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可以说是男人最喜欢钻的地界儿。
梁秋易也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看模样比杨思儿还束手束脚,站在园子门口愣是半天没敢进去。
最后还是里面的老鸨满脸谄媚的迎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朝梁秋易身上扑去,熟络的招呼道:“呦,爷来了,快快里面请,姑娘们可都在屋子里等着呢!”
怀里突然多了个半老徐娘,梁秋易也是吓了一跳,忙伸手将她推开:“你且站好,本公子有话问你。”
老鸨面带笑意,声音娇滴滴为他引路道:“爷,你先进来再说。”
梁秋易站着没动,问道:“聂宁临可在里面?”
听到这话,老鸨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先是将梁秋易上下打量一遍,又转头敲了敲几步远的杨思儿,见她模样娇俏白嫩一看就是女子,脸上的笑彻底没了。
“两位贵人不会是来园子里砸我们生意的吧?”
梁秋易摆手道:“那倒不是,我们就是来找人。”
老鸨听完嗤笑一声,转身直接回了店里。
她们这种地方,哪天没有七八个说来找人的,干她们这种行当最重要的就是要保证客人的隐私和人身安全,不然被人来闹几次,她们哪还有什么客人。
梁秋易还想上去说几句,就见几个拿着棍子的彪形大汉从后院走了出来,气势汹汹吓得他瞬间没了脾气,转身就走过来拉上杨思儿朝街口走。
待走了几步,梁秋易回头见那些大汉没有追上来,长长的松了口气。
杨思儿再旁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舅舅,你这也太没胆识了。”
梁秋易挺了挺背,哼道:“我这是懒得与他们计较,怎么说我也是个正四品的中书侍郎,与他们打起来传出来多影响我在朝中的声誉。”
“再说,若是让你舅母知道我在这种地方与他们打起来,非扒了我一层皮不可。”
说着举起双手闻自己身上,眉头紧蹙,嘴里不停的嘟囔:“完了完了,刚才没料想那老鸨会扑怀里,弄得身上满是脂粉味,这可要怎么办?”
杨思儿在旁边瞧着这场景,忍不住捂嘴偷笑。
也不知舅母那柔弱和善的性子是怎么将舅舅拿的死死的。
一路上,梁秋易都因身上的胭脂味烦躁不已,还非要将杨思儿拉他家里去给他做个证人,免得他被舅母冤枉了去。
杨思儿实在受不住他的唠叨,问道:“舅舅,我还是第一次见男人这么怕老婆的,你就算真去了那园子舅母能将你如何?”
梁秋易想了想,道:“就算是真去了她也倒不能将我怎样,顶多是哭闹一场,可她那么爱笑的人,我何必要惹她哭呢。”
听到这话,杨思儿的眸子闪了闪,侧头看着还在不断拍打自己衣衫试图将那胭脂味去掉的梁秋易,道了声:“舅舅,你真好。”
梁秋易得意的扬着头道:“哼,你老舅一向很好,你现在才发觉是不是有些晚了。”
杨思儿抿唇笑而不答。
心中感叹,这世上舅舅这般的人少之又少,反倒是聂宁临那样自私自利的恶人多的数不清。
……
两人刚从最后一道街走出,舅舅正说着他们要不要在附近找一家酒楼喝杯茶,说不定等会聂宁临要从这街口出来。
就一声怒吼:“梁秋易!”
杨思儿两人闻声望去,就见隔了两条街口外的杨立庆正满脸怒容朝他们这边走。
而杨立庆身后,聂宁之身着碧蓝金纹曲裾,单手负在身,另一只手搭在身旁青衣侍卫的臂上,由他搀扶着站在原地。
梁秋易见是杨立庆,立马躲在了杨思儿身后,惊呼道:“姐夫,你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我看你真是疯了,竟然带着思儿去那种肮脏地方,看我今日不打断你的狗腿!”
梁秋易气势极弱的辩解道:“不是的呀,我们是去捉奸的!”
梁秋易此时早已忘了自己还是正四品中书侍郎的身份,上蹿下跳的躲避杨立庆揍过来的招式。
杨立庆听了,顿住了身子:“捉奸?你说清楚,要捉谁的奸?”
梁秋易探出半个脑袋道:“自然是聂宁临那个浪荡子,我方才从西街路过正巧见他进了满春园。”
杨立庆一听,更气了:“你个不争气的玩意儿,二皇子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出口的,我看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再说你与他是什么关系,也敢捉他的奸。”
梁秋易自小就不着调,而杨立庆与他了十几岁自小教训他惯了,也不觉得骂他有何不妥。
杨思儿瘦小的身板夹在两人中间十分为难,见不少人都朝他们这边看,杨思儿不得不提醒道:“爹爹,有事我们回家说吧,街上人多。”
杨立庆将目光转到了她身上,见她一身男儿打扮,冷哼一声:“你都已经及笄竟还如此不懂事,看你穿的这是什么!”
杨思儿被骂的低着头不敢出声。
杨立庆骂了两人理智总算回归,见周围不少人都朝他们这边看,而他们站的正是‘暗花’街口,且不说等会被人认出他这个正一品丞相与那个不着调的正四品侍郎在这种地方,不知道要怎么将他们参到圣上面前去。
此时他身后还站着瑾王爷,人家刚答应将客栈借给自己,别因为这两人再将事情搅黄了。
这么一想,他立马镇定下来,低声对面前的两人道:“看我回府怎么收拾你们。”
说完正了正自己的衣冠,恢复了往日衣冠楚楚的正经模样,转身朝聂宁之走去。
此时,聂宁之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冰寒的眸子看向正低着头的两人,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了。
杨立庆见此,心道不好,快步追了上去。
……
酉时末:
杨思儿拿着长笛与碧罗来了瑾王府。
后门开着,府内的灯火也依旧亮着,凉亭里却空无一人。
将她带来的管事道:“杨大小姐您先坐着,奴才去请王爷过来。”
杨思儿浅笑有礼点头应下。
待那管事一走,她立马毫无气力的趴在了石桌上长吁短叹,心情十分低落。
今日她与舅舅灰溜溜的回了府,舅舅去他之前住的那院子洗了澡换了身衣服,连还在双锦院的鹦鹉都没来得及拿,就匆匆跑回了自己府邸,
杨思儿却无处可躲,爹爹回府后将她好生骂了一顿,还说她越来越没有大家闺秀的气度,越来越不矜持。
杨思儿心想:若是爹爹知道她此时偷偷来瑾王府,不知道会不会骂都骂不出来,直接气的吐血。
“咳咳咳”
正当杨思儿胡思乱想之际,身后传来一道咳嗽的声音。
她立马坐直了身子,转头朝身后看去,就见聂宁之已经换了身衣服,迈步走进了凉亭。
杨思儿起身给他行礼,聂宁之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四周寂静,旁边偶尔传来鱼儿浮上来随后游开的水泡声。
韩洲与碧罗依旧站在凉亭外的不远处。
杨思儿抬眸偷偷打量聂宁之的神色,发觉他正脸色紧绷的端着茶盏喝茶,一副心情不佳的模样。
她试探的叫了声:“瑾王爷?”
聂宁之抬眸瞥了她一眼,未出声。
这让杨思儿心里多了几分忐忑,她刚刚在家挨了爹爹的骂,来了这不会又要被瑾王爷给狠狠骂一顿吧。
这么一想,杨思儿挺直了脊背,坐的更加端正了,两只纤细的小手搭在自己的大、腿上,一副乖学生等着教书先生的模样。
许久后,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吹笛。”
闻声,杨思儿拿起了摆在面前石桌上的笛子,认真的压指,唇抵在笛口,缓缓吹出。
笛声依旧难听,聂宁之却不嫌弃,甚至单手撑住额角,闭上了眼睛。
聂宁之没让停,杨思儿便继续吹。
宁静的四周,这难听的笛声尤为煞景。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杨思儿吹的有些累了,正想着要不要放下笛子喝口茶。
一直闭着眼睛的聂宁之开了口:“今日,你为何出现在‘暗花’街口?”
杨思儿也不瞒他:“是舅舅说聂宁临进了满春园,想拉臣女去抓个现行。”
聂宁之哼笑:“捉奸?”
杨思儿察觉到周围的气温低了几分,解释道:“臣女想拿这事儿作为退亲的借口。”
“呵,幼稚。”
听到这三个字,杨思儿低下头委屈的咬着嘴唇,眼睛逐渐湿润。
今日,爹爹也是这么骂她,骂她想法幼稚、做事愚蠢,且不说聂宁临进入那种地方自会万分小心,不会落别人手上把柄。
就算他去了园子,杨思儿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去堵门,传出去没人会指责他行为浪荡,只会笑话她不知礼数,没有主母的肚量。
再说他二皇子的身份,岂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能让她主动退了婚去。
不说宫里的琳贵妃不会答应,就是圣上也不会让她伸手去打二皇子的脸。
最后的结果便只有她落个妒忌,不容人的名声。
若是二皇子不计前嫌将她娶进府里,以后聂宁临就是将那园子里的女人全纳进府里,也容不得她说个不字。
若二皇子拿着不识大体的借口与她解除亲事,往后高门贵府里谁还敢娶她。
当时爹爹骂她,她心里还觉得不服气,心道只要不嫁给聂宁临,毁了闺誉又如何。
可聂宁之明知她的遭遇,却也说她幼稚,她就觉得万分委屈。
聂宁之看她低头不语,正想在训她两句,却见两滴清泪掉在了她白皙的手背上。
他怔住,见她瘦弱的肩膀轻微抖动,他慌了神。
“你……本王只说了你一句,你就立马掉泪珠子,怎么这般娇气。”
杨思儿吸了吸鼻子,任性回怼道:“我就是娇气,容不得别人训斥,一训斥我就委屈的想哭。”
站在凉亭外的碧罗听着自家小姐这说话的语气,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转身跪下解释道:“瑾王爷恕罪,我家小姐在府里刚被老爷狠狠的训斥了一顿,此时心里正低落,无意冒犯王爷。”
聂宁之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碧罗一眼,冷冷的道了声:“韩洲,你们两人去远处候着。”
韩洲领命,带着跪在地上发抖的碧罗走到了几十步之外,确定碧罗已听不到凉亭中二人对话,自己也闭了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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