是如此,明明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但是所有人都唯“户籍制度”至上,推崇信奉于他,照样能从中自得其乐,这种自欺欺人当真合理又荒谬。
乐珩肯定了少卿的说法,“因为害怕,所以信仰。”
少卿微微愣神……可是人类的畏惧又是来源于什么,“乐珩法师,那你可有自己害怕的东西?”
乐珩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明显一怔,指腹拂过身前的合欢,声音低沉,“以前没有。”
那就是现在有喽!
“是什么?”少卿好奇不已,乐珩这么厉害的人竟也会有害怕的东西。
只是树下之人并没答话,少卿悻悻然努努嘴,其实他与乐珩相识不过数日,不管是在罔极寺招架下灵,还是在武安殿对峙王叔,亦或是离魂极乐岛沉睡三日,他都在乐珩面前露出了外厉内荏的一面,即便是他有心将乐珩视作可以信赖无话不说的知己,但人家乐珩心中未必是如此想法。
少卿倚在树干上连着叹了好久的气,估计坐在树下的乐珩也听不下去了,竟然主动发问,“君上在船上做了什么梦?”
说到梦,极乐岛上看到听到的那些立刻又在脑中闪现一遍,其实有个问题少卿疑惑很久,只是一直没寻得机会问乐珩,现下倒是个不错的机会,“乐珩,你和青衣大人是怎么认识的?”之前在回垣国皇宫的路上少卿问过一次,但乐珩并未搭理他,不知道这次……
“是家师的好友。”没有迟疑答的干脆,“自我修习术法开始就听师父谈起青衣大人,教化上灵,搜捕下灵。”
“那你可见过他?”
乐珩摇了摇头,“我所制服的下灵都是由青衣使接管带回蚀心塔,从未真正面见过青衣大人。”而且青衣大人也是无形灵气,就算真的出现在他的身边谁又会知道。
那看来极乐岛上青衣与莫羡的关系乐珩也一无所知,更不用说谢玄那件斗篷,是以将梦中所见一五一十都告知乐珩。
乐珩听完也是唏嘘,“世间竟有如此扼杀人性的制度。”
“难得的是岛民也都安然接受自己的命运安排各司其职。”没有人会去觊觎权力,极乐岛也因此和平安稳几百年,再想想战事纷扰皇权更迭,少卿感慨道,“或许终有一日我也会将人分为三六九等。”
“君上不会。”语气笃定。
“嗯?”少卿投去疑惑的目光。
“君上若是真有将人分为三六九等之心,那垣国市坊现下必然不会有诸多流言散出。”
嗯?流言!少卿一个激灵坐直身子,尴尬之于两侧面颊也跟着微微发热心中自是又恼又赧,看来乐珩在垣国的日子里耳濡不少他紫阳君的“残暴无能”“风流韵事”……也不知道乐珩到底听去多少,又信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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