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晨其人,本是洛缓挚友。
她入轮回前的那些年,称得上至交的,本也只有司晨、瞻音、醉澜……这寥寥几个而已,而后面两者对于洛缓的意义更加晦涩复杂,远远没有和司晨之间的情意来的纯粹。
倾夜女使司晨,本是天界掌管日暮之时夜色的小小元君,性格沉默低调,几百年如一日地,在天界的边缘,看夜色渐渐弥漫整个天空,无数星辰在其间渐渐浮现璀璨。
却怎料到,会和有盘古血脉的瑟辛帝君有了牵扯。
这一场心动,最终却让她神魂俱焚,彻底陨灭在六合之间。
她从未享受过一天魔族长公主的优待,却最终在那场战争中,担负起了身为皇族的责任,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去。
将她逼死的,一个是她的弟弟,一个是她的爱人。
在后来的很多时光中,洛缓根本就不敢去想这个名字,她无法想象,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司晨心中,究竟是怎样的感受。
她似乎一直是那样沉默的人,鲜少去抱怨什么,只沉默地履行着自己的责任,起初是作为倾夜使百年如一日的枯燥工作,后来,是以身为殉。
她有不甘过吗?她有怨恨过吗?她有痛苦过吗?
司爵也许在后来无数次抱怨过命运不公误会害人,但就连洛缓都清楚,他们,其实只不过是,不够在意而已。
因为不够在意,所以可以毫不顾忌她的感受,因为不够在意,所以可以舍弃她,因为不够在意,所以不愿为她委屈自己哪怕一点点。
他们的要求本就相悖,宛如明知琉璃在地面,仍要为了自己驰骋的欲/望毫不停留,奢求琉璃被碾压过后仍然如旧。
这些连洛缓都清楚,司晨又怎会不知。
洛缓此生吃过最大的亏,莫过于被凤景算计的那次,可那次之后,她没报复回去完全是因为实力真的不够,私底下没少想办法给凤景凤馥那一家子找不痛快,甚至一度扎了几个小人儿来诅咒泄愤。
她恨不得把那几只凤绑过来架在架子上烤熟了吃。
但司晨不一样……她身上的很多东西洛缓根本没法理解,洛缓甚至想象过,司晨若是能活过来,最先做的就应该是把司爵从王座上赶下来,废了筋脉,贬为最低贱之人,再把瑟辛给挫骨扬灰了……
……不过若是司晨性格真的和洛缓一样,司爵也不会这么费心思怀念她了,尽管他的怀念,在洛缓眼中令人作呕,还不如没有。
但无论洛缓再如何反感司爵,一旦涉及到司晨,她仍是不得不收起对司爵的意见,低头询问。
按照司爵的说法,元界极渊近来□□,灵气、煞气、混沌之气彼此纠缠,凶险可怖,有传闻说,这样的异象,是因为元界生了一位实力极强的妖君。
此妖孽堪称天煞孤星,虽然至今天界与魔界从未有人见过其踪影,但却在极渊找到了他活动留下的印记,按照司爵的说法,仅仅是印记上遗留的威严,便足以让他堂堂魔君为之匍匐。
不过洛缓对此存疑,因为按照司爵的描述,这妖孽实力强悍得都能和祖神媲美了——那可是开天辟地的存在,什么妖孽能强悍到这个地步?司爵过去在天界修行时功课都不太好,他觉得胆寒估计是真的,但对方被他说的这么恐怖,大概率还是因为他自己不行。
当然,怕司爵恼了不说了,洛缓对此保持沉默。
妖孽现世固然可怖,却也因此生了机缘。
极渊本身就是天地间极为特殊的存在,它连接了数个世界,无论是天界、魔界,还是当初祖神存在过的元界,都可以进入极渊,从来都没人知道,极渊之中究竟是什么。
它像是栖息在时光中的一座巨大的火炉,那些你已经早已消失的、早已不在、早已被遗忘的东西,都可以在极渊中找到余烬。
时空在其中仿佛静止,甚至于扭曲倒退。
按照司爵的说法,随着妖君的现世,一些早已不在六合间的魂魄碎片,都随之涌出,他曾无意间寻觅到司晨昔年侍女的魂魄碎片,所以随之想到,也许司晨的魂魄碎片也在其中,若能将其拼凑完整,司晨仍有可能会重生。
如果说瞻音,洛缓还曾奢想过能再见到他苏醒的一天,那么司晨重生,我是真的想都没想过。
甚至即便诀弦肯帮忙,洛缓也觉得不可能,原因无他,神坻可以随手捏造泥土重新创造一个生命,可即便是神坻,也不可能让已经彻底消失的东西再次出现。
可今日,司爵告诉她,司晨可能会回来。
说不出的复杂情绪萦绕在心间……一时间竟是眼眶酸胀,前程往事尽数翻涌上来。
好半晌她才定了定神,尽力保持着声音的平静:“这和你给爱宠取这样的名字有什么关系?”
司爵沉默了下去,好半晌,我听见他的声音,说不出的平静诡异:“为什么不可以呢……阿姐一直是很喜欢我的……为什么,你们都觉得她爱瑟辛那家伙呢。”
洛缓被他语气里的阴冷惊了一下,半晌,苦笑起来:“你觉得我们觉得她爱瑟辛?不,司爵,司晨未必爱瑟辛……”
她这话里有颇多令人遐想的空间,语气亦是悲悯平和的,司爵不自觉抬起了头,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神色流露出几分期盼来。
“但她绝对不会爱你。”
看似平和的面具被揭开,露出里头冰冷的刀子来,洛缓声音平静,却透着毫不留情的冷嘲与锐利:“你和瑟辛有什么区别?你们两个,都不配得到她的真心相待……她爱瑟辛?不,那不是爱,但无论如何,瑟辛总要比你好……”
怎么能是爱呢,在早已看透对方皮囊下的轻慢之时,洛缓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司晨爱瑟辛。他不配。
司爵的眼底瞬间血红。
“送我出魔界吧。”洛缓平静地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直视魔界之主盛怒的眼眸,“你大抵是没有听说过天界近来的传闻?我在天界也并不会有事,倒是你,天界曾与魔界有协议,不得触碰极渊,若是让天界知道你在研究这些东西,只怕麻烦不会少。”
“不行!”仿佛突然惊醒,司爵想都没想,断然拒绝。血红的眼底也渐渐恢复正常,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他很快地解释道,“阿姐生前最好的朋友只有你,你就不想……亲眼见到重后的她吗?”
“我想啊,可是她未必想见到你啊。”
想都没想,洛缓凉凉地嘲了一句,转身看着角落的丝尘,神色间有些无奈:“再不给你的侍妾解除咒语,她怕是活不久了。”
“我近来也有一些琐事缠身,只怕无法在魔界待的太久,若是你成功了,派人知会我一声罢。”
不知为何,司爵神色变了又变,他很有些急躁地道:“不行……没有你,阿姐不会愿意的……”
“什么不会愿意?”洛缓如今的听觉早已今非昔比,顿时起了疑心。
“没什么。”司爵的神色居然看得出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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