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自嘲地一笑,我闭了闭双眼,小心避开了他的目光。
如此丑陋可笑的念头,如何能够示于人。
初初踏入天界的空间之内,他轻轻一挥手,我们便置身于西幻宫之内。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那人淡淡地一句:“好生歇息。”便再不见踪迹。
有些失神地呆站了一会,平复下不知是尴尬还是……的汹涌心跳,我给自己倒了一杯花果茶,慢慢喝完,然后出了殿。
殿外有一口幽深清澈的井,我路过时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却微微一怔。
清澈微凉的井水倒映出一张清丽柔美的容颜,还是我原来的容貌,却似乎与先前有些微微的不同,轮廓更加深邃成熟,眉目却更加鲜嫩娇艳,明明还是同样的一张脸,姿色却提升了三分不止。
没有女子是不爱惜容貌的,我一下子来了兴趣,停在井水旁,细细打量水中的女子。
西幻殿外的井,为了方便灌溉,水比平常井上升得高许多,距离井口不过一尺来深的距离。打量起来格外清楚。
眉依旧是深黛,却更加精致了;本就长翘的睫毛更加浓密,下睫尤其明显;瞳孔似乎颜色更纯净了一些;鼻翼稍小了一些;唇色更加水润浅淡,却并不失血色,反而十分动人,仿佛微微的桃花色,原本浅浅的唇纹全部消失了;脸型未变,却似乎更加娇小了一些,仿佛十二三岁的金钗女孩,鲜嫩欲滴。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只觉得心情一下子欢快起来了。容颜并未真正改变,我还是我,先前有些微妙的心情一下子消失了,只剩下愉悦;颜色更佳是意外之喜,同样令我欢喜。
井水清清凉凉,一阵清漪荡过,井水上却蓦然浮现出另一张脸,精致妖冶,瑰丽清冷,眉目间有化解不去的浓魅与冷戾,那瑰艳却清澈的瞳孔,竟是像极了,像极了……
那张脸上有着与我同样的神情,欢喜而明媚,然而她的瞳孔,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寒,有肆意的妖红蔓延无边,仿佛被世人遗忘的荒原,哪怕有阳光短暂地照耀,也会被那样浓烈的黑暗与悲哀所吞噬,再不见踪迹。
因为这样一双瞳孔,那原本如十二三岁少女的娇嫩浅唇,也似乎染上了某种浓艳而悲哀的魅惑,血色一点点地如藤蔓般蔓延开来,在那张惊世绝艳的容颜上,张扬出一种奇异而妖冶的美感。
她看着我,却似乎在看着一面镜子,漂亮的瞳孔似乎空洞透彻,又似乎深不见底,某种鲜血般浓烈的悲哀与自嘲直达内心。
铺天盖地的妖冶绿色,背叛的侍女,腥臭的鲜血和粘稠液体,黑色妖兽口中不断咀嚼的半截物体……
男人污秽的气息……
异国女子意味不明的微妙目光……
空气中诡异的肉香……
饥饿得几乎发疯的小小身/躯……
最极致的光明背后难以言喻的黑暗,如此令人绝望和崩溃。
我应该尖叫的,可不知为何,喉咙仿佛被堵住,血色的瞳孔注视着我,那样的浓烈的悲哀似乎也传递给了我,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下,却无法哭出声来,血液里不属于我的悲哀占据了整个内心。
清漪荡过,一切归于沉寂,清澈的井水倒映出一张明媚的脸,依旧是片刻前我的神情,浅色的娇嫩双唇微微勾起,欢喜而澄澈。
没有血色,没有幻象,甚至连那难以遏制的泪水都没有留下半点痕迹。我看着清澈而寒凉的井水,下意识地怀疑起自己方才所见是否真实。
然而还未来得及思索,身后突然有一道近乎凌厉的寒风袭来,危险的预感袭来,我没有回头,寒风即将近身的一刻,身体先做了举动,右臂蓦然向后一抓,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个碧色身影已被我压在身前,右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牢牢地扣住了她的喉口,她的头部距离寒凉的井水只有半寸。
我不知右手是怎样发力的,自己并没有觉得如何吃力,碧色少女却目眦欲裂,四肢充血僵硬,竟连挣扎都无法挣扎。
我一时怔神,自己并不擅长近身格斗,何况这样的手法我从未见过,却又是如何在片刻之内下意识地施展开?
还未等我回过神来,身后已有一群婢女跪倒在地,“奴婢不知羽神近日归来,一时疏忽让贼人入室,还请羽神责罚!”
井水上映出一张惊愕茫然的脸,所幸这碧衣少女早已眼眸充血,想来也看不到。我还没来得及回想西幻宫里何时有了这样多的婢女,身体已又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右手毫不留情地将少女压入井水之中,漠然地看着她独自在水中挣扎,唇边微微噙着一抹冷笑,直到那少女身体渐渐冰凉,不停抽搐的肌肉开始缓慢速度,才蓦地将她提起,向身后狠狠一扔:“滚。”
语气冷戾冰寒,却仍清越空灵如仙乐。
待到身后人全部离去后,我才终于敢回过身,向身后看一眼。方才一直没敢回头,就是怕自己漏了陷。
方才感觉很奇怪,那些举动全然似我所做,却又和身体被控制不同,倒像是身体里有一种冲动,在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甚至连唇边的冷笑和那一声冰寒透骨的“滚”都像是自己真的想那么做一样,完成之后有一种莫名的……爽。
摸着下巴,我有些恶趣味地想,难不成方才那些举动,是因为我身体里的“那一世”?
原来小正太喜欢这种款啊……
暗自感叹了两声,我回过神来,目光一扫,却发现方才碧色少女所在的地方有一枚不起眼的符印掉落,薄薄的灵石上萦绕着与井壁相同的淡淡光华。
我饶有兴趣地看了两眼,难道这符印还会自动变色不成?下意识地想拿起,却又顿住,目光四下一扫,向院角的紫竹借了半截新蜕下的老竹皮,向那符印碰了一碰,那符印却一下子附在上头了,便成了与老竹皮一样的颜色。
新蜕下的老竹皮,有一部分还有微微的生命气息,那符印附在上头一会儿,竟自动地向那有生命气息的部分移动,微微的一团同色光华,如果不是一直盯着它看,只怕还以为那是竹皮自身的流动光泽。
那符印移到有生命气息的部分,却一下子变了,它开始不动声色地吞噬那一团生命气息,竹皮上所有有生命气息的细胞很快被它吞噬干净,可在吞噬干净后,它却一下子自爆开来,化成了空气中的一团灵气。
我吓了一跳,赶紧放开了被它附上的那一节竹皮,暗自心悸。好半晌才想起,这不是凤族古书中的化灵术吗?
当年在凤族时,我几乎天天泡在藏书阁里,是以也知晓了这种天界里几乎绝迹的阴狠术法。它名字起的空灵,可被施以化灵术的人,却会被一点点吞噬而死,痛苦至极,偏偏它最先吞噬的就是声音或灵海里修炼通讯术法的地方,待到察觉时已无法求救。偏偏化灵术不仅会吞噬生灵的躯体,还会吞噬生灵的灵魂,且吞噬后会立刻自爆,化为天地间的一团灵气,再不见踪迹。
魂魄消失的生灵,六道之中已无法重生,除非有大能越过六重天,抵达天外天,去往生命之河,还有可能能寻回生命之源。
可能够越过六重天的大能如今大多已隐没,如今天界之中谁能抵达天外天,去往命河?更何况命河之中的本源,也早已不是原本的魂魄状态了那一点点生命气息,几乎没有重生的可能。
凤族的这一秘法,当年在天界中几乎是无敌的。
后来天帝出手,与凰族、蛟族共同打压凤族,约定再不准施此术,才让化灵术在天界绝迹。
可如今,化灵术竟重新再现,凤族将天帝、凰族、蛟族置于何地?
我默然片刻,觉得这么严肃的问题自己还是不要揽上身了。凤族再一次对我下手,我应该好好想想如何回报才是。
西幻宫的井水寒凉彻骨,我方才压着碧衣少女时右手出力发热,才勉强觉得不那么难熬,可以料想她在水中几乎溺毙的时候该有多痛苦。我当时觉得自己下手太重,一个女孩子让她把头泡在水里,不会宫寒么,这个月亲戚来时只怕会很难受的……(什么鬼)可如今却只觉得自己下手太轻了,一个生灵连躯体带灵魂,生生被一点点吞噬而死,那该有多疼啊,更何况还不能出声,又连重生的希望都没有,想想当初在古籍里看到的描述,我暗自打了个寒颤。
化灵术原本是可以直接施法的,可对施法者的灵力要求极高,碧衣少女想必没有那样的修为,于是只好将术法寄托在灵石上。也不知如今凤族是谁在修炼这等秘术。
临走前,诀弦轻飘飘的抛来一句:“西幻宫我略略清理了一下,免得住的不舒服。凤族我没动,留给你慢慢玩。”
我当时虎躯一震,刚扔进口里的核桃直接吞下去了,差点整得英年早逝。
要不要这么轻描淡写啊亲!
许久之后,我才领悟诀弦的行为是多么人道民主自由有利于家庭和谐美好……然而在当时……堂堂一个鼎盛神族被当成玩具“留给你玩”真的会吓死人的好吗!
喵的你以为谁都是你家以前的强悍小萝莉伐!
那是凤族啊!凤族啊!!!远古神族啊!!!还是正权倾天界的时候!!!
那是一整个种族啊!!!
我一个修行没到万年的神女要怎么玩!怎么玩!怎么玩!!!
妥妥的以卵击石螳臂当车好吗!!!
多年后诀弦沉思:“你要喜欢以卵击石螳臂当车的话也可以,我去修改一下法则就好……”
我“……”!!!
不想和你说话了。任性。
当时他的后半句太震撼,我压根没留意前半句。
现在才发现,对于我来说,真正重要的其实是前半句吧?
毕竟慢慢玩凤族什么的太遥远了,居住的西幻宫更重要一点。
以往凤族插在宫里的人全部被清理出去了,仅剩的一个掩藏比较好的碧衣少女也被我自己亲手扔了出去,如今的西幻宫,一群动作麻利沉默恭敬贴心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连我新看的戏折子的剧情都通晓得一清二楚十分有侍者素养的婢女在宫里走一遭,整个西幻宫格调都提高了不少。
后来我问过诀弦从哪里找来那么多侍女替上凤族人的位置,比较九重天上一贯清冷简单,可没有什么侍女护卫的。他回忆了片刻,认认真真地道:“我捧了把水造出来的。”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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