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树后面响起一声惊呼,一位身穿工作服的老人急忙走过来:“哎呀!我以为我看错了!你等着,我马上去叫人!”
额上的血顺着眉毛淌下,她的脸贴在冷硬的石头上,血液在石面上化为一小块斑驳的黑影,身体软下去,原本低缓的水流如今变得强劲有力,似是一双双扯动衣衫的手,把她往尽头方向拽。
以她目前的气力贸然松开石头极有可能被水流冲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石头,等待救援。
幸好这里立着一块青石。
“谢谢你。”
三个年轻的工作人员从梨树林里冲出来,会水的那个跳下去,强壮的胳膊夹住左思,把她带到岸边,另外两个把她拉扯上来。
“糟糕,流了好多血!”
“快把她送去医疗室!”
“你去拿些干净衣服,小心惊动别的客人!”
左思冻得浑身发颤,医疗室里的人赶忙打开暖气,一个护士为她清理伤口,进行包扎,很快干净的衣服送了过来,护士把她带进去更换。
“目前看来只是皮外伤,不过我们建议你回去以后拍个片子。”
“嗯。我会的。”左思抱着暖手瓶,神情恍惚。
“你是怎么掉下去的?”
“……不小心。”
工作人员松口气:“以后一个人不要接近水源。”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以后会注意。”
“另外,这件事情……”
“我不会宣扬的,”左思虚弱地笑着,“毕竟是我自己不当心。”
工作人员向她伸出手:“我送你回房间休息吧。”
左思把手放上去:“那么麻烦你了。”
工作人员选了条小径把她送回旅店,远远的,看见苏颖和李曼站在房门口,她俩惊诧地跑过来,一时间不敢去碰她。
“怎么回事?!”苏颖质问工作人员,“她怎么受伤了?”
工作人员被她吼的满脸通红,左思抓住苏颖地手:“我失足落水,是他们救的我。”
“呀!”苏颖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冲动了,谢谢你!”
“不、不客气……”
李曼扶住左思:“要不要紧?”
“医疗室的人说是皮肉伤,没关系。”
工作人员提醒:“回去请记得拍片子。”
李曼抬头:“知道,我们会注意的。今天的事谢谢你们,辛苦了。”
两人合力把左思扶进房间,李曼对苏颖说:“我去给晏铸打电话,告诉他左思回来了,你照顾好她。”
“嗯!”
左思靠在枕头上,头上的纱布散发出难闻的药味,身体暖和起来,气力也慢慢恢复。
“你太不当心了。”苏颖一脸心疼地责怪她,“你小半天没回来,大家都急死了。”
“对不起,我以后会当心的。”
“你是怎么掉进水里的,还把头给弄伤了。”
“……失足。”左思说,“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就是有点饿。”
“你早上没吃饭,能不饿么?”李曼端着餐盘走进来,“吃两口三明治垫垫,然后把姜茶喝了。”
左思闻到生姜的味道,五官揪在一起:“姜茶?”
李曼吼她:“必须喝!”
晏铸走进来,目光深沉地看着左思,李曼轻咳一声,拉住苏颖的手:“我们先出去吧。”
“啊?可是——”
“别可是了,走啦!”
李曼带上房门,空气一瞬间静下来。
“对不起,”左思苍白的脸上露出歉疚的笑,“害你们担心了。”
晏铸走过去,坐在床边:“头,为什么受伤了?”
左思正要解释,晏铸拦住她:“别说什么失足落水、头撞到石头上去的鬼话。真要那样,你早被水冲走了。”
“我运气好呗。”
事情说出来你肯定认为我疯了。
晏铸狐疑地看着她:“那个弹钢琴的人是谁?你为什么要追出去?”
“他呀,他叫彭姜宇,是巡音出版社的编辑,我们以前见过面,所以去打声招呼。”
“你是从哪里落水的?桥上还是河边?”
桥上有栏杆,只要不作死去翻一般来说不会出问题,河边也建有低矮的防护栏,失足落水会留有明显的痕迹——左思感觉晏铸这家伙不好对付。
“左思,我在问你话。”
“我……我的头好晕……”说着,她扑进晏铸怀里,脸蛋在他胸口的衣服上蹭了蹭,晏铸的背脊霎时僵硬起来,脸颊泛红,他居然意外的害羞。
左思的下巴尖搁在他胸口上,抬头看他,眼睛弯弯的:“我知道了,你不习惯我主动,是不是?”
“……胡说。”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左思抱住他的腰,“一年级下学期我们两个关系特别好,有一次你去我家玩拼图,玩着玩着你忽然涨红脸,浑身冒汗,我问你是不是不舒服,你扭扭捏捏死活不说,最后过了约莫十分钟,你仰着脖子嚎啕大哭说要上厕所,嘿嘿,你记不记得?”
男生有点结巴:“哪、哪有这事!”
左思立起身子:“你还不承认!”
她伸手去捏晏铸的脸颊,惋惜地说:“你小时候多可爱呀,小脸圆嘟嘟粉嫩嫩的,五官比我还清秀,活脱脱就是个小女孩——”
“左、思!”晏铸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你再看看现在,不笑的时候又凶又狠,活像个帮派老大,一点都不可爱。”她在晏铸发怒前松开脸皮,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鼻尖上亲了一口,笑吟吟地说,“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害羞。之前怎么没发觉你这么害羞……”
“喂!”晏铸扶住她的腰准备教训她一顿,谁知她立刻失去力气一般瘫软在他怀里,声音软糯地说:“头晕,想吃苹果,快去削一个给我吃。”
晏铸觉得头有点痛,他捏住怀里那人的脸,低声说:“你个性恶劣的一面好像露出来了。”
左思表情无辜地说:“是你自己说喜欢我、要和我交往的。”
是啊,他怎么忘了,这家伙超级难缠,尤其喜欢恶作剧。一年级的时候曾经用虫子吓哭好几个欺负过她的小男生,还会把盐洒进老师的杯子里,然后一脸愤慨地和同学一起臭骂恶作剧的人。
那个时候一直是她在罩着他。
晏铸的左手松开她的脸,顺势抱紧她,右手去拿餐桌上的东西。
“你想吃苹果?”
左思甜甜地嗯了一声。
晏铸端好杯子:“那就先把姜茶喝了。”
左思脸色大变:“不要!”
晏铸弯眸一笑,捏住她的鼻子灌进去。
吞完姜茶,左思嘴里还剩一大堆姜渣,她和晏铸无声扭打起来,左思按住他的肩膀,顺势把他按倒在,接着跨坐在他腰上,要把姜渣喂给他吃,一条毛巾飞过来轻飘飘砸到左思胳膊,左思转过头去,看见李曼捂住脸站在门边,她的身后是面无表情的英语老师。
她咽下姜渣:“不、不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解释……”
英语老师深吸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我从山下给你们联系了一辆出租车,现在,半个小时之内收拾好行李,晏铸,你带着她去大型医院拍个片子,看看脑子有没有问题,然后给我回个电话,懂了没有?”
晏铸尴尬地轻咳一声:“嗯,懂。”
“好的,那我走了。”
李曼对着里面挥了一下拳头,急忙追出去:“老师,其实我家有个表哥,和您年纪差不多……”
“走开!”
“不要这样嘛……”
“……”
左思忍不住笑:“还好来的是英语老师,要是被班主任看到就完蛋了。”
晏铸动了一下肩膀:“你赶紧给我下来。”
“哦。”
左思乖巧地挪开身子,坐在床上。
“头还晕不晕?”晏铸问。
“不晕。已经没问题了。”
“那好。我现在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待会儿过来。”
“嗯。”
晏铸一走,左思捂住伤口满床打滚,药物持续不断地在刺激伤口,她疼得龇牙咧嘴。
“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啧,该死的彭——假彭姜宇!”可是究竟该怎么办呢?
他会下手正巧推翻“只要不管,彭姜宇就会消失”这个说法,换句话说彭姜宇依旧是他的威胁……得先弄清楚他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对症下药。
这事情应该属于灵异事件?难道要去请道士?该去哪里找呢?
左思认真地思考着。无论如何都得率先踏出第一步,否则后面的事情就无法继续了。
“只能依赖‘船到桥头自然直’了。”左思使劲伸了个懒腰,吃掉餐盘里的三明治,开始收拾行李。
太阳的温度将山体唤醒,春天的气息越发浓烈。
在下山途中,左思摇开车窗观看周围村落情况,她用晏铸的手机拍下好些照片,留作素材积累。
空气中弥漫着鞭炮的气息,远方山野时不时传来阵阵轰鸣,院落门前插满碧绿的桃枝,小孩子学着大人模样对准摆满酒菜的桌子磕头,诚心祈求着什么。
左思记起来:“今天貌似是清明节。”
“嗯?”晏铸一头雾水,“我不大清楚。”
“今天是清明节。”司机说,“你们城里人都不祭祖么。”
的确不怎么容易想起来。
“父母没提醒过你们?”
晏铸环住左思的肩膀,左思笑着说:“他们平时很忙。”
“这样啊。”司机忽然偏离主路,停在一条小径路口,“你们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他停好车子,匆匆忙忙跑下山坡。
车内两人面面相觑。
“去厕所了吗?”左思看向外面。
“大概是吧。你去厕所么?”
左思回过头:“不去。你要去么?”
晏铸回答:“不去。”
“去就去嘛,不要害羞。”
“都说不去了。”晏铸捏住左思的脸,“以后不准拿这件事情打趣我。”
“遵——命——”
司机抱着个干荷叶包回来,他把包裹交给晏铸:“这是住在下坡的张姨做的青团,你们拿去吃了,沾沾节气。”
“……这,怎么好意思……”
“别客气,还有好远的路呢,垫垫肚子。”
“谢谢叔。”
“客气。”
车子重新发动。晏铸拆开荷叶包,香气四散开来,他拿了一个喂给左思,左思开心地说:“呀,豆沙馅的,真好吃。”
司机笑着说:“好吃就行。”
晏铸心中轻笑,左思这家伙极不喜甜食,尤其讨厌甜腻的豆沙,她手中细小的青团吃得非常缓慢,嘴巴在糊弄人地空嚼。晏铸拿过来:“你睡一会儿。”
左思喜悦地靠在他肩上,晏铸默默地把她剩下的青团吃完。小声和司机聊天,让司机在漫长的时间里不至于发困。
左思在他平缓的声音里慢慢睡着。
她的手一直拽着晏铸腰间的衣服,他的体温以及他身上的好闻的气息逐渐传递过来。
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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