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只是多年以后,那一切,却都已变了味道。

    那一夜我在乘虚山上敛瓣修行,吸汲取天地星华,思虑大道之术。

    应王母邀约的少年帝孙远道而来,畅游西幻,一路逍遥,心情极佳,路过一处灵脉尤佳的山峰,被一股奇异浓郁的花香所吸引,停留在此小憩,却突然看见一株半人高的巨大花朵。

    那花朵极美,皙白的根,向上渐渐变幻成火一样的红,花间一点几乎流淌下来的凝露,晶莹纯粹,风吹过时,才知那不过是花色惑人。

    直至花蕊,那容色便又不同,曼妙变幻的絮,尽态极妍,色泽纯丽奇异,其间瑰美,莫可言也。

    非但如此,那花瓣中,还一阵一阵地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清甜馥郁,袅袅多变,妙不可言。瞻音受其蛊惑,不由走上前来,摘了一片娇美的花瓣,送入口中。

    许多年后我想,瞻音这一生最大的错事,就是不该吃下那片花瓣。

    花瓣入口即化,汁液丰美,口感清甜甘鲜,一瓣食罢,唇舌间还残留着草木独有的清雅舒爽,少年闭上双眼回味,只觉体内灵力从未有过的酣畅舒爽,一股浓郁的天地之力沉静在丹田之中,渐渐融入骨血灵脉。他忍不住惬意的轻叹口气。

    可还不待他再摘,那半人高的花株突然绽出惊人的光芒,其势冲天。与此同时,乘虚山的王母宫中,也传来惊人的灵力波动。

    此峰名羽落,此花名凤凰羽兰,乃上古遗留下来的稀世珍葩。

    那化作原形修炼结果被吃了本体去的倒霉大花,正是我西幻羽神,洛缓。

    那一日我敛息修行,因为凤凰羽兰的本体更容易汲取天地精华,我天性惫懒,又在自家老窝里待着,哪肯在耗精力设结界?可这一懒,便生生失去了一瓣肌体。

    草木类的花瓣,固然无法与人族的四肢相比,可这身体的一部分被生生拔下来,一丝丝的肉被分离,粘稠的血还在伤处凝聚流淌,焉能不痛?何况我还是亲眼见他吃掉我的身躯,看他吸收的凤凰羽兰的精/华后缓缓增长修为,甚至将要突破……暴怒在心底升腾,我蓦然脱体而出,不待出声,一道火光就扔了过去。

    清俊华贵的小少年目瞪口呆,慌乱之下防备的匆忙,竟生生受了我这一击。

    我当时暴怒,宁可舍了修炼到一半的道法——反正中途被停止,已经破了大半。也要重伤于他,哪里还管什么身份大局?当下不关三七二十一,倾尽全身之力,发动能用的所用术法向他攻击。

    开始尚是我占了上风,可不过一息之后,局势便全然大变。

    我当时的修为并不比瞻音低多少,可我常年待在西幻修炼,一心钻研大道修为,几乎不曾学过应战的术法,对战经验更是笑话,可瞻音却是堂堂青丘帝孙,老帝君打小就挑最凶残的妖兽一阶一阶地给他练手,战斗力远非我可比,若不是他一时措手不及又心存顾虑,下手留情,我根本在他手上过不了三招。

    那就算是他招招留有余地,不过十来个回合后,我已落了下风,兼之离体匆忙,被打断的修行反而反噬灵脉,胸口一阵阵的气闷,灵气运转也愈加凝滞,再两三个回合,瞻音已牢牢掌控住全局,眉心一皱便要将我定住。

    可也在此时,乘虚山众人皆至,王母匆忙制止,这才知道对方的身份。

    一时气氛有些尴尬,从一个角度来,瞻音身为贵客,吃乘虚山上一瓣花无关轻重,毕竟不是真灭了谁的灵体;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瞻音伤的是乘虚山上的神女,西幻羽神,早已绝迹万年的凤凰羽兰,而且伤她的方法还是……吃了她的本体……

    这可不能算小事。

    当时我气得几乎发狂吗,被乘虚山上的人救下还欲再揍瞻音,全然不顾自己根本没有与他一战的实力的事实。可神子一动,伤口的痛便弥漫全身,更是将我气得几乎内伤,咬牙看向瞻音,心头恨恨地想,若非吃了一瓣凤瓣。他的实力只怕还不至如此!

    哪怕是多年以后我回忆起来,还觉得当时我没被气得吐血真是怪事。

    全副身心投入进去的修炼在费劲千辛万苦终于快要成功的时候被打断,还是以这么惨痛的方式!

    想我洛缓生于天地间千载,一贯肆意娇宠,平生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居然还没法报仇,简直没天理了。

    不能忍,绝对不能忍!

    当年身为西幻羽神的我当真是想都没想过忍这个字,只觉得这简直是平生第一大耻辱,哪里会想到,在那以后,生命还会有那么多闻所未闻千奇百怪的苦痛绝望,铺天盖地袭来,不容我拒绝,我也没法拒绝,甚至憋屈得狠了,想一个人躲在被窝里闷声痛哭,都找不到被窝与时间。

    当时西幻众神和青丘众灵都十分尴尬,最后还是天镜真君出面,神色严肃地斥责兼开解了瞻音一番,瞻音最后也认了错吗,可当时我又痛又气,咬牙切齿,趁瞻音和天镜真君洽谈,偷偷把他的尾巴咬断半截。

    自此,数百年内,瞻音成了三千界中唯一一只缺了半截尾巴的九尾狐。

    九尾狐,最重要的部位就是尾巴,尾巴一旦有伤,灵术衍生不出来,自己长也长不好,只有配合先天灵宝归零丹修炼数百年,才勉强有可能再生长出来。

    所以,当年我无意间,伤了他最重要的部位。并且让他两百年修为没增长一点。

    ……我觉得青丘帝君没砍死我真是修养好的了o(╯□╰)o

    多年后回想,当年我趁人不注意下手委实有失道义,可那时我哪管什么道义不道义?他伤了我,当然应该付出代价,趁他不注意下手只是出于想要反击回去的本能而已,咬尾巴也只是一时冲动。若当时情境换一换,我损他修为,砍他身也都是有可能的,反正我所求不过心中能畅快,血债血偿,他伤了我,自然也就应该为我所伤,而且因为是他先下手,还应该加倍才是。至于宽容、理解?那都是什么鬼!慈悲为怀是理,因果报应也是理,我选择认后一个,谁又能说不对

    后来看到金冠白袍的俊美少年苍白着脸色,颀长的身形盈满痛楚,我心中也确实掠过几分不安,他伤的是我本体,一血一肉的痛都是真实的,可……他如今的痛,只怕比我还要重上数分。

    下手之前我咬牙切齿,盲目地去寻常一个可以平息自己心中怒火的方式,可看到少年眉目间的痛楚,我也禁不住微颤,似乎那痛楚也传递到了自己身上,我对它感同身受。自己的伤瓣之痛倒没有那么明显了。

    狐族小郡主明裳愤怒异常,气势汹汹的要我付出代价,却被瞻音阻止,颀长清俊的少年微微皱眉,声音清淡平静:“算了,是我不知羽神,才有此祸。”

    其实明裳当真恼火也动不得我,之多不过被罚到乘虚渊拾三年的碎玉。西幻神族的人,还轮不到外人动手。那一刻,纵然随意从容却依旧眉目生春的少年在我面前挡住为他打抱不平的表妹时,我心中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微微酸涩,十分怪异。

    如果重来一次,我大概还是会这么做,可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有一点……后悔了。

    这感觉酸涩而微妙,却又和诀弦不同,遇见诀弦时,心头似有巨大的花朵娇然盛开,绽出令人目眩的香甜和美妙,甘蜜的汁液浓郁晶莹,刹那间的甜美感觉,哪怕尽力打压以求保持理智也依旧占据了每一个角落。酸也好涩也罢,都是后来才有的事。

    而这一回,却像是夏初生长的一株小藤,墨绿的颜色,小而嫩,轻轻一掐,酸涩又甘美的汁液涌出。

    后来瞻音居乘虚学道,与我共聆王母之教诲,日日同窗,其间几多龃龉亲密,笑骂怒斥,不必赘言。三四十栽的年岁,也就这样过去。

    只叹当年年纪小,不识人间悲苦时。戏文千载霸王姬,今朝独恋幽兰色。

    少年桃李色,明净不染埃。

    瞻音天资卓绝,当年在乘虚山上新一代里,他的修为只在我之下,可每每切磋时,却总是在一招之内就能将我压得死死的,令我气恼万分。

    可虽是气恼,却也不得不服,我修为高绝,却是日日只知修行参禅,鲜少与人接触,除了十年一次的考炼,几乎没有与人切磋过,当时年幼,众人都还是爱玩的性子,最怕参禅修行,一参禅就头疼的人不在少数,可对我而言,心神入定,沉寂在天地之间,在灵海中畅游,已成为我的一种本能,一种习惯,如同呼吸一般,意识沉入其中,只觉得愉悦安宁。

    凤凰羽兰是远古遗株,血统纯净浓烈,是以我自幼便生得与众人不同,容貌自不必多言,后来年岁渐长,开始进入人族所称之为的“发育期”,愈加奇异,岁数远长于我的姑娘尚且是孩童身材,我却在刚刚结束幼年期时就有了人族成年女子都难有的身姿,加之我性子孤僻,一心沉浸在灵海禅学之中,视肉/身所处如无物,也没怎么在意自己的变化和他人的眼光,没有刻意掩饰,还是孩童时的服饰行为,于是那些原本只是有些诧异和惊疑的目光愈加古怪,对锁骨以下肚皮以上的那一块热切的目光终究是到了我也无法忽视的地步。

    你试过受了风寒鼻塞头痛咳嗽,难受的要死结果吃个药都会被人信誓旦旦地说肯定是丰/胸秘药的感觉吗?

    小衣里塞了厚厚棉花的姑娘在学堂里众人目光注视下措不及防地对你袭/胸,而后不屑又不甘的说肯定是幻术。

    ……如果折算人类的年龄,我当年大概是十岁初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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