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两个人十分惊恐,实际上刘潜从小学武,身形又宽阔,一般人很难跟他打起来。
坐在左边的老伯也飞起身,过来要跟刘潜打,他两下撂倒,抬头一看,中间的妇人扑到地上,飞快抬起一块地板,拍下去一张符道:“开!”
地板下面是挖空的,里面放一个金色香炉,炉子顶端盖得严严实实,她一张符下去,平稳的香炉隐隐震动起来。
南玉弹弹鬼宿剑,轻声对它说:“宝贝儿,看你的了。群真万灵,随我号,令万神朝礼,朱雀雷霆——”
香炉盖子被噼啪顶开,里面爬出一只宛如蜥蜴的金色动物,刚探出一个头,旁边挤出两只黑色的蝎子。
眼看里面满满当当黑压压的东西还要往出来冒,刘潜觉得怪恶心,南玉举剑喝一声:“给我回去!”
她一把将剑插进香炉顶端,剑身扫到金蜥蜴的头,它又发出惨叫,顷刻间香炉燃起熊熊烈火,连着炉子和里面的毒虫一股脑都烧了个干净。
幸好里面的毒物还没爬出来,除了蜥蜴的头,刘潜也没看到其他东西,那点不舒服的感觉很快消散。
妇人跪在地上伸手阻止:“不要!”
南玉拿剑尖挑着她下巴:“养金蚕的,连金蚕食尾这种道理也不懂吗,从你决定养它的那天起,它就肯定会害你家破人亡。想发财就要付出代价,今天就是反噬之日。”
刘潜跟在后面看热闹,不知道鬼宿剑带的是什么火,连那只香炉一起烧掉,十分霸道。
妇人哭得凄惨,南玉将剑尖在她衣服上擦了擦,收回来扣好,很满意,很趁手。
刚转身要走,妇人带着泪朝她恨道:“你拿走鬼宿剑,汝南王不会放过你的!”
南玉走到刘潜跟前问:“汝南王是谁?”
刘潜护着她向外走,想了好一会儿,说:“应该是刘炎,我王叔,不熟。”
南玉一听这个名字就明白,火上加火,这人大概很缺火,难怪叫人守着天中山和鬼宿剑。
刘潜好奇问她:“刚才香炉里那个就是金蚕?怎么是只蜥蜴。”
南玉解释说:“金蚕并不是蚕,是把许多种毒物放到一个香炉里,炼制成的动物,最后出来的动物奇形怪状,它刚才只露出一个头,如果下半身也出来,多半很丑陋。”
“你把它烧了,它就会死吗,会不会来报复?”
南玉笃定说:“它死定了,区区一只金蚕,还想跟朱雀神火斗,不可能。”
刘潜这才放下心,两个人一路走到汇合的地方,见到卫士,跟他们讨了点干粮吃,时间已经不早,众人都上马出发。
先前说好要带着南玉骑马,刘潜把她扶上去,自己也翻身上马,环抱住她,挥鞭急行。
到下午时分,就差不多追上队伍。大家这一整天都放慢速度等着刘潜,他此时追上来,从队伍最末尾奔过来,沿途所有人都看见他佩着刀和剑,怀里还抱个红衣男装的姑娘,一路绝尘而去。
南玉在他怀里睡了个午觉,非常舒适,下午赶上最前面的先锋,这才换了一匹马给她。她补充一把画符的丝绢,妥帖收好。
汝南地界还没有广陵一半大,两天就能走出去。夜间搭营休憩一晚,第二天继续赶路,行到下午将近吃饭时,有人拦住队伍。
领头的是几个卫士,挡着刘潜说:“来者何人,带兵经我汝南,意欲何为?”
刘潜旁边的卫士答:“我们奉太子殿下之命,由广陵王领兵,将去长安,还请不要阻拦。”
他们从广陵过来,路上经过的地方,除了梁国和淮阳国比较大,其他几个都是郡县,兵力也少,听刘潜送过信,要么派点兵支援,要么不吱声保持中立。
对面的卫士听完,回答道:“既然是广陵王,都是一家人,请到我们郡王府上叙叙话,再走也不迟。”
刘潜应允道:“是该见一见王叔。”
破了人家的山,拿了人家的剑,还烧了他手下,刘潜觉得应该去说一声。
从赶路的官道改道进城,刘潜把军马留在城中,带了一队二十几人去汝南王府。
进府时汝南王刘炎正焦虑地等着他,一看到他,立即迎上来:“阿潜,你斩了天中山的赤蛇?”
刘潜如实说:“是。”
南玉在后边抱着鬼宿剑看,刘炎眼窝深陷,整个人萎靡不振,脸上沟壑纵横,看起来极干瘦,说话时嘴巴张开,隐约可见牙龈红肿,牙齿松动,手不由自主地轻颤一下,像是吃多了汞石炼的丹药。
他身边还有一个道士紧跟着,那人有些奇怪,南玉目光刚移过去,他猛然低头,侧着仿佛在躲避什么。
道士身形模样都有些熟悉,南玉探究两下,忽儿想起来,低低叫一声:“沈九星!”
他避无可避,不情愿地抬起头,含糊点两下,眼睛并不看南玉。
她声音不高,刘潜听见,回过头问:“你认识?这是谁。”
“算我小半个师兄。”南玉含糊说一句,靠近刘潜悄声说,“晚上再给你解释。”
这一打岔,刘炎亦看过来,他浑浊的眼球看到南玉,迸发出一点狂热光彩,问刘潜:“这位姑娘是?”
刘潜搬出刘至说:“是太子殿下的人,我带着保护。”
他说得含糊,刘炎以为有什么不可说的内情,便遗憾地扫视南玉一圈,收回目光。
南玉忍不住朝刘潜缩了缩,同是一家人,怎么相貌和气度差这么远,刘炎的眼神如同有黏糊糊的实质,看得南玉浑身不舒服。
刘炎老树皮一般的手握住刘潜说:“阿潜,你怎么敢斩赤蛇?造孽啊,以后怎么给祖宗交待。”
他的手摩擦着刘潜,南玉猜测他真实年龄没有这么大,只是追求长生不老或者得道成仙,长期服用丹药,所以变成这种样子。
刘潜跟他解释说:“当时情势所迫,没办法,非斩不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那……鬼宿剑呢?”刘炎紧紧盯着他问。
“在我这里,我去长安城有要事做,需要这把剑。如果王叔需要,等我用完,再给你送回来。”刘潜耐心跟他商量。
南玉闻言把剑抱得更紧,心里暗暗说不会给你了。
刘炎随着她的动作再次看过来,迟疑着望她手里的剑。
旁边的沈九星瞄了南玉几眼,他年纪轻,长相也清秀,只是鼻子鹰钩得厉害,看起来有点心思深沉。南玉轻轻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声音模糊不清说:“郡王这里需要我,我就待着。”
“你给他……炼丹?”南玉再压低声音,心想他也不怕把刘炎吃死啊。
沈九星不想跟她说话,点点头,向后退,作出抗拒的样子。
南玉没再逼问,跟在刘潜后面,一路走进汝南王府深处。
刘炎摆宴席招待刘潜,他是长辈,坐在上方,刘潜和南玉在下方,席间他哀叹道:“阿潜,天中山是我气运所在,你如今炸了山,让我怎么办?”
刘潜向南玉求助,南玉装模作样问:“不知郡王是什么命格,我看天中山藏着鬼宿剑,煞气甚重,此次广陵王把剑拿出来,乃是打通了天中山的风水,郡王不必担忧,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刘炎半信半疑,把他的生辰八字报上,南玉假装掐指算一算,沉吟道:“君侯命途坦荡,富贵无忧,只要少吃些丹药,就可长命无极,长乐未央。”
刘炎追问:“为什么要少吃丹药?”
另一侧坐着的沈九星脸色煞白——刘炎给他的待遇极好,宴席中也一直要他陪着。
南玉从容回答:“丹药里蕴含仙灵之气,郡王你虽然是天潢贵胄,但如今尚为凡人,承受不住这种仙气,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她面色诚恳,说起话来一套一套,逻辑清晰,刘潜跟她待久了,有了默契直觉,莫名就是知道,她在胡说八道。
刘炎疑惑地思索着,刘潜趁机说:“王叔,各种情形就是这样,我们还急着去长安,王叔如果不给我们调兵,那我们明天就继续走了。”
他坐在上面,脸色尽是吃力的不情愿,似乎还想挽留,底下的沈九星低低叫他:“郡王,既然广陵王有要事在身,我们就不要勉强。”
刘炎很听他的话,转而说:“好,阿潜,那你路上小心。”
有汝南王府招待,刘潜跟南玉住下,听闻他俩要一间房时,刘炎和沈九星都露出一点转瞬即逝的惊讶。
不是说是刘至的人吗,这兄弟俩,关系好乱呀。
夜间,南玉沐浴完,又画一个符,贴到门上。刘潜铺好被子,看到她的动作,问:“怎么在王府里还贴?”
南玉说:“我看他们这儿也有问题,你王叔半死不活神志不清的,沈九星又一脸阴郁,我怕他害我。”
刘潜想起来问:“他是谁?”
南玉坐回床上,爬到里面,跟他面对面说:“我师父把我养大之前,在太常寺带着沈九星,给他教点本事,但不肯收他为徒,嫌他天分不高。”
刘潜点点头:“那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你听我慢慢说。我师父那个人,说话很直接,有点难听,她嫌弃沈九星这事,从来不隐瞒。沈九星就生气,他小时候对我也不好,但是打不过我。”南玉自豪地挺胸,上半身活泼一跳,刘潜额角也随之跳了跳,“沈九星出身好,家大业大,师父却不待见他。我在祝家村那种山野里,刚出生师父就专门抱走我,给我教真本事,他受不了这种差别,后来离开了,说是要自己去修行。”
“结果来了汝南?汝南离长安不远,王叔又是个迷信的,他受到重用,很满意很幸福地待着,谁知今天遇到你,浑身不自在,看到你就想起来不愉快的往事。”刘潜跟着补充说。
“估计是这样,太常寺里其他人对我都很好,就他不好,我不喜欢他,我们明天赶紧走。”南玉钻进被窝,躺下说。
“好,马上要到长安,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刘潜跟着答应。
吹灯之后,王府四下寂静,只有刘炎的房间还燃着昏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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