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佛寺

小说:重生之明珠 作者:茉依夭喵
    净云山慈恩寺。

    花木深处,一处干净整洁、简约大方,处处透露出精致用心的禅房之中。

    已在此清修多日的大梁诚显太后——朱氏,正伴着袅袅香烟,聚精会神地将佛经用掺了金粉的墨汁,一字一句,抄写在散发出淡淡旃檀香味的笺纸上。不一会儿功夫,一个个整齐、娟秀的梨花小楷,便将原本空白的纸张填满。

    朱太后上穿一件鱼肚白素绸长袄,下着鸭蛋青素绫裙子,最外罩着的一件玉色、红青、露褐三色缎子拼的水田长背心,是用梁帝、晋王并怀瑾、怀珍——四名子女的旧衣,改制而成。

    因着在清修礼佛,朱太后面上半分脂粉也无,素面朝天。一头漆黑若墨的发丝,在脑后松松绾了个堕马髻。除发间几根木雕莲花发簪,并腕子上的檀木香珠手串外,通身上下,一件饰品也未佩戴。

    “砰砰——”

    两声简短,又带着些许试探之意的敲门声,将刚刚颂写完经文,心情很是舒朗的朱太后所惊扰。

    只见她眉头微微蹙起,双唇紧抿,眼眸略暗了暗。原本专注于佛经的神情虽淡了不少,却并未理会适才的敲门声。

    朱太后小心翼翼地将笺纸拿起,眉头一挑,一面饶有兴味地欣赏起自己忙活一番的成果,一面轻吹着纸页上未干的墨迹。直到其完全干结掉,这才将笺纸平平整整放进提前备好的嵌螺钿黑漆木盒中,朝着屋门的方向唤道——“什么事?”

    适才敲门的内侍,见里间始终未传出话来,便一直安安静静候在门口,面上不见一丝不耐之色。

    待他终于等来了屋内太后娘娘的回应,赶忙往紧闭的大门处又凑近了两步,微弓着身子,态度很是恭敬地朗声答道:“回太后娘娘,是前段时间……返乡探亲的路御医回来了。正领着家眷候在院子里,想先过来给娘娘请安呢。”

    “哦?是他呀……”在身边嬷嬷的伺候下,朱太后将刚刚净过的双手,用软布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细细擦干。

    面色从容闲适,动作慢条斯理,柔和的眉目之下,眼底透过一抹若有所思,“呵——他倒是个识相之人。给了一个月时间,这才不到二十天,便回来报道了。”

    从梁宫到春临村,再从春临村到京郊净云山,一来一回,哪怕中间一直在赶路,半刻都不敢耽搁,也要花至少十二、三日的功夫。能似现在这般——足足提前了十天时间归来,显然是那路御医刚一到家,未经任何休整,就直接着手处理起举家搬离之事。

    大小事务一经打理好,顾不得多做耽误,便带着家眷、行李往佛寺赶来。

    “我记得路御医家里,除了那个以前在承庆宫伺候的平澜外,还有两个从石家认来的小孙女儿,年纪和怀瑾、怀珍她们差不多大。”

    朱太后一边跟身边的嬷嬷说着话,一边动手将案台上的纸笔收拾好,“你让梁内监先领着他们一家,到前厅候着吧。再备些孩子们爱吃的果子、点心——先招呼起来。我回寝室拾掇些东西,过会儿就来……”

    将要交代的事情一一嘱咐完,朱太后便来到屋子一角,从墙上挂着的众多字画当中,挑出了一副,在其背面寻摸出了一把钥匙来。

    至于方才伺候她的那名端着一张容长脸,寡言少语的嬷嬷,则跑到了一个一人多高的立柜前,动作麻利地将柜中的杂物清空。随着她将柜子的背板拆卸下来,一道藏在其背面的暗门,也随之暴露了出来。

    朱太后低头钻进柜子,从小门中穿了出去。在回身告别之时,顺便将方才开锁的钥匙丢进屋内。

    那嬷嬷一把将钥匙抓住,探着脑袋目送主子离开,直到朱太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深处,这才关上门,将其从里面重新反锁好,所有的东西也都归回了原处。

    随后,便面色如常地打开了房间正门,对着一直候在屋外的那名内监,低声吩咐了起来……

    ……

    路老带着平澜并珍儿、珠儿——两大两小四个人,静静地坐在慈恩寺客院的前厅里,等着太后娘娘驾临。

    知道自己马上要见到的贵人,是当今圣上的生母,珍儿和珠儿两个小丫头,虽对于新换的环境十分好奇,但到底知道轻重,怀着对天家深深的敬畏之心,就那么安安静静、目不斜视地端坐在椅子上。面上虽故意端着大方得体的笑容,心里却是忐忑与好奇交织,惶恐与兴奋掺杂。

    远远望见两个小姑娘,一副与身边长辈——如出一辙的正襟危坐模样,负责招呼她们的嬷嬷立在屋外,有意将身上的寒气收敛了起来,原本棱角分明的五官,也随之跟着添了几分柔和。

    那人迈着稳健的步子,径直走了进来,手中托盘上的茶点分毫不动,半滴茶水也未溅出来。

    半个月前,还被人“关”在宫里的路老,自然认出了这名正招呼他们用茶点,相貌平平却气度不凡的老妇人,是朱太后身边最为得用的管事——高嬷嬷。

    赶忙起身,接过那沉甸甸的托盘。随后,便引着小妹平澜并两个丫头,予她行礼致谢。

    高嬷嬷一面将两个红通通的苹果,硬塞进了珍儿与珠儿手中,一面在珠儿那有些面善的脸上,不着痕迹地多瞅了两眼。她乐呵呵地在两个丫头头上各摸了一把,压下心中方才浮起的些许诧异,走到神色有些不对劲的平澜面前,双眸之中,满含着欣喜与怀念。

    “是你,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高嬷嬷一把握住了平澜的双手,在她满是惊诧的目光下,激动道:“平澜!你还记得我吗?当年二皇子殇逝之时,因着看管祭品不利,要被吴总管乱棍打死的那个小宫女。”

    “辛亏你当时从旁经过,打着柔昭仪的名头救下了我,不然——我早就成了这宫里又一条枉死的女鬼,哪还能有今天呀。”

    当年宋氏害死二皇子,对于作为母亲的沈氏来讲,简直是致命一击。刚将负责照顾二皇子的一干人等审问完,沈氏便因悲痛过度,一病不起。二皇子的丧事,便由泰康帝交给了一向与凤宜宫交“好”的宋氏负责。

    泰康帝尚在潜邸之时,平澜就随已是太医的路老进宫,做了宫女。待泰康帝继位,宋氏也成了宫里的昭仪娘娘,便因着路老的关系,将平澜调到了承庆宫伺候。

    平澜在宫里的时日,本就比得那些从潜邸随主子进宫的下人要久许多。那些初来乍到,对梁宫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潜邸旧人,行事是自然不如她这个“地头蛇”方便。宋氏初入宫廷之时,平澜可是帮着她解决了不少麻烦。

    待宋氏渐渐站稳脚跟,摸清了宫内盘根错节的各方关系时,待平澜虽不若那些个跟了她多年的旧人亲近,但也念着先前的功劳,及路老的这层关系,对平澜仍旧器重非常。

    二十多年前,承庆宫的一众下人中,平澜姑娘——可算得上是能排得上号的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宋氏在主理二皇子的丧仪之事时,一些活计便被分配到了包括平澜在内的几个大宫女手上。

    “知道太上皇因着那罪妇的事,要处死承庆宫的一众宫女、内侍,我那时真的是担心到一连好几日都睡不着觉。又因着那桩事平白与我家主子扯上了干系,作为她身边的大宫女,宫中有太多双眼睛盯在我身上。”

    “除了躲在暗处干着急外,我真的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高嬷嬷握着平澜的手,紧了又紧,面上的神情真诚而满含愧疚。

    “辛亏后来先太后娘娘插手,救下了路御医,我家主子便顺势将你救下,送出了宫去。不然明知恩人有难,却为自保而眼睁睁看着恩人丧命,这件事情——一定会成为我的心魔,折磨我一辈子的!”

    听了高嬷嬷的这一通话,平澜就那么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地任她抓着手。随着对方将那些往事一一道来,许多都快被她忘却了的记忆,也被重新翻了出来。

    “其实……”平澜的脸颊一阵红、一阵白,吞吞吐吐,显得很是为难。

    “当年二皇子的旧物,是被我偷偷拿走的。也正是因为我,才害得你差点被吴总管打了板子。所以……”

    所以,高嬷嬷根本不需要视平澜为救命恩人,她当时之所以会救下高嬷嬷,不过是源于她心中有愧,知道所有祸事皆因她而起,高嬷嬷所受的分明是无妄之灾。

    害完人再救人,一来一回,不过是打平了而已,哪有什么资格再去当人家的救命恩人呀。

    望着平澜那羞愧不已的样子,高嬷嬷一改往日严肃、高冷的模样,眉头上的皱纹舒展,双眼也扬着笑意,“那又如何,你当初完全可以对此置之不理呀。何必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小人物,假传昭仪娘娘的命令,借势压人,冒头逞能。”

    “得罪了内廷总管太监不说,还要冒着万一被人发现,获刑丧命的风险。”说着,便在平澜手背上安抚地轻拍了拍。

    “而且——”高嬷嬷接着道:“我已经知道了,当年那只拨浪鼓之所以会‘丢失’,其实是你为保其上所藏的秘密,不被毁尸灭迹,这才铤而走险,将它偷偷拿走的。事出有因,又不是你贪墨或是故意使坏害人,怎么能怪得到你身上?”

    “后来这只拨浪鼓,不是被路御医带回到了宫里,成为扳倒那罪妇的重要物证吗?真要这么追根溯源,你也算是我们娘娘的大恩人呢……”

    “这么热闹呀,都在说什么呢?”

    高嬷嬷谈兴正浓,还想再与平澜说些别的,却被突然插进来的悦耳女声所打断。众人随即将目光,顺着声响向门口移去。

    原来作为主人的朱太后,是因要更换得体的衣饰,这才姗姗来迟,

    之前的素白上装,已被她换成了稍显活泼的杨妃色绣福寿纹云锦长袄,衣服上还裹着考究的墨色镶边儿。耳珠、腕间也新添了成色上佳的翡翠首饰。至于一头令人称羡的云鬓,则用金镶三色宝石的鹦鹉摘桃发簪点缀其上。

    对着门口朱太后福了福身子,高嬷嬷笑着上前将她迎进了屋来。

    路老随后赶忙跪下,顾不得再向珍儿、珠儿解释什么,直接朝着来人行礼道:“给太后娘娘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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