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照顾我这么久,这些东西也是用你采来的灵药换来的,喏,我赖在你身边白吃白喝这么久,有什么可感谢的?”
诀弦在九重天上是个颇为冷傲的“幼体”,从来没想过关注他人情感,可这些日子在她身边,不知怎的,常有种莫名的责任感在心中,微妙而酸涨,却让人愉悦。
眼见就要到了,楚女心中竟有些难得的忐忑……七日,五日,十三日……不对,五日,八日,十二日……她已经有小半个月不曾弄伤过自己了。
其实放在以前,她根本不会关注自己身上有多少伤,在山中过活的人,只要不会恶化危及生命,都不会太在意。何况她身/体其实健康得很,却天生一副娇气皮肉,嫩白肌肤上一磕就得青上半个月,处处顾忌实在太麻烦。
但这些日子她身上的淤青越来越少,无他,每次看到她身上有了青紫,诀弦的脸色就会变得十分好看。倒不是多阴沉可怕,而是蹙着眉,抿着唇,目光晦暗藏忧。
他本就生得极好,眉目袭了晚白的精致瑰丽和寂玄的清冷风情,又因那份少年的纯美而更加动人。楚女每每看到那样的神色出现他的容颜上,心里就也跟着纠结忧愁起来了。
很奇怪,哪怕是如今这番境地,他也仍然比她强大百倍,但她却每每在看到他时有种奇异的感觉,像对待稀世的瓷器,惊艳欣赏不掩于色,又像是对待娇弱的美人,情愿烽火戏诸侯只求他一笑。
她其实不愿他有半点不开怀的神色。
入了门,见房间里没人,忙小心翼翼地去寻药布,身后却传来一声无奈的喟叹。她吓了一个激灵,转身眨眼看向身后少年。
诀弦熟练地接过药膏和药布,也不也不说话,细细地为她包扎好,半晌方道:“怎么又弄伤了?”
声音悠悠的,听不出喜怒。
原本还有些心虚的楚女一下子来了精神,“这次真的不是我不小心!你不知道,这些日子山里头……”
她把今日所遇倒豆子一般倾诉于他,言语虽不大顺畅,可在他面前,由于那份安心,竟也轻松地将意思准确地表达了出来。
较之初见,已是天壤之别。
诀弦听着听着,眉头渐渐皱起,心中奇怪的预感越来越浓。他忽然忆起当初占破的此界命格。
钧鬼之死、灭世之灾、暗色花朵、血魔……又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迅速连成线,却终究缺了那最关键的一点,无法真正看穿。他启唇欲言,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
此时山间青色空明,少有人烟。习惯了只有他二人的世界,冷不丁听到旁的声音,倒把楚女吓了一跳。她起身就想去开门,却被人拉住了。诀弦凝眉,沉声道:“别急。”
楚女一怔。
两人一起走到门口,还未开门,便听到一阵凄惶急促而杂乱的呼声,声音混乱难辨,只依稀听到几个字眼:“楚婳圣女!”“巫祭大人!”“救救我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却是无一例外的慌乱和惶然。
楚女隔着窗户看过去,见小屋的篱笆外,二三十个作寨民打扮的人聚在一起,褐衣泛黄,污面枯发,皆神色焦急地侯在外头,有人手中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篱笆筑成的小院其实推之即倒,若是过去,哪怕只有一个姑娘,这种情况下,都早拍开门气势汹汹地把楚女提出来让她给他们“帮忙”了。但今日,这些人声势浩大,姿态急切,却都守在院门,没有一个人越过篱笆。
襁褓中的孩子许是也被这氛围所感染,不知怎的,忽然哇地一下大哭起来。
楚女本对这诡异的情形有些踌躇,犹豫着要不要开门。可此时,这孩子一哭起来,她便如猫爪挠心,心神难安,咬了咬牙,还是推门而下,在院口有些紧张地打开了篱笆门。
诀弦没有说话,只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微微抿唇。
楚女刚打开院门,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为首的中年人就一把跪了下来:“求巫祭九九我们!”
他这一跪来得太突然,楚女吓了一跳,好半晌才开口,说出的话已有些结巴,“你你……你……你说什么,什么巫祭?”
她本就拙于言辞,这一来更是紧张,结巴了好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自古男儿膝下有黄金,大丈夫只跪天跪地跪父母,可如今他竟然向楚女下跪,何等稀罕!可他身后之人,却无一人露出半点意外的神色。
诀弦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握住她的手,转身对那人沉声说:“阁下起来再说话。”
楚女从未受过如此大礼,何况对方是一个年级可以做她父亲的中年人,她自然先乱了分寸,可诀弦对此却坦然地很。
那人心中原本便是想通过跪来让楚女有心理压力,从而不得不答应他的要求,现在又怎么可能会先起来。闻言他只将头垂得更低:“巫祭若是不肯饶恕我们,答应我的要求,我便不敢起来。”
楚女心里一沉,脸色都有些发白。诀弦眸子却是彻底冷了下来,勾了勾唇,他看着那中年人的头顶道:“怎么,你是想强迫她答应你的要求么?”
声音平平淡淡,却却蓦地让人顿生压力。
中年人垂首道:“不敢,巫祭宅心仁厚,我也只是想做我该做的而已。”“话语谦卑,语气却笃定明朗。
诀弦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道:“做你该做的?”顿了顿,“那也好,先前你既然说是想让她饶恕你,那自然是应该跪的。你想跪便跪罢,反正,又不是受不起。”
语罢,他转身,语气平静地对楚女道:“我炖了药膳,现在已经好了,我们去看看吧。”
眼见他们要走,中年人一下子慌张起来。他赶紧起来,说:“巫祭大人若是不让我跪,我自然便不跪了。”
诀弦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果然,在那人颤巍巍地起身后,楚女便身体便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可心情却愈加沉重起来,半晌方道:“你们……你们方才是在唤我么?”
中年人慌忙点头,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楚女道:“求巫祭大人救救我们!”
楚女身体不易察觉地又僵住了,她咬牙,“可我不是巫祭……母亲是巫祭,我却只是……只是……”
那人慌道:“先前是我们疏忽,怠慢了大人,您是姝华大人唯一的血脉,自然也是我们的新任巫祭。”
“我不是巫祭。”
“……你可是还记恨我们?先前是我们愚钝,亵渎天意。大人想怎么处罚我们都可以,但看在姝华大人的份上,求巫祭大人万万不要弃我们于不顾!”那中年人说着,一激动似乎又要跪下。
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你们想要她做什么?”
中年人心中一颤,顺着声音看过去,冷不丁撞进一双幽暗的墨瞳,隐隐有奇异的青光流转。那一瞬间斗转星移,那源于灵魂深处的莫大威压让他几乎想要立刻跪倒在他身前,匍匐着祈求神的庇护。然而在那样的目光之下,他竟稍动一分都不敢。
待到少年目光移开之时,他才发现自己全身已被冷汗湿透。
旁边早已有人干巴巴地接话:“自然是回去继承姝华大人的衣钵,享全寨尊崇,佑全寨安康……康……”
最后一句话,在少年平淡的目光下,不知怎的,生生抖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有个高大的汉子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结巴:“磨磨唧唧那么多干嘛。”转过头来凶狠地盯着她,“巫祭的阵法只有你能启动,她的玉简也只有你能看懂,如今我们寨中魔祟入侵,怪病多生,你必须跟我回去救人!”
“你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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