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在刘潜手心挠了挠,他虽然诧异,但得到这个暗示,便没有说话。只是食桌上摆着几样清香小菜,他一下午忙着逃命,饥肠辘辘,眼神留恋地看了看,颇为不舍。
热水备好,主家告知南玉一声:“水已经备好,就在浴间,姑娘待会儿吃完自己去取用。”
南玉道声谢,拽着刘潜走。她一路紧紧牵着刘潜,直到进去浴间关上门,合上门闩,才松了一口气。
刘潜问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她四下找着热水,回答说:“如果我没猜错,这家人养着金蚕,我们不能吃他们家的东西。”
刘潜帮她抬热水倒进浴桶里,接着问:“金蚕是什么?”
“是一种看不见的灵虫,可以帮人发财、害人。”南玉说完,试了试水温,没有问题,便伸手作势解腰带。刘潜立马转过身:“你还真的是来洗澡?”
“当然啊,不洗多难受。”南玉自然地回答,“我身上脏兮兮还碰了骨头,烧点柚叶水驱驱邪。”
她跟着刘潜在军营里住,每次洗澡都飞快敷衍,好不容易有机会能慢慢泡,当然不会错过。
“……原来你不光能吃能睡,还很能讲究。”刘潜有些无言,他一个皇子都没这么多要求,她倒很会享受。说完,又有几分恼,“你洗澡,叫我进来做什么。”
“君侯在旁边,我才比较安心嘛,再说,我可是在救你。”南玉慢条斯理地脱下衣服搭在架子上,踢掉鞋子,脚一抬,跨进桶中,带起一点轻微水声,在安静狭小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刘潜背对着她,回过神:“你继续说,金蚕怎么害人?”
“这家人功力不深厚,要放在饭食里给你下金蚕蛊。刚才那个小女孩,先问你一遍要不要,你说要,她又借机敲碗,这都是下蛊前做的准备。”南玉撩着热水,哗啦啦边玩边洗,“金蚕最爱干净,这家人一点灰尘都没有。养金蚕大多用来聚财,所以他们富有。”
刘潜心有余悸:“如果中了蛊,会怎么样?”
南玉看看他纹丝不动的可靠背影,说:“会全身肿胀,疼痛而亡,死状非常扭曲。”
刘潜虽然不是什么爱美之人,但天生俊朗,让他死得丑陋,他不情愿,于是说:“那我们应该马上离开,你还待着洗澡?洗完了没。”
南玉趴到浴桶边沿,两只手臂搭着说:“他们要守金蚕的规矩,刚才我识破了他们下蛊的意向,之后他们不能再下了。要是不放心,晚上睡觉我画一个符,挡住金蚕。现在走了,不一定找得到更好的住处。”
刘潜仍有担忧:“可以吗,会不会不安全?”
“你放心,这一家人捆起来也打不过你,你一刀就能解决,他们肯定不敢来找死,养金蚕的人家怕破财,都很胆小。只是饭不能吃了,君侯忍耐一晚上,明天我借点盐,路上给你烤只兔子吃。”南玉泡澡泡得舒畅,爽快地说。
刘潜鼻尖还萦绕饭食香气,摸摸肚皮,叹口气。
南玉躺着继续玩水,顺口说:“君侯是不是给钱给得很大方,让人家看出来,盯上了。金蚕第一喜欢钱,第二喜欢血腥。”
刘潜想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屋里水声更明显,南玉追问他:“你来借宿找的什么借口,我那时候还晕着——对呀,我怎么下山过来的,君侯?”
刘潜不回答她:“你好好沐浴。”
南玉很容易猜到是被他抱下来的,低低笑着,继续逼问:“你怎么跟人家说的,他们没怀疑?”
“都是跟你待的时间太长,让我都下意识扯谎了。”刘潜怪罪她,“我说,我们是一对,从家里跑出来,走了一天,无处可去。”
“哦!君侯说我们是一对私奔的野鸳鸯。”南玉没料到他扯谎扯这么大,忍不住笑出声。
刘潜认真辩解:“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可信的吗?”
南玉笑道:“其实也可以说我们是兄弟,反正我穿着男装,你看起来很有钱——唔。”
她正说着,忽然哼一声,刘潜等了片刻,只有一点水声,她不说话,他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
南玉揉着眼睛,求救说:“眼睛进水了,睁不开,唔……毛巾呢?”
她手在浴桶边缘乱抓,想去够旁边架子上的毛巾,但闭上眼睛晕头转向,分不清方向,不知道该往哪儿找。
刘潜听到声响,心里无名有些恼,火气蹭蹭腾升,她在后面示好地叫一声:“君侯——”
“干嘛?”
“帮我找一下毛巾,这是柚叶水,我睁不开眼。”她捂住眼睛,开口恳求。
“你……”刘潜气到说不出话,火气在心里翻涌几遍,最终转过身,几步跨过去取下毛巾,递到南玉手边,碰一碰她手背。
她闭着眼睛,头发细软茂密,浸了水乌黑如缎,披在胸前,仿佛墨藻与白玉。锁骨下方的曲线埋在水里,看不分明,只留着影影绰绰的湿润模样,水汽和热意一起升腾,刘潜无意扫过去一眼,立即别开眼。
南玉接过毛巾,等擦好眼睛,抬头看时,刘潜又转过身,避之不及地走开了。
她再没有多洗,不一会儿洗完,跨出来拿毛巾裹住擦身。水声哗啦,水珠落到地板,毛巾轻柔擦过肌肤,刘潜在前面身形稍微动了动,她抬头说:“君侯可不要转身,我现在什么都没穿。”
刘潜怒道:“没穿就赶紧穿,告诉我做什么,一点都不自爱!”
南玉咬着唇忍笑,擦干头发,穿好衣服,跳到他跟前:“好啦,我们去睡觉。”
刘潜看看她,这次规规矩矩没做别的,于是说:“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变出点吃的?”
“凭空变不出来。”南玉如实回答,“要不然,院子里有柚子,你摘一个吃吧。柚子是驱邪灵物,不会有异。”
柚子虽然不顶饱,有总比没有强,刘潜拽下来一个,拿回房间。
刘潜剥开柚子皮,清香四溢,南玉摊开黄丝绢,食指在上面画出一个符文。
刘潜挤过来看:“这好像个刺猬。”
“就是刺猬。”南玉拿起来拍到门上,“金蚕的天敌是刺猬。”
两个人分着吃完柚子,本来肚子里就空落落,吃下去一个酸香鲜果,更烧得慌。两个都是未央宫里精细养出来的人,何时受过这种吃不饱的委屈,各自在心里分别辱骂楚盏和刘至一通。
等躺到床上,吹灭灯,刘潜问起下午怎么炸开天中山的洞穴,南玉详细描述一番,说到末尾,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哼着声就睡着。
白天他们两个都累了,刺猬符贴上,一夜香甜安稳,睁开眼已经是清晨时分。
刘潜把南玉叫醒起床,她耳朵震的还有后遗症,几步路没走稳,差点摔了,人的耳朵像蛇的尾巴,有掌控平衡的作用,南玉头晕的劲儿上来,刘潜担心道:“你还能骑马吗,我看你路都走不了。”
她抱着鬼宿剑,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说:“确实骑不了。”
刘潜无法,只能说:“待会儿我带着你骑。”
南玉还惦记着他在饿肚子,晕乎乎说:“那我去帮君侯烤兔子。”
“你算了吧,还想碰火,不把你自己烤了就算好的。”刘潜扶着她肩膀向外走,“先饿着,待会儿就追上队伍了。”
走出门,两个人去向主人家告别。
主人家三个人都在,静默着不说话,看到他俩进来正堂,小姑娘又笑起来,眼睛滴溜溜转着。
刘潜牵着南玉的手,跟他们打过招呼,辞别道:“承蒙收留,我们还急着赶路,就先告辞。”
坐在中间的妇人含着笑挽留:“不再待一会儿吗,两位吃过早饭再走吧?”
南玉抱着剑说:“不必,我们不爱吃虫子。”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够清楚,妇人僵住一瞬,神色锐利起来:“姑娘执意要走,我们也不挽留,但你拿了别人的东西,总得有个说法。”
南玉问:“我拿你什么了,柚子?”
一颗柚子她又不是吃不起,让刘潜多出点钱。
“你装什么糊涂,你手里拿的,可是我们汝南王的鬼宿剑。”妇人瞬间变脸,抬眸凶道,“把剑留下,我就让你走。”
南玉下意识把剑抱得更紧:“不给,谁说这是你们汝南王的,剑主人我已经在天中山见过,他亲手把剑送给我,有本事叫你们汝南王来对质。”
剑主人一具白骨,南玉把剑从人家骨头缝里抠出来,现在还拉出人家的名头唬人。
那妇人更怒道:“你们不光拿了剑,还斩了蛇,炸了山,对不对?天中山是汝南王气运所在,你们毁了他的运,还大言不惭。赤蛇与高祖陛下渊源颇深,你们竟然斩了它,如此大逆不道,还不赶紧伏法认罪!”
南玉和刘潜对视一眼,刘潜还有点心虚赤蛇的事情,南玉直接狐假虎威道:“汝南王又怎么样,现在你面前的是广陵王,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追究的。”
汝南只是汝南郡,广陵可是广陵国,谁大谁小,一目了然。
妇人盘坐在中央上位,一拍桌子,喝道:“我等奉汝南王的命令看守天中山,今日就要灭了你这狂徒!”
她气势很足,想来凭着汝南王和金蚕,在民间横行霸道惯了,没遇到过南玉这种一山更比一山高的。
旁边的小姑娘应声而起,手腕灵活地在空中挽一个花,朝他俩凌空拍过来一掌。
随着掌风带过来的是细密的一片金色雾气,南玉挡到刘潜前面,两指夹着一张画好的符飞出去,碰到金雾前发出铿锵一声,仿佛兵刃相撞,雾气即刻破开落地,摔下一滩血迹,正堂中央的地底猛然发出凄厉的一声惨叫,宛如什么幼小动物。
南玉庆幸早上抽空画了一张辟邪的符,她一把推开刘潜:“君侯,我去烧了金蚕,这三个人交给你。”
刘潜一把抽出环首刀,那边的小姑娘跳过来,也掏出一把小小的弯刀,双手握住,比划着朝刘潜砍过来。
她速度极快,下手狠毒,刘潜看一眼,只用三分力,单手抬刀劈开她的攻势,震得她颤抖后退,刀背一挥,带起飓风,她闪身勉强躲过去。
女孩还想横刀朝他腰上斩,刚回身,刘潜居高临下,另一只手对着她后颈来了一下,啪一声皮肉相撞,力度特别实在,后颈估计能留一个月的淤青,她两眼一翻白,晕下去了。
刘潜单手拿着刀,肚子还很饿,皱眉对上面两个人说:“住手,我不想杀人。”
南玉才刚抽出鬼宿剑,看他一招就解决了看起来战斗力最强的小姑娘,不免有些傻眼,这还用得到她出手吗?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