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里,杨思儿咬着唇想要止住哭泣。
可心里就是憋着一股委屈,越想着不能哭,可眼泪越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坐在对面的聂宁之看了,长叹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只帕子递过去,语气也软了几分道:“你莫要哭了,本王不说你幼稚就是了。”
杨思儿也不客气,从他手上接过帕子,将面上的眼泪拭去,吸了吸鼻子努力将泪水收回去,嘴上还讨价还价的说道:“不但不能说我做事幼稚,也不能再说我蠢笨。”
聂宁之看她这见势插针的功夫,无奈的笑着点点头。
杨思儿心里依旧不服气,嘟囔道:“瑾王爷与爹爹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看事情自然与臣女这种小女子不同,可臣女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凭什么我们女子在街上多站一刻就是不矜持,而他们去那种肮脏地界不被指责浪荡,反而说我们女子不容人,没度量。”
“臣女就是没度量,任凭别人怎么说,臣女就是想退亲。”
“瑾王爷明知道上一世聂宁临将臣女害的有多惨,臣女是一时一刻都不想与他再有瓜葛,再说若是爹爹这一世没被冤枉斩首依旧是丞相,就聂宁临那样自私自利的人定会纠缠着臣女不放。”
“臣女如今已经及笄,虽说还有三年孝期,可我朝已有不少孝期嫁人的例子,到时聂宁临要是强硬要将臣女娶进府去……”
说到这里,杨思儿又气又急,脸颊都涨红了。
杨思儿也是急了,才直接在聂宁之面前把心里话全说了出来。
聂宁之听着,也不说话。
杨思儿侧眸偷偷打量他的神情,问道:“瑾王爷为何不说话了?可是认为臣女说的不对?”
聂宁之面上挂起了笑意,端起面前的茶盏,押了一口茶,幽幽道:“本王怕那句话说不对了,你又要哭。”
“……”
杨思儿愣过来恼羞成怒道:“瑾王爷!”
“行了,不与你说笑了,本王且问你,聂宁临这些年在别的世家眼中是个怎样的人?”
杨思儿蹙眉,沉思良久不知如何作答。
聂宁之见她答不出,又问:“既然你不知,那便说前世,在你十五岁时对他的印象如何?”
杨思儿沉默了。
前世她被聂宁临玩弄于股掌中,此时正以为他是良配,对他的印象也是个不近女色的谦谦君子。
聂宁之从她神情中依然得到答案,继续道。
“如今在高门世家眼中,二皇子人品正直,相貌俊朗,又被父皇委以重任,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若真如你所说,他是个喜欢出入花街柳巷的浪荡子弟,为何别人遇不到偏偏被你发现,这么多年来他那君子的名声是从何处而来?”
杨思儿被问得哑口无言,但又不死心道:“舅舅他看到聂宁临进了园子。”
聂宁之道:“那是聂宁临故意让梁秋易看到,今日你爹爹与本王便在西街酒楼谈事,坐在西街的正街口为何我们二人都没看到?”
“聂宁临就是看中了梁秋易是个没心机的直性子,若他看到了定会跑去告诉你,聂宁临就是想试一试你的态度。”
“这些日子,你对他太过冷淡,让他起了疑心。”
“今日你去了园子堵他一次也好,虽说你是为了抓他把柄,可落在他眼里便觉得是你在乎他,若你今日不出府,过些日子他也要出现在你面前的试试你的态度。”
杨思儿一听聂宁临起了疑心要试探她,立刻担心的蹙起了柳眉,湿漉漉的杏眸里多了几分慌张。
“那臣女要怎么做?难道臣女要像以前那般对他露出娇羞的模样与他眉目传情吗?”
话音还没落,杨思儿就察觉对面一道寒凉的视线看过来。
她忙补了下一句:“臣女实在做不到。”
就听耳边传来一道轻哼。
杨思儿偷偷打量他生气的神情,蹲下身子凑近他,大着胆子握住他微凉的大手。
他的手指修长,手掌宽大,衬得她的手纤细娇小,白嫩如葱根。
“瑾王爷,臣女确实如你所说脑子十分愚笨,实在猜不出之前您帮臣女那么多事是为了什么,可臣女真的想再求求您。”
聂宁之俯视着她,看着她肤若凝脂的面颊上泛着红晕,就连两个小耳朵都红了尖儿,可想而知她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主动过来。
聂宁之与她对视,杨思儿看着那平淡无波幽深漆黑的眸子,突然觉得胆怯,失望的想将手缩回去。
男子察觉到她的想法,大手一转,直接将她两只小手握在了掌中。
“也那么愚笨,还懂的使美人计。”
听到这话,杨思儿脸颊瞬间涨红,咬着唇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
可聂宁之握的很紧力度很大,她几次都不曾将手抽出。
聂宁之笑着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了句:“帮你也不是不可以,看你怎么表现。”
杨思儿抬眸看他,咬着唇问道:“王爷想要臣女如何表现?”
聂宁之笑而不语。
两人对峙许久,杨思儿心中几番挣扎,身子都僵在原地没动,十多年的规矩教化深深刻在她的心底,根本不允许她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聂宁之看她面上里的为难、挣扎模样,轻笑出声,松开她的手坐直了身子。
“别蹲着了,小心被你家婢女瞧见。”
杨思儿一听,忙起身坐回了石凳,转头朝远处瞧了瞧,见韩洲、碧罗两人依旧背对着他们,才松了口气。
清风拂过,聂宁之忍不住低唇轻咳。
杨思儿见状,起身给他添了盏热茶。
聂宁之喝了热茶,压下了咳嗽,缓缓道:“聂宁临对你起疑也是人之常情,你不用理会,想要拿捏聂宁临的把柄,多的是法子,用到你时自然会告诉你,往后不可太过冲动了。”
杨思儿乖巧的点头应下。
许是杨思儿方才的动作取悦了他,聂宁之的嘴角噙着笑,食指在石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又添了句:“你的亲事会退的,不用急于一时。”
杨思儿转头与他对视,看着他那幽深镇定的眸子,与她一样,聂宁之的那双眸子里透出着与现在年龄不符的沉稳。
不过比起她,聂宁之更多一份淡定自如、胸有成竹的气度,让人听了他的话就觉得十分安心。
杨思儿这么想着,将视线转开,看向凉亭外。
夜越来越深了,浓雾将新月全部遮掩,星星都不见了。
四周黑漆漆一片,往日还能看到四周树木、假山的黑影,今日却全藏在了黑暗之中。
杨思儿没话找话,说道:“瑾王爷,看着天色可能快要下雨了。”
聂宁之随着她的视线望去,淡淡嗯了一声。
“那明晚臣女是不是就不用来了。”
过了好一会身后都没声响。
杨思儿疑惑的回头,就见聂宁之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
“额,臣女是说天要下雨,路不好走,而且这凉亭又避不了雨。”
聂宁之蹙眉道:“本王这偌大的王府只有一个凉亭可以坐?”
“……”
杨思儿只能懦糯回答:明日定会准时来。
随后她又练了会长笛,聂宁之为她指点一二。
到了戌时末,杨思儿才带着婢女离开。
而她不知在她身后,一直跟着一人,直至看着她进了丞相府后门。
……
次日,杨思儿被外面哗啦啦的雨声吵醒。
她起身看了眼漏刻见时间已过辰时。
她起身下榻,披了件外衣将窗户开了半扇,就见外面疾风暴雨,海棠树随风舞动,千秋床也大力摇摆着。
如今她站在窗户里,那雨水都透过屋檐,冲进窗子打在她脸上,十分冰凉。
杨思儿挺喜欢下雨天,听着这哗啦啦的雨声躺在床上或者坐在书桌前拿着本闲书翻看最是有趣。
说起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下雨的,好像也是嫁给聂宁临之后。
那时,太阳温煦时,她想在院子里晒个暖儿都会有人前来打扰,那些人总是在耳边对她好一顿奚落。
她虽能装作没听见,但也觉得扫兴。
反而是雨天,那些娇气的小妾们都舍不得出门脏了鞋子,就连那些奴婢婆子都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她那小院里便十分的安静。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唤醒了杨思儿,让她从思绪抽了回来。
就见碧罗从西厢房后跑了过来,到了屋檐下才开口解释道:“小姐恕罪,方才奴婢见小姐一直睡着不敢出声打扰,便去了后面与几个丫鬟说笑两句,没想到小姐就醒了。”
杨思儿笑着道了声无事,便坐在椅子上等着碧罗去准备洗漱的东西。
因不打算出门,杨思儿便没梳妆,只拿了根发带松散着扎了头发,穿衣也是以自己舒服为主,吃过饭便卧在软塌上看书。
这雨哗啦啦的下了一天,听说爹爹下了早朝就回来了,一直在双锦阁陪晖儿、俊儿逗鹦鹉玩。
听着外面的雨声,她的心也跟着松懈下来,竟觉着这轻松悠闲的一天过得挺快。
直到了晚上,这雨也没有停的架势,眼见着快要到酉时末了,杨思儿犯了愁,这么大的雨,她可要怎么去瑾王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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