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探究地看着金凤,那全然不是看女人的眼神,而是在评估一个合作伙伴。
金凤坦然的任由他评估。
能在竞争残酷的魔门爬上少主高位,她凭的可不只是武力和隐忍。
武力高强,至多是把利刃,还要被主人提防噬主,性情隐忍,只能被人踩在脚下,永无出头之日。
魔门的规则就逼迫人去争去抢。
金凤虽然心怀仇恨,但不得不适应门中的规则,许多年磨砺下来,早已过不了平常人家的日子。
放在她刚和师父同归于尽的时候,她万念俱灰之下,没有心力谋划什么,但这么多时日过去,她早已恢复精神。
碍于系统的存在,她在贾府琏二'奶奶这个位置上至少还要待十年,这还是少算的。
虽然系统没有傻到自己暴露,但金凤有八分肯定,现在的系统多半不是正常版本,很可能是残缺版。
它只能运行少量的程序,不足以像人脑一样判断情况见机行事。
这给她的操作空间难以想像的大。
——意味着她可以用琏二'奶奶这个身份进行几乎所有的社会活动。
摸透了系统的纸老虎本质之后,金凤知道自己的生命和自由有所保障,就迅速动起了脑筋。
在王家出嫁的小姐,贾府进门的媳妇这两重社会身份上,她最大也是最重要的社会关系是谁?
除了贾琏没有别人。
就是王子腾夫妇不为她缓颊,她也准备找个机会彻底收服贾琏的。
别管是用拳头也是用计谋。
不浪费任何社会资源,是金凤奉为圭臬的行事准则之一。
贾琏沉吟道:“咱们家家大业大,枝叶繁茂,积弊已深,想一举扭转局面,只怕老太太也办不到。”
“我什么时候说,让你扭转局面了?”金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贾琏倾身道:“那你的意思是……”
“你就是诸葛亮再世,想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那也是办不到的。诸葛亮还是托孤大臣,你还没有诸葛亮的名分呢。”
金凤平淡的说:“我是叫你把承爵继业的心抛开,先想着自己吧。”
贾琏为难道:“这……我也不能凭你这三言两语的,连家里的爵位都不要了,这是多大一份家业呢!”
金凤总不能告诉他,将来二房的堂妹元春会封妃,为了娘娘省亲的天大荣耀,贾家把库房都掏空了。
她讽刺道:“开国的时候有多少勋贵,传到如今还有几家?你就这么肯定,到你承爵的时候,这个爵位还在?”
勋贵之家普遍有一种迷信,认为自己家的爵位是铁打的,哪怕降等袭爵,也一定能传到爵位没有可降的时候。
却忘了,当年汉武时期,天子借口列侯所献的金纯度不够,就一口气夺了百多侯爵的帽子。
勋贵们抱怨俸禄是杯水车薪,天子还觉得他们是吃白饭的,给财政造成了压力。
像贾家这种根深叶茂,偏又没有得用的能臣的家族,眼前的富贵用镜花水月来形容都不为过。
或许贾家意识到了危机,只是培养出来的人才要么就是长歪了,要么就是早逝。
如今贾家颇有青黄不接之势,虽然有个宝玉看起来灵慧,但就是溺爱他的贾母,也未必把振兴家族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贾琏被她说得情绪低落,半晌才道:“你果真不接管家的差事?”
“管家虽好,不能不明不白的填坑。”金凤说道,“要我管家不是不行,但老太太和二太太不能装聋作哑,要摆明车马支持我,大家伙出力,将府中人事上的弊端革除。不然这个家迟早要给蛀虫们蛀空。我劳心费神,反成了人家免费的长工,岂不是笑话。”
贾琏说道:“你这是异想天开,老太太他们绝不会同意的。”
贾家繁衍至今,奴才们早就盘根错节撕掳不开了,哪怕他们是主子,到底年轻没威望,这么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儿,也不一定做得成。
他甚至怀疑,就是老太太亲自出手,都会遭到反噬。
“那我就不干,叫姑妈继续当家。”金凤干脆地说。
贾琏羡慕她的干脆利落,长叹道:“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回头恶了上头的长辈,再得几回冷眼,只怕下人们就要捧高踩低,在背后编排些难听话了。
“你要舍得,正好老爷给你捐了官儿,你就放一任外任,又怎样。”金凤说道。
贾琏连连摆手,笑道:“五品的外官,给咱们府上递帖子,都不一定进得来门,我还赶着去做,不成了天大的笑话了,传出去人家怎么看我。”
琏二爷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号的,不能做自降身份的事。
金凤也没想一次能说服他,从善如流地略过这桩话题,嘱咐道:“如果谁跟你说,叫我管家,你只管推了就是。”
贾琏心里仍是颇有微词,又不敢得罪这个煞星,只好答应下来。
“管家的事我随了你,你也要随我一件事才公平。”他想想不甘心,又提议道。
金凤一听即知他的花花肠子,声音温度直降:“纳小老婆随你,我的丫头,若有心甘情愿的,我也不拦你。”
贾琏见她然竟这么大方,也不计较她态度不好,嘴角忍不住要翘。
……
贾家长辈知晓小夫妻和好的消息,欣慰极了,贾母特意将两人叫去吃饭,好生嘱咐了一顿。
过后王夫人又来,旧话重提,见金凤半点没有搭茬的意思,便知她心意不改,只能无奈打道回府。
金凤闲居在家,想起还不知道自己的财产情况,便起兴要看看嫁妆。财物上的事,找平儿一准儿没错。
听她说要整理嫁妆,平儿立刻道:“我记得有一个账本子,都在上头记着呢。”
平儿做事细致有条理,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心里都是有数的,当即开箱找出账本子,拿给金凤看。
又喊上几个婆子,开了库房,只见库房里堆着一堆大箱子,木头不是一样的木头,却一水儿是黄澄澄的铜锁,十分气派。
婆子们忙前忙后,根据金凤的指挥,将大箱子抬上抬下,金凤照着账本一样一样检视,见其中金银玉器、古董书画、摆设玩器应有尽有,种种奇珍异宝耀花人眼。
她的情绪没什么波动,只是让人挑出顺眼的放在一旁,过后或自用,或送礼,再重新封箱贴条。
“宝玉,你别过去!二'奶奶那里正忙呢!”库房外有个丫头叫着。
金凤抬头看去,见宝玉一团火似的在前头跑动着,后头跟着个眼生的小丫头,细长身材,满脸焦急。
不等她问,平儿就说道:“老太太才把自己一个二等丫头给了宝玉,这丫头原名叫珍珠,宝玉给她改了个名叫袭人,说是从什么诗上来的。”
“是‘花气袭人知昼暖’吧。”金凤说道。
原来花袭人这么早就到了贾宝玉身边。
当然,此时的宝玉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儿童,并没有和自己的侍女发生过什么。
宝玉停在库房门口,回头对袭人做了个鬼脸:“略略略,袭人姐姐抓不到我!”转身要扑到金凤这里,平儿忙截住了。
袭人追着宝玉过来,远远的就停了脚,拘谨地行礼:“给二'奶奶请安。”
她转头见宝玉被平儿捉在怀里,笑嘻嘻的要把手往平儿的脖子上放,顿时急了,劝道:“宝玉,我们到别处去玩,别在这里打扰二'奶奶。”
宝玉不乐意,身子扭得和股糖似的。
“叫他在这里玩吧,宝玉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不会弄坏东西的。”金凤随手揉了揉宝玉的脑袋,打发袭人。
长大后不提,宝玉小时候是非常讨人喜欢的,长得萌,嘴巴甜,金凤对这样的小孩子也生不出什么恶感。
宝玉笑眯了眼,主动拿脑袋蹭金凤的手,欢声道:“凤姐姐真好!”
袭人不敢反驳金凤的话,只好干站在外头等,有人拉她去坐,她也不去。
宝玉趴在箱子边东瞅瞅西看看,双手捧起一个物件举在眼前,大呼小叫:“凤姐姐你看,里头有个人偶!”
金凤往他手上一看,竟是个八音盒。
当年王家祖上在江南监理海塘,海关的大船小舟都归王家管,现在家里还有些稀罕的海货,想来这个八音盒就是。
金凤告诉他:“这个叫八音盒,是一件西洋玩物。”
顺手拧开开关,八音盒立刻飘出一阵悠扬动听的音乐,玻璃罩内的小人随着乐声踮起脚旋转。
宝玉看得眼睛都亮了,抱着不肯撒手,仰头哀求金凤:“二姐姐三妹妹她们还没见过这个稀罕东西呢,好姐姐,借我玩一日吧,我拿去给她们瞧瞧。”
金凤岂会在乎一个八音盒,大方道:“你要就拿去玩,不用还给我了。”
宝玉欢呼一声,抱着八音盒就窜出去,招呼袭人道:“我们快去三妹妹那里,她们肯定没见过这个……”
说话间已去得远了。
金凤花了大半日的时间,将嫁妆单子核对完,将库房锁上。
王子腾夫妇疼爱女儿,除了金银布匹古董字画,还陪送了上好的良田和数间旺铺。
几间铺子都在城里极好的地段,每年收租,所获也不是个小数。
金凤对那几间铺子最有兴趣,决定尽快去实地考察考察。她有个不成熟的想法,铺子果然这么好的话,说不定可以不租给人,自己收回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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