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印证

小说:舍情双鸾谱 作者:五月零三
    书房距长镜长道长意三人居所皆不算远,那声尖叫,便是由长意处而来的。

    万无埃肖逸路互相一望,齐身跃出门外。无埃心思低迷,不比往常乐得动用华丽招式,闷声同肖逸路一道走。

    肖逸路深知无埃于十宗牢耽搁了救治身上仍有累累伤痕,如今算是强打精神。才刚替她传了些“天仙子”之法,只是肖逸路不长于此,见效甚微。颇是忧虑地望着无埃。

    “姑娘……”

    “走你的路。”无埃倔强,不爽于肖逸路眼中存着的怜悯。

    肖逸路握紧了拳头。

    无埃究竟待他何如呢?依着无埃,绝无可能将仇人放在身边日日相见。估计不会将他归入仇雠之中。可她如今心情好了便招他过来逗弄,心情不好就叫他有多远滚多远。出了难处不愿求助于他,想不通的事情想破了脑袋也不肯问他一句。

    她对他的信任薄的连纸都不如。

    他多希望无埃有朝一日可于自己面前丢掉防备,卸掉伪装,酣畅淋漓的敞开心扉。或许那样的无埃不会拥有傲视天地的力量,也不够强大,她不必成神来庇佑她所爱。但起码,那样的无埃兴许会拥有一样东西。

    笑。

    是了,无埃有过千姿百态的笑,她亦常常发笑。或魅惑,或狡黠,又或是阴沉。但于肖逸路看来,那都不是真的在笑,那种笑至多算是一个镂刻出的样子,并未发自内心。那笑仅仅是一个表情,绝非是心情。

    可无埃偏偏是血自己抹,伤自己受,碎了的牙也要和着水自己咽。神佑所爱,那么何人佑神呢?

    如今看来,绝不会是自己。肖逸路于心底自嘲道。

    “啊——!”

    又一惊声尖叫将肖逸路的思绪硬生生划开一个间隙,叫他不得不加紧步伐追上无埃。

    长意所住之院,能看出是费了一番心意的。至于费心之人是谁,所费何心便不得而知了。

    无埃肖逸路却没心思品鉴其中风光。只是于亭台小榭,怪石异草之中卷起的风云变幻,叫他二人不得不投去目光。

    搭于腰侧之蚕丝褥似乎相伴许久,但不见有旧的痕迹。褥下罩着的小家碧玉,身上一片欢爱后的狼藉。若是凝视,方才看出哪里是糜乱装束,分明已然冷汗涟涟,口中带血。褥子上已浸三点湛红,香肩半露抖如筛糠。

    待无埃将那人看了清楚,神色霎时紧张起来。

    “长意?!”

    无埃肖逸路二人急趋向长意所在。无埃伸手将长意裹了个严实,听得肖逸路一声暗呼,方才注意到长意卧房口杵着另外一人。

    肖逸路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再度感受到身边人透出的轻柔杀气。短短一日之内,这是无埃第二次要向长道出手了。

    无埃紧盯着长道,怫然不悦。而长道似乎是波涛汹涌,狂风骤雨过后归于万里无云之状,垂头于旁侧立的笔直,似乎事不关己。

    “你,不想说点什么?”肖逸路忽而长了勇气,上前一步遮住无埃视线。

    肖逸路想不到他那温润之声不仅能震开压抑的空气,还能震起无埃的暴戾。

    “滚……”身后之人,曳地红雾烟罗衫无风自舞,于夜空之下呼啦啦响成旗帜。

    “万无埃!”肖逸路忽而提高了声量,转身与无埃对视。

    无埃愣了,可眼神仍是如狼似虎。眼前人距她不过一步之遥,身上之香铺天盖地不由分说地冲进她鼻孔,冲进她肺腑,冲昏她头脑。可她嘴硬,恶狠狠目光如刀剜向肖逸路,一字一顿道:“我叫你让开!”

    “你一刀结果了他容易,可‘眼下这些事皆是猜测’之论是何人提的?你难道不问个清楚吗?”肖逸路站死于原地,绝不挪步。

    二者僵持不下,互不相让。最后,却是在无埃怀中的长意缓过劲来打破了僵局。

    “万宫主,求求你放过我两位师兄……不怪他们,不怪他们……是怪我顽劣不成器……”

    “你这是几个意思?”无埃见长意哭得梨花带雨,不由茫然。

    “长意,叫师兄替你着最后一力,我如今算不得好人,只求阿意活着。”长道颤巍巍开口道:“你不必求万宫主,我本就不该活着……”

    “师兄——!呃——啊!”长意一声闷哼,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于夜色中化成点点亮片。而后长意不省人事。

    无埃右脸溅上几滴血珠方才回过神来,震飞近身之长道。

    “阿,阿意……”长道于是哭了。边哭边笑。

    “肖逸路!我那师兄怎么也想不到啊!他本以为可将此事嫁祸于一无名之辈,想不到战隽打的如此好主意啊!”

    “你这是何意!”院落里另一人冲将上来,拎起长道发了恨:“是你干的不是吗?是你要杀了他的!”

    是长镜。虽当局者迷,可无埃肖逸路却终于搞清了。

    “难不成是我吗?真正该恨他的不应当是你吗?是他杀了你爹害你沦落成狗都不如的境地而后又捡回来你要你感恩戴德!”长道疯了般口不择言,笑声不断。

    “怎么不是你!是他送你娘堕入风尘,却教你育你做什么君子!”长镜亦是讽刺般嘲笑道:“可惜他教出来的君子和他一个德行,竟然对自己的师妹有了非分之想!”

    肖逸路终于将关节打通。

    “你们都不必争了。”他低声细语道:“你们二位,有哪个不是凶手呢?”

    长镜长道愕然回首。

    “长道,你藏东西的手法实在不行。”肖逸路不管不顾,似是自言自语道:“那信,我见了。”

    长道心如死灰。连说一句“还不是战隽弄出来的幺蛾子”都不能。他认了。

    “长镜,你应当早就开过六子联方罢?”无埃亦于肖逸路身后接口道:“也一早便知道曼陀罗之事吧?”

    无埃此前一直想不通为何长道于书房带走的不是那个药方子,如今见了他们,登时明白了。

    他们,都是拿着对方当了真凶,极力证明自己无罪。可却不自知互相推诿间暴露出的破绽更为显著,谁也不能说自己不是压塌房顶之雪中的一瓣雪花。

    “我,我只是希望师父能昏迷些时日,我没想到……”

    “事实上,在长道化骨之时,‘宗慧真人’便死于你的药方子与一床曼陀罗之中了。”无埃望了望夜空,继而道:“长道不是什么高手,更不知紫玉骨在何处。只能一截一截化骨相视。那块棂子板上人形印记有深有浅,说明身体各部分丧失生命体征的顺序不一致。那块棂子板上,曾躺着的是宗慧真人罢。”

    “我不知道他是谁,他为何要……”长镜喃喃自语,已然精神不济。

    “你同长道知晓了自己爱戴尊敬一生之长者竟做出那等龌龊事,你们心里有恨,亦有一份对他的不舍。于是你们各自为营,一个要取心法,一个要取紫玉骨。”

    “是战隽,是战隽说化骨并不至死……我想着,若能保他一命,还能救阿意,故而、故而……”长道说不下去了。

    “亦是他告诉我曼陀罗之方。”长镜亦是颓废。

    “而后宗慧真人被你二人联手害死,十宗殿将肖逸路推过来叫你们以为万事大吉。却不想这是十宗殿为我而设的阴谋。待到我重归于此,你们却互相怀疑,想要将对方推到我眼前来。”无埃似是无奈地笑了笑,转而道:“若你们能团结些,我也不至于察觉出什么异样来。”

    长镜长道默然。无埃肖逸路于是知道,此前种种猜测,竟成了真相。

    “万宫主……”此前被无埃扶入院内亭子的长意按着胸口坐了起来,更是加深了无埃对自己及肖逸路所做揣测的肯定。

    他们之所以能相安无事,皆是为了这个超脱于战隽计划之外的长意。

    好一个情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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