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是家宴,沈知言因为是新婚,按照以往的规矩,必须去宫里参加筵席。
宫里宣旨的公公一早就来了,说皇上有旨意,请王爷和王妃一定要去宫里赴宴。
赵季箴不在,她问了林嬷嬷,说想和王爷说说这事,然后便在房间等他,可直到晌午的时候还未见着他的人影。
这几日,不知是何故,赵季箴晚上从未出现过,沈知言也没有机会去一探究竟。隔壁枫园的大门一直紧锁,自蒋太医离开后,再也没见着有任何动静。
她甚至一度怀疑,那人是不是,已经去世了。可又清楚不是,府里没有任何动静,他肯定还活得好好的。
沈知言坐在窗前,想起以前在府里的时候,除夕总是最热闹的日子。院子里张灯结彩的,每个人都喜气洋洋。
她还经常和绿时偷跑出去看街上的盛景,故意买很多糖人儿拿回家气沈知画。还有,还有王瑶竹,也会派人送来很多礼物…
她越想越难过,这靖王府可真是冷清啊,连一向聒噪的鹦鹉都耷拉着脑袋。
午膳时间快到了,绿时去了厨房张罗饭菜。沈知言一个人无聊,便想抱着团子去厨房看看。
她之前没去过,只是听绿时说过怎么走。走着走着寻错了方向,又到了那天捡到团子的湖边。
团子不知是受了什么蛊惑,挣扎着从她的怀中蹦了出去,朝湖中那座楼阁跑去,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沈知言想去追,耳畔又响起林嬷嬷的嘱托,娘娘,湖中枫阁是王府重地,没有王爷的允许,任何人不能随意出入,包括您。
她站在入口处,还在犹豫,就看见一个姑娘从里面跑了出来,衣袖掩着俏脸,好像是哭了。
那姑娘经过沈知言的时候停了下来,几秒钟后又捂着脸跑走了。沈知言这回看清了,她确实是哭了。
不过这姑娘长得真是好看,梨花带雨的模样,让她的心也跟着颤抖了。
沈知言看着那一身紫衣消失在湖边,想起了经常跟在赵季箴身边的景泰,他日常穿的好像也是一身紫衣。
怪不得没有时间见我呢,原来是已经有见的人了。沈知言记得景泰和林嬷嬷说过,那是王爷日常办公的地方。
她这样想着,转头望了望那湖中楼阁,叹了口气,回了。
团子在门外喵喵喵地叫着,景泰正不知该如何处理,屋内已经有声音传了出来,“它怎么来了?”
“回王爷的话,许是跟着娘娘一起过来的。”
娘娘往枫阁来的时候,景泰就已经注意到了。当时景瑟和王爷在里面,他不敢轻举妄动。
“为何不报?”赵季箴闻言起身,走到窗边,正看见那略显孤单惆怅的背影。
今天是什么节日,她竟如此隆重。想起沈知言往日的穿着打扮皆是素雅,赵季箴对她今日的朝服有些惊讶。
猛地一拍脑袋,这才想起,今日竟是除夕。
“属下以为…”景泰知道,王爷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林嬷嬷一早来传,说娘娘想见王爷。”他候在门外,不敢进去。
“为何不报?”语气加重了许多。
“您刚和景瑟一起回来,属下以为您还有事…”想着王爷以往,景泰不敢继续说下去。
“景泰你记着,以后无论什么时候,王妃的事情都要放在第一位。”赵季箴刚想追出去,不小心扯动了胳膊上的伤口,又停了下来,“她来,何事?”
“宫里来人了,请您和娘娘去参加除夕家宴。”景泰小心翼翼地回答,不敢再有任何自以为。
“去安排吧。”屋里静了许久,赵季箴的声音才传来,“让团子进来吧,本王有些日子没抱它了。”
“是。”门一开,团子就跑进去了,毫不犹豫地钻进赵季箴的怀里。
带着一阵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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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言被领进枫园里的时候,左岭已经换上了朝服,他今天可以坐起来了,靠在床头,正在翻一本书,听见门外有动静,便让人进来。
林嬷嬷闻声推开门,请王妃娘娘进去,自己候在门外。
屋里的药味比上次淡了许多,沈知言小心翼翼地走着,偶尔扫两眼四周。待走过屏风,看着床上那人时,心里头一热。
他应该还是将自己放在心上的,连衣服都换好了。
哪怕是一点点。
“宫里晚宴,一起去吧。”左岭已经知道沈知言的目的,不等她开口便直接回答了。
沈知言点点头,她愣在屏风后,不知该不该继续靠前。想着既然已经得了答案,是不是该止步退出去了。
“言言,上前来,陪本王说说话。”这是林嬷嬷提前嘱咐过的,说赵季箴是这样唤她的。
言言,是个好名字。
沈知言搬了张凳子,在原地坐下,隔着一些距离,远远地看着赵季箴,等他开口。
听他想说什么。
“你今日做了什么?”左岭也不知该说什么,放下手中的书,随意找了个话题。
“也没做什么,一个人无聊。”想着眼前的人是赵大哥,两人又有了肌肤之亲,关系应该不一样,沈知言便胆大了许多。
其实她是想说,我好想溜出去啊,好想去长街上玩玩啊。可是她清楚自己今日的身份,知道不同于以往了,到嘴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左岭看得出来,眼前这王妃娘娘不是甘愿躲在笼中的金丝雀,她在这王府过的不开心。他越想越想笑,赵季箴啊,赵季箴,就凭这一点,你已经输了。
沈知言看他笑了,笑的那样毫不遮掩。看久了,还有些阴森。她打了个哆嗦,知道眼前的赵季箴又不是那晚的赵季箴了。
她想苦笑,自古帝王家最无情,可笑我竟然对那一夜有了奢求。沈知言,你嫁入王府的目的是什么,你那大公无私的父亲,还在府里等着你的消息呢。
沈知言想到那个诏书更想笑了,她虽然不懂政治权力,可毕竟多少也听说了一些。
什么劝靖王爷节哀,她不过是父亲仕途上的一颗棋子,皇权斗争的一步棋罢了。
左岭不笑了,因为他看见眼前坐着的那丫头在笑,带着一丝苦涩,他的心竟然隐隐作痛,“今日是除夕,我看这府里有些冷清。本王身体不适,言言想做什么便去吧,晚上再随本王一起入宫。”
“真的?”沈知言有些不相信,林嬷嬷不是说王爷一向不喜热闹吗。
左岭点头,“真的,去吧。”
得了许可,沈知言兴高采烈地张罗去了。
整个王府顿时热闹起来了,仅有的丫鬟婆子们一个当两个用,小厮们一个当三个用。很快,绿时的午膳还没备好呢,大红灯笼已经挂起来了。
“小姐,这样一看,咱们王府可真漂亮呢。”绿时端着盘子进屋,一脸的喜气。
“那是,你也不看是谁张罗的。”沈知言捏着手中刚剪好的窗花,指挥小丫鬟贴在窗子上。
“娘娘真是心灵手巧。”那小丫鬟一边干活一边夸奖。
沈知言笑得合不拢嘴。
“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教的。我们小姐这剪纸的本事可是当年夫人手把手教的,我们夫人那是…”绿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立刻跪在地上,“小姐,绿时错了,您罚奴婢吧。”
沈知言微笑,将她拉起来,拍拍肩膀,“没事,今天高兴。”
赵季箴站在阁楼上,眼瞅着整个王府一瞬间张灯结彩,心也跟着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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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很快西垂,去宫里的时辰到了。王府门外已经备好了马车,赶马的是景泰。
沈知言看着午间遇见的那个姑娘从枫园中推着赵季箴出来,脸上高兴的表情立刻停滞了,”给王爷请安。”她规规矩矩地站好,行礼。
这是林嬷嬷教的,说去了宫里要注意礼节。
左岭看了她一眼,“走吧。”轻飘飘的,无所谓的,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好像她这个王妃还没有那个姑娘重要。
罢了罢了,早就听说靖王府姬妾成群了,还能奢望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呢。沈知言笑笑,扶着绿时跟着往前走。
赵季箴站在阁楼上,看着这一幕,胳膊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心也跟着痛了。
昨夜若不是景瑟轻举妄动,也不至于坏了全盘计划。装病他不在话下,只是怕万一…
王府门外,赵季箴扶着景泰慢慢上了轿子,沈知言正犹豫要不要坐进去,听见轿中之人开口了,“还磨蹭什么。”
她只好慢腾腾地挪了上去,纵然心中有一千个不情愿。
这王府的轿子就是不一样,比沈府的好看许多。不仅座榻软和,轿子四壁也都装了丝绸,看起来浑身暖洋洋的。
接过绿时递来的汤婆子,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两眼盯着对面轿子壁上的丝绸花样。
黄黄的、红红的,真好看。
“看什么?这样入神?”左岭也是无聊,盯着她问。
沈知言的脸有些红,“没什么,随便看看,无聊。”
左岭笑了,这丫头怎么总是无聊,“那到底要怎样你才不无聊?”
“出去玩啊…”意识到自己本性毕露,沈知言立刻闭嘴。
“现在不正是在出去玩的路上?”左岭有些好奇,出去玩什么那么好玩,竟让她牵肠挂肚。
“宫里有什么好玩的,我听王瑶竹说宫里规矩很多,她每次去宫里都不敢乱看,一点也不好玩。”沈知言小声地回答。
“王瑶竹?”左岭脱口而出,在京城这么久了,他还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就是王丞相家的女儿,经常去宫里陪皇后娘娘聊天。”沈知言解释。
哦,原来是王丞相的千金,怪不得。左岭又抿着嘴笑,好像在思考什么,“你想见那个王什么竹了?”
就这样被戳破心思,沈知言的脸更红了,她点点头。
“今晚你就能见着她了。”左岭说完开始闭目养神。待会还要应付那些大场面,有的累了。
沈知言还想问他怎么知道的,可见他眼睛都闭上了,应该是不想和自己说话了,便不再多问,只盯着花纹看。
不过能见着瑶竹,也是很值得开心的,希望他不是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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