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川草色遍地哀

    旷野上的风总是冰冷彻骨,卷起草地上男子们的衣带,两人肤色相差甚大,脸上却都带着相似的自信昂扬。空气中飘来一丝咸味,面目更为俊美的男子抬首扶额,推了推自己额前的碎发,说道:“你把她支开。为的就是让我和你一起处理这些蝼蚁?”

    附近的树丛中枝叶摇曳似乎在隐藏什么,段渊嘴角缀着一丝笑意回道:“料想这几日你便要来了,特地给你留着,同你一起分享。”

    “都是些什么人?”齐珏慢条斯理地解开袖口紧绷的带子,还没等对方回答又抛出第二个问题,“你又什么时候察觉的?”

    同样渐渐松开束缚在胸口的背筐带子,段渊的胸膛结实而高耸,肩头宽阔体格十分结实且匀称,麦色的手四平八稳的将箩筐放在地上回道:“是附近黑鸦寨的帮众。前些日子冲进谷里要师父出去给他们突然瘫了的寨主治病,师父自然不愿去脏兮兮的地方医乱七八糟的人。后来他们想去谷里来硬的,我给他们使了些小伎俩断了他们念想。”

    呵了一声,眼神神采飞扬的齐珏伸出修长且指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段渊的肩头道:“我说来时的路上谁那么无聊放了那么多碍事的机关,原来是你。那他们怎么在这里埋伏你了?”

    “承蒙夸奖。”段渊倒是老大不客气的听出了齐珏夸自己机关精巧的事儿,说道,“这几日我出谷时就知晓他们从未散去,且团聚人数越发得多了,看来想一击将我擒住好去要挟师父。”

    环胸而抱的齐珏冷笑着看了一眼树堆和草丛:“倒真是一群不自量力的杂碎。说吧,怎么来?”段渊从地上拔了一些长草塞到齐珏的怀里说道:“他们上次进谷之后多有手脚不干净的人踩坏了我种了好些日子的药草,甚是讨厌,在这里蹲着也谋的不干净的事儿,不如挑断他们的脚筋让他们一辈子别起来了。如此,缚住双手,擒贼多者为胜。”

    “甚好!”语毕,齐珏一拳烈焰击穿地面,一时间地动山摇,惊起鸟兽一片,树上竟然掉下数十名虬须大汉,地上的草丛里刷刷射出百八十根铁针飞向齐、段二人,出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方才二人站着的地方瞬间就变成了一座针毡,若是普通人在此在恐怕必定得变成个铁刺猬。两男子从容自若地凌空而起像两团龙卷风自上而下朝两侧飞身俯冲而来,一人夺了一柄兵器侧步滑行割向了躲在草丛中一排使暗器的绿衣人们。

    但听草丛中人声鼎沸,一时间都嗷嗷大叫起来,绿衣人们都抱腿蜷起身子,腿上的裤管上鲜血直流再站不起身,有的人刚想再去拿掉在附近吹箭以作反抗,便被齐珏用长草捆住双手。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边上一个矮个子用尽手上全力快速匍匐着逃离,就要躲入草丛,背心就被人一脚踩中,矮个子回首惊恐得看着那个面如冠玉的男子,那美男子此刻正双眼放光得看着自己,缓缓低下头来音色颇为好听,像是在说什么动人的故事:“别走啊。你若是逃了,少了个人,我便要输给小渊了。”

    矮个子被他一脚压得胸闷气也喘不上来,原本说好了是来抓一个医仙的徒弟,那家伙说是大夫功夫却极佳,初来谷中的几个兄弟们都吃了亏,于是其他几位当家便派了寨子里大半的好手前来,誓要逼白梓凉就范。在谷外守候数日,终于等到段渊出谷,随身陪同了一双男女。女子娇俏玲珑掐一下就要哭出来的模样自然不必害怕,另一个男子穿得斯文儒雅、看起来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岂料方才那貌弱心壮的男子一拳虎啸龙吟蕴藏了巨大内劲绝不好惹。矮个子觉得自己此刻心胆俱裂,下巴不住颤抖说道:“我不逃不逃,我发誓。”

    只听齐珏咯咯笑道:“好极了。不过……只有死人才不会食言。”俯下身去右手缓缓握住矮个子的脖子,矮个子心知他此刻便要掐断自己的脖子,口中不断求饶,身体想要反抗却在对方凌冽的目光下寸步难移,只能眼睁睁地听到嘎哒一声,垂下脑袋,自此一命呜呼。

    齐珏拍了拍手心,看着地上的尸体扬眉说道:“方才你的吹针直击小渊要害,既想好了要夺他人性命,便要做好了被他人反杀的准备才是。”齐珏猝然回头,笑起来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慈眉善目、温润如玉,可看在或趴或仰在地上的绿衣人们眼中却像极了从地府走来专门勾魂的使者,他口气温和向是在征询大家意见一般地问道:“你们先别逃,待我们比完可好?”

    地上数十余人不敢搭话怕换来和地上那具尸体一样的下场,只能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猛地点头,生怕说错话又怕跟前的男子看不到。一个虬须大汉拿着板斧从后向那宽肩窄腰的男子砍去,齐珏只是微微歪了个脖子,双脚纹丝未动,单手疾进疾出,大汉应声而倒,斧头脱手划过一个好看的弧度越过齐珏的肩头,砸到了一个绿衣人的腿间。再过一寸便要被劈成两半,绿衣人吓出一身冷汗股后一片湿意,吓得失禁了,边上的人纷纷捂住口鼻别过头去。

    段渊的身影略来,一拍齐珏肩头说道:“你别吓唬人,弄得一地污秽,臭不可闻,我已经擒了二十一人,你可别输了。”

    “好。”齐珏音落麻利地用长草捆住地上绿衣人们的手臂,点了点人数只有十五人,“得抓紧了。”回首看到正有一群大汉手拿利器虎视眈眈看着他,远处段渊身边也没闲着正在与大汉们缠斗,还未等料理了前方众人,后方又无孔不入的攻了过来,弄得段渊连连后退好在还有余力足以应付的模样,看来这一批人手脚功夫相比于绿衣暗器好上不少。

    在齐珏跟前的几个大汉刚见他取了寨子里兄弟的性命心中满是怒气,骂道:“叫你瞧瞧我们的厉害!”两两拉住一根根铁索翻身站位呈八卦之势围住齐珏,八人盘踞移动,渐行渐疾,铁索由宽变紧缠绕着收拢,高树林立间身形更为矫健的绿衣人们早就爬上高处,更有一张金色的大网铺天盖地得罩住顶上。齐珏叹道:“想不到一个区区破寨子竟然能把你们培养得如此训练有素,莫不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其中一个眉心有大痣的大汉喊道:“竟然调侃我们黑风寨,待你等下变成阶下之囚瞧你还敢不敢嘴硬,看刀!”八名虎背熊腰的大汉左手将铁链迅速缠绕于上臂,右手挥出大刀劈向中间,那些铁索眼见就要将齐珏缠紧,齐珏伸出一只手抓住两处铁索交织之地,一锁俱锁,八人手中铁链再难收拢。齐珏乘势从孔隙中跃起手上一揪八方铁链竟被他一人之力扯了过来,脚尖再踏于其上,八方大汉顿时力不从心向前扑去可那拿刀子的手却没有颤抖也跟着送了过来。

    齐珏从腰间拔出赤焰横切向众人,对那大痣汉说道:“不如你也来看看我这把刀。”铮铮作响间八人虎口剧痛再难把握刀子,都四仰八叉应声倒下了下去。顶上的绿衣人们见底下撑不住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金网罩了下来,这面金网乃是用了十六斤玄铁包裹着八斤天蚕丝铸炼而成,以其强劲的韧劲弹性、以柔克刚化解被缚者的内劲著称,出自铸造师孙狂之手。孙狂共铸炼了五面大金网称“金罗浮生网”,任是江湖上怎样的高手都难以逃脱其束缚,拿去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地方,却不晓得这面金网是如何落到了偏远地区的一个寨子里的。

    那个大痣汉子倒地后连连翻滚到远处,扶着手腕爬起对着齐珏说道:“可别得意的太早,你现在可是瓮中之鳖看你往哪里逃。哈哈哈哈。”大笑间却看见网下的齐珏不疾不徐地划开步子,一人一刀冲天而上,眨眼间向天挥出三十三刀,电光火石硝烟四起,原本还金光闪闪神气活现的大金网瞬间分崩离析、支离破碎变成了一条条破碎布,绿衣人们被气流震开老远滚在一旁口吐鲜血。齐珏凌空而下,手中摘了些长草,所经之处拔刀溅血挑破寨众脚筋,不顾地上人们的嚎叫将他们的双手一一紧缚,他走到大痣男跟前时,刀口正流淌着最新鲜的血液,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顿住脚步问道:“你们的阵法是谁教的?”

    大痣男心有不甘心道:“三当家曾说这可是‘金罗浮生网’,不可能有人能够从这里逃出来。你不过是占了手上这件兵器的便宜!”齐珏摇了摇头,对于他的答非所问并不满意:“好好听别人的问题啊。”用力按下刀子当下就斩去大痣男的两条腿,那大汉啊啊大叫翻身趴倒在地手臂向南方高处伸去哀求道:“三……三当家救命!”

    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齐珏惊愕地看到树上一个带着鸟嘴面具的男人正襟危坐自顾自的在下棋,齐珏看向他时,他也用鹰一般的眼睛回看过来,那眼珠子转动起来并不灵活却很冷酷,仿佛目光所及都是他的猎物,但是他却很礼貌的放下方才还在手中捻着棋子:“失礼了。在下卯羽,手下帮如此众声势却没能困住你们区区二人,实在是教导无方。”手上扇出掌风瞬间击晕了趴在地上求救的大痣汉子。

    “五十一、五十二……嗯。”闻声而来的段渊看了眼地上被扇晕的大痣男,“这个人你把他腿砍断了,不合要求,就不作数了。我统共擒住了五十三个,这一局看来是我赢了。”

    齐珏十分一反常态的没有反驳,只见他像被点了穴一般,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鸟嘴面具的男人,底下的手紧紧攥着,半响后松了开来,用十分平稳的语气说道:“那我便把树上这鸟人擒了,凑个和你平手。”一个跟头翻上树梢横扫一腿就踢向卯羽头部。鹰一般的眼睛微微转动,卯羽张开双臂架住齐珏的飞腿,轰的一下猝不及防这一腿上齐珏竟压上了千钧之力,难以招架间卯羽两腿相互缠绕竟像个陀螺一般转了起来,周身瞬间布满厚重的风,将自己化作一个风眼隔开了众人。地上的黄土枯草落叶像一片片铠甲一样将卯羽包裹起来,被风激起的小石子儿打在“铠甲”上瞬间没了灵魂般散落开来被迫溶于这副“铠甲”之中。齐珏背好赤焰,徒手以掌作刀劈向卯羽,相接之处烟雾滚滚。

    段渊明显的感觉到有两股强劲的内劲相互切磋比拼着,齐珏内劲属火向来无往不利,但此人的内劲属风偏生能将他的内劲驱散他处。正焦灼间,只听齐珏大喝一声,卯羽身旁的“铠甲”瞬间土崩瓦解,跟着连连后退跪倒在地,咳出一口气来,他捂着嘴角笑道:“从未有人能够破我的风羽凯。更何况我本属风能克你的火,想不到你却能如此快的找到我的破绽,顺风而入从内攻破,实在是厉害得紧。”

    “你也不赖,说说,你师承何处?”齐珏一步步走向卯羽,卯羽脸色一变背部涌起两阵大风引得草地上也激起风浪,宛若一对翅膀击向齐珏,一边回道:“英雄莫问出处,你权当我无师自通。”

    “哦?”齐珏两手送出一道风刀隔开羽翅,冲破屏障一拳打在卯羽脸上,问道,“你这种人也配叫英雄?”接着又是一拳招呼在卯羽脸侧,又继续问道,“说!”

    “你叫我说什么?!”此刻卯羽鸟嘴面具也已被击歪,双手垂在左右再不能动作。齐珏见他不再反抗:“很好。那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你那缠着三根金腰带的主子呢?”卯羽大惊失色道:“你到底是何人?”齐珏又是一个巴掌扇在卯羽的脸上,道:“你管我是何人,速速说来,我获能饶你不死。”

    “齐珏,你……”段渊从未见过齐珏对人动手如此简单粗暴,赤手空拳抡上去感觉像是在泄愤一般,这并不是他认识的齐珏,在他印象里面齐珏玩世不恭没个正型,向来不易动怒,这鸟人莫不是在哪里得罪了他。

    “杀了我?”卯羽嘴虽然被面具遮住,但是眼角略翘,嘲讽的笑声在面具里发散开来,“杀了我的话,刚刚的那个小姑娘你们可怕是再也见不着咯。”齐珏手腕一抖,一个失神间被卯羽得了空,纵使被打的鼻青脸肿竟然也能灵巧的缩着身子向后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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