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阿月正在街上闲逛。
她一会儿看看灯笼,一会儿瞧瞧小摊上的法宝灵器,却什么也没买。
这时,一个商贩模样的魔走过来,兜着手里的尾巴问她:“妖娘,要买尾巴吗?我这里各式各样的尾巴都有,装上保管叫人看不出真身!”
她停了下来,看向那魔。
“我要的尾巴,只怕你这里没有。”
那魔见来了生意,连忙问道:“妖娘且说是什么,我可以帮你弄来!”
“鱼尾。”
“鱼尾?”那魔拧巴着眉毛。
正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道温润舒朗的男声。
“我这儿有一条上好的鱼尾,不知这位妖娘,可愿随我一览?”
听到有人抢生意,那魔连忙看过去,却见一翩翩贵公子站在那儿,眉目浅笑。
阿月回头看到他,笑着朝他走去:“还请这位魔爷带路。”
身后那魔的声音传来:“妖娘别走啊,你要什么鱼尾?魔骨鱼、骷髅鱼、鳐光鱼还是幽灵鱼?只要妖娘你说句话,我这就去给你弄来——”
阿月摆摆手,将那魔丢在脑后,来到他身边。
两人一路并行着,皆不说话。
不知不觉间,两人又走到了忘川河边。
她坐在河边,倚靠着礁石,看着幽绿的水面。
“还未恭喜你,一举成名,威震六界上下。”
他掸去地上灰尘,与她并肩坐下。
“连你也打趣我。”他侧头看着她,隔着帷帽,她的样子看不清晰,“若非你暗中推动,我何需这些威名?”
她却不承认:“明明是你能谋善断、神通广大,却怎么将功劳推给我了?”
他悄悄握住她的手掌,紧了紧。
“陨魔杵从何而来?固城王因何败露?你以为我当真一无所知?你百般筹谋,到底是为了什么?”
知道瞒不过他,她就挑了些必要的告诉他。
“那日你被天帝召去,我先行去了蚩刃山,在穷奇藏身的洞中,找到了旭凤他们遗落的陨魔杵。至于固城王,魔界三王中,他的嫌疑最大,我就装作天界特使诈他一诈,便让他防线崩溃,在你面前露了痕迹。”
她三言两语,说的轻巧极了,可他知道,无论是寻找陨魔杵,还是诱诈固城王,都是极危险的事。
他一面担忧,一面又有些喜悦。
若非真的在意他,以她外热内冷的性子,又怎会屡次为了他以身犯险?
见她不愿多说,他没有盘根究底,只是问她:“你为何偏偏要装作天界特使?不怕固城王拆穿你吗?”
她抬头,仰望着阴暗的天空。
“光凭固城王,如何破得了斗姆元君的封印?想来你也猜到了,固城王身后,另有黑手。”
他点点头,看向遥远的天际。
“只是我想不通,穷奇虽凶残,”润玉沉吟许久,“但旭凤与鎏英联手,怎会奈何不了区区穷奇,以致两位世子惨死?”
“呵呵……”她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笑出声来。
“带着三个拖油瓶,焉能不败?”
穷奇虽说是上古凶兽,力量强悍,但旭凤和鎏英两人合力之下,并非完全不能对付。可惜他们还带了锦觅和焱城王两个世子一起去了。
锦觅总是稀里糊涂的,旭凤掩护她都来不及。鎏英又忙着保护焱城王那两个自以为是的世子。
惨败,也并非出人意料的发展了。
“何况,”她从袖中取出一棵清霜灵芝,嗤笑道,“为了引穷奇出洞,却种上一地的灵芝,生生将穷奇的伤养好了。这个法子,八成是旭凤那只傻鸟想出来的。”
润玉噎了一下。
他没好意思说,假如让他引出穷奇,只怕也会用这个方法。
突然,他想起一个问题:“旭凤大战穷奇时,你正和我在一起,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
她可疑地沉默了一下。
“穷奇告诉我的。”
“穷奇?”他眉头微蹙,“我怎么不知道,它还会说话?”
她咳了一声,连忙将灵芝放在润玉手中,开始转移话题。
“你知道这清霜灵芝,是哪儿来的吗?”
他摇摇头。
“锦觅种出来的。”
“什么?灵芝乃花界珍稀药材,锦觅仙子如何种的出来?除非……”
她点头:“除非她是花神梓芬之女,才有可能承袭这种能力。”
“先花神逝世于夏至,锦觅仙子却出生在霜降。如此看来,花界隐瞒了先花神的丧期。可是,她们为何这么做?”
润玉一下子联想到许多:“是为了隐藏锦觅仙子的身份吗?花神之女的身份,没什么可隐瞒的,那有问题的……”
她掰下灵芝一瓣,丢进忘川河中,顿时引来幽魂们抢食。
“有问题的,自然是她的生父了。你猜猜,锦觅的生父是谁?”
润玉低头沉思,半晌回答:“与先花神有感情纠葛的,唯有父帝与水神两人。父帝真身乃金龙,属性极阳;而锦觅仙子,却偏偏是阴寒之体……”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
她轻笑一声,替他说完了:“所以,锦觅的生父是水神。她就是水神长女,也就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他的手忽然握紧,神色变得冷峻。
“父帝为我定下的,乃是水神与风神两位仙上婚后所诞长女。锦觅仙子……虽是水神之女,却并非风神所出。”
“傻玉儿。”她拍拍他的手背,“天帝定下这门婚约,难道真是为了延续他与水神的情谊吗?他图谋的,从来都是水神长女这个身份。生母是谁,又有何关系呢?”
他沉默了。
“上仙繁衍生息困难,水神一生都可能只有一个孩子,那这个孩子日后必然会继承他水族的势力。只要与其联姻,等水神遁世后,天帝就可不费吹灰之力,将水族势力尽收天界。这与他娶荼姚收鸟族的行径,并无二致。”
看着垂眸不语的润玉,她一声叹息,收回了手,看向河面。
“倘若锦觅的生母真是梓芬,届时还能顺便收复花界。一举两得的好事,你父帝怎会轻易放过?”
“可是……”润玉开口,声音沉闷,“我不喜欢锦觅仙子。”
“天帝不会同意解除这门婚约的。”她将沉重的现实摆在他面前,不留一丝幻想的余地,“何况上神之誓,又岂是那么好违背的?”
润玉沉吟片刻,说道:“我能看出来,旭凤喜欢锦觅仙子。若我与旭凤一同求情,请父帝将锦觅赐给旭凤,到时候,父帝的筹谋一样能成功。左右父帝要的只是水神和花界的势力,锦觅仙子嫁给我或旭凤,都是一样的。”
“玉儿,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她微微一顿。
“谁娶了锦觅,谁就最有可能成为天界储君,日后继任天帝之位。”
她的话,仿佛一道惊雷,劈在他耳边,震得他心神不属。
“你父帝,是绝对不可能坐视水族和花界,落入非天界储君人选的手中!”
她的声音很冷:“否则日后新天帝继位,却有一个手握水族、花界两大权柄的兄弟在旁束缚。新天帝的位子,还能坐得稳吗?只怕天界到时又会陷入兄弟阋墙的混乱之中,这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
“等哪天锦觅的身份曝光,若天帝属意的储君的人选不是你,那不用你去求,他自会想方设法毁了婚约,将锦觅改嫁给旭凤。若他本就属意你继任天帝,那即便你与旭凤如何求,他都不会解除婚约。”
她定定地看着他:“玉儿,一旦你退了与锦觅的婚约,或许就等于与储君之位失之交臂。你当真要这么做吗?”
润玉眼中,挣扎变幻莫测。
“我……我不知道。”
润玉的心中,乱极了。
他有作为应龙的高傲,只是因儿时际遇,才变得恭慎谦卑,不敢奢求任何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但他心中,不是没有一点野心。他也曾想过,若给他一个机会,他必能翱翔于九天。
见他思绪紊乱,她拍拍他的手,站起身来。
“今日所说,纯属我个人猜测,准不准的还两说,你也无需想太多。”
她转身拂袖而去,黑纱飘扬的裙摆,在风中摇曳而动,久久不能平缓。
“假如有一天,世事真如我所料。到时,不论你如何抉择,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并助你一臂之力。”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忘川,徒留润玉一人站在那里,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而她,却一路左弯右绕的,去了莫林的铁匠铺。
从莫林手中接过游龙簪,她取下了帷帽,将簪子插进发间。
发簪插进去的瞬间,她三千银丝,刹那间化作一头如云的乌发。
谢过莫林,她回了天界。
站在璇玑宫门前,她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直行,穿过整片暗林,进了望月台。
那天之后,璇玑宫里,再也不见了一个名叫阿月的仙侍。
几天后,望舒躺在秋千上,随意翻着手中的书册。
纤阿走了过来,禀告她:“娘娘,魔界欲趁花界势弱吞并花界,大殿已带兵前往花界守卫去了。”
望舒点点头,捻起一颗桂圆在手中揉捏着。
“听说水神大闹九霄云殿,不知天帝对荼姚的处置结果出来了吗?”
纤阿笑了笑:“听说,咱们那位天帝陛下,打算废后了!”
“废后?”她摇摇头,感叹着,“荼姚作恶多年,终是落得这般下场。”
“娘娘,众仙都说,天帝处事公正,荼姚纯属因果轮回,自食恶果呢!”
“处事公正?”
她冷冷一笑:“若不是我暗中截了荼姚开放天界八大粮仓救济鸟族的命令,致使鸟族战力受损,翼渺洲内乱。天帝可舍不得废了这么个好用的棋子。”
“是啊,”纤阿也说,“鸟族长老们早就对穗禾公主仗着荼姚做靠山,以孔雀之身统领整个鸟族,有很大不满了。这百年来,闹得实在厉害。偏偏荼姚那里,您直接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又瞒得滴水不漏,鸟族可不大乱吗?”
望舒猛地把桂圆捏碎,透明的汁水溅了出来。
“若非荼姚一而再地欺侮玉儿,我也不会伤她。我的越华剑,诛仙戮魔不在话下,生生挨了我两剑,没死便是她运气好了。”
纤阿想了想,颇为疑惑:“这一千多年来,她为何不向天帝禀明实情?若天帝出面,让您收回她体内的剑气,她也不至于落得个权柄尽失,鸟尽弓藏的下场。”
望舒笑了笑,眼神却是冷漠的。
“凤凰一族秉性高傲,她哪里拉的下脸告诉天帝?再者,她如何解释,她在何处因何事,被我捅了两剑?难道要告诉天帝,是她想趁历劫杀了玉儿,才落得如此下场?”
何况,荼姚深受重伤的消息一旦被天帝得知,失了强悍实力的她,又没了利用价值,只怕早就被天帝废弃了,哪里还拖得到今时今日?
主仆俩正讨论着荼姚的事,果不出她们所料,几天后,天帝的旨意下来了。
废黜荼姚天后之位,永世圈禁于紫方云宫。
盛极一时的天后荼姚,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倒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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