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杨思儿睡到了晌午时分才醒来。
睡足觉的她慵懒的趴在床上,薄被搭腰,露出纤细的四肢,面色红润,睡眸惺忪。
声音也变得低柔,吴侬软语的喊了声:“碧罗。”
很快,屋门打开,碧罗快步走进来:“小姐,您醒了。”
杨思儿嗯了一声,声音沙哑温柔:“何时了?”
“辰时末了。”
刚醒来那几日,她整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没想到聂宁之仅仅一句话,就将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一0夜无梦,直睡到了太阳高挂。
这时,丹红与两个丫鬟端着洗漱的东西走了进来,杨思儿起身下床。
不一会,梳好了妆容,正当她穿衣裳时,屋外传来‘哗啦哗啦’的扫地声。
杨思儿侧头透过开着的窗户看去,就见一身素衣的碧翠正拿着大扫帚在院子里清扫地面。
碧罗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小声解释道:“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忙活了,给院子里的花草又是松土又是浇水的,现在见小姐醒了又开始扫地了,将琴儿、梦儿几个丫头的活全抢去了。”
杨思儿听完也不做声,收回视线,继续对镜描眉。
不过她梳妆这一会,外面的扫地声越来越响,院子里被扫得尘土飞扬。
碧罗蹙眉:“这丫头真是过分,生怕小姐听不到她干活的声响。”
说着快步迈出屋子,站在屋门口将人训斥了一顿,那扫地声顿时小了。
吃过早饭,杨思儿闲来无事,便招来府中账房先生对账,守在门口碧翠见了忙走进来,殷勤道:“小姐,奴婢给您磨墨吧。”
杨思儿只当做没听到,喊了声:“丹红,磨墨。”
吃了憋的碧翠不甘心的咬着唇,出去时狠狠的瞪了一眼进屋的丹红。
杨思儿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垂下眸子并未多说什么。
对账时,杨思儿看出了不少糊涂账,娘亲身体康健主持中馈时,账目还算明了。
可自从娘亲病倒之后,府内开销大了一两倍不止,其中一半都用在了娘亲的看病和拿药上。
娘亲患病时,爹爹确实请了不少名医前来诊治,诊金自是不少,吃的药也都是上品。
但她上一世可是个病落子,对吃药看病的花销也有个大概的了解,这一看就有人从中私吞,报了假账。
账本上都清楚的写着是谁出去买什么东西,花了多少钱。
不过名字上被摁了手印,看不清楚是谁。
“以往都是给娘亲去拿药?”
账房先生不假思索道:“是负责采买的陈管事。”
杨思儿试问:“陈有良”
“回小姐,是他。”
碧翠的老子爹。
杨思儿对账房先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抬眸道:“碧罗,昨日晖儿不是闹着要吃西街的方糖,你且派人去买。”
说着对她使了个眼色,碧罗立刻明白,点头走了出去。
门口,碧翠正伸着脖子,竖直了耳朵听里面的说话声。
碧罗突然出来,吓得她赶紧站直了身子,眼色略有些慌张。
碧罗狠狠的等她一眼,没好气道:“小少爷想吃方糖,你且去西街买一些回来。”
碧翠不服气,嘟囔道:“采买东西自有婆子和小厮去,为何又轮到我身上。”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说完碧罗将声音放小,做出好心提醒的模样:“如今小姐对你不满,你还不好好表现,到底还想不想回小姐身边伺候了。”
碧翠撇撇嘴,随便打了个欠:“是,奴婢这就去。”
说完快步出了院子。
可出了院子,她并没有直接朝后门出去,而是转身去了院子东北角的一个小院子。
院子里,一个三四十岁的婆子正坐在凳子上磕着瓜子,指挥着几个小厮搬东西。
人还没进院子,就听一道急冲冲、娇滴滴的声音:“娘!”
妇人闻声,抬头。
就见满脸焦急、担忧的碧翠小跑了进来。
妇人忙起身道:“呦,我的乖乖,你咋来了?”
“娘,不好了……”华说到一半,她转头看了看低着头正在搬东西的几个小厮,抓住妇人的手走到旁边的角落里。
“娘,不好了,大小姐将账房先生叫去院子对账了。”
妇人眼眸闪了闪,但很快镇定下来:“查就查呗,你慌什么?”
“我在门口听到了爹爹的名字。”
“说你爹啥了?”
“好像是说给之前给夫人拿药的事。”
听到这话,妇人瞬间握紧了碧翠的手:“还……还有呢!”
碧翠摇头:“后面碧罗那小贱人找了个借口把我赶了出来,你说爹爹……”
妇人紧了紧握着碧翠的手,让她住了口。
随后叫来一个妇人看着小厮们搬东西,她拉着碧翠出了小院子,走到一个偏僻没人的地方。
“你先别慌,你爹爹每次拿的不多,府里的事大小姐没经验,不一定能查的出来。”
“你先去买东西,然后在小姐身边多套套话,我找你爹去商量一下对策。”
说到这,碧翠眼圈瞬间红了:“哎呀,娘你不知道,丹红那个小贱蹄子在小姐告我黑状,如今小姐都不让我近身伺候了。”
“啥!”妇人听了,直接瞪大了眼睛。
“我……我一直没敢跟你说,前几日我伺候小姐时,不小心摔了一个茶杯,之后小姐就将我赶出了屋子,再也不让我进屋伺候了,肯定是丹红那小贱蹄子……”
妇人啪一下打在了碧翠的肩头,训斥道:“你咋不早点说。”
碧翠红着眼,低着头不做解释。
妇人蹙着眉沉思片刻,咬咬牙道:“那我们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
午后,杨思儿与账房先生对完了账本,只觉得心神疲惫。
怪不得娘亲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上次她看进账倒不觉得,今日一看出账,里面多多少少都有被拿小利。
小到几钱,大到几两。
其中那些负责外出采买的人,拿的最多,她必须要拉出一个杀鸡儆猴做个警示。
她将账本上的名字一一看过,视线停在了陈友良的名字上。
这时,一个长相普通的小丫鬟进了院子,碧罗站在屋门口出声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丫鬟站在屋门口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道:“奴婢是庭院里打扫的粗使丫鬟。”
碧罗继续问:“你来这院子做什么?”
丫鬟走上前道:“是有个人要奴婢转交给大小姐一个东西。”
说着将手里的一个香囊递了过来。
碧罗接过来转交给杨思儿。
杨思儿将那个黑色金纹的香囊拿在手里,疑惑问道:“那是男是女?”
“男子。”
“可有让你带什么话给我?”
小丫鬟摇摇头,杨思儿便摆手让她走了。
香囊打开,里面是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的字她十分熟悉。
‘你家狼崽进了药铺,拿了乌头粉,□□,可使人烦躁不安、盗汗、呕吐、腹痛、腹泻。
若是误食派人去请西街胡氏医馆请胡老头前来诊治。’
杨思儿看完蹙着眉头,不顾心中慌乱先将纸条扔进了香薰炉里。
……
瑾王府,凉亭内:
石桌上摆着一张棋盘,聂宁之与韩洲各持一子,相互对弈。
韩洲见自家王爷下棋又走了神,提醒道:“王爷,该您落子了。”
聂宁之回神,将看了眼棋盘,将指尖夹着的黑子点在了上面。
“韩洲,你确定那纸条她能看的明白?”
韩洲:“……”
“王爷写的很明白,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句话王爷都已经问了不下几遍了。
方才安插在丞相府里的一个眼线将事情禀报后,王爷就直接拿出一张纸说要给杨家大小姐提个醒。
先是写了一句:你家狼崽进了药铺,拿了乌头粉。
写完拿给韩洲看,问他:能看懂其中的意思吗?
韩洲看完,点头。
倒是王爷自己看完蹙起眉头,嘟囔一句:她不是大夫,定不知晓这乌头粉的毒性。
说着又拿起毛笔,在纸条上添了一句药性解释。
放下笔,将纸条折起,正要装进香囊,手顿住。
将纸条重新打开,又添了一句:若是误食……
韩洲看到那话甚是无语,提醒道:“王爷,外面都传杨丞相家的大小姐才情了得,为人聪慧……”
“聪慧,哼,我倒是没看出她哪里聪慧。”
若是真的聪慧,心机深点,前世也不至于被人欺负的那般凄惨。
“咚咚咚”聂宁之用棋子敲了敲棋盘边缘:“回神。”
韩洲瞬间将心思收了回来,毕恭毕敬道:“王爷。”
“这几日派个人去她身边,她那身板本就瘦弱人又不机灵,被人陷害几次真有可能去见阎王。”
韩洲点头应下。
一阵清风吹来,凉亭里坐着的男子捂着唇低咳不止。
月棠院里:
杨思儿并不知那张纸条里藏着多少聂宁之对她心智的鄙视和担心。
夕食,依旧是碧翠去厨房催的。
杨思儿一口未动。
她还担心碧翠将心思打到了爹爹与幼弟的身上,直接将碧罗和丹红派去两个院子伺候。
还趁着碧翠不在,派人去她屋子搜了一遍,并未搜出药粉来。
杨思儿担心她已经将药粉下了,因不知她将毒下在了何处,心里一直提着,晚上洗漱后,坐在书桌前直到深夜子时,见府内一片安宁,才堪堪躺下。
次日天不亮,她就早早醒来,没了睡意。
她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聂宁之的眼皮子底下。
清早用膳时,聂宁之听闻了她昨夜子时睡下,寅时屋里就亮了灯,直接笑出了声。
“只睡下一两个时辰,可见是吓得不轻。”
韩洲也没想到前几日敢只身一人深夜来王爷的杨家大小姐,遇到事胆子竟然这般小。
“原本还想着让她将那下毒人抓个正着,直接打死得了,现在看来她自小在福窝里待惯了,根本不会这些心计路数。”
“那人动手了吗?”
韩洲摇头:“还未曾,应该还找时机。”
“将那人身上的药粉换了,记得告知她一声,别整日提心吊胆的,到头来茶水都不敢喝了。”
韩洲道了声是,起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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