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最初在对石文娴暗中下手的时候,石老夫人和石文婉定然也是知道的。
只不过这二人,一个对着同父异母的庶妹,有着天生的优越感,对于自家母亲的阴损手段,即使看在眼里,也只是选择冷眼旁观,甚至可能会乐见其成,帮着扫尾;另一个,则在一开始就没打算把宝压在石文娴身上,对于大儿媳妇的小心思,看破不说破,只维持着面上的平和,别闹出大乱子就行。
若不是国公夫人后来惹出那么一桩事,将宫里的几尊大佛,上上下下,全都得罪了个遍。
使得原本在国公府一枝独秀的石文婉,失了即将到手的王妃之位不说,还让被殃及池鱼的石文娴,也在帝王权术之下,“无奈”成了齐王侧妃。
两个孙女的身份地位,一下子平分秋色了起来。
石老夫人这才重新开始审视石文娴的价值,权衡利弊,在国公夫人打算故技重施,对路老大夫的药也动手脚的时候,提前预知,并及时插手制止,狠狠警告了正房母女。
至于着了道的石文娴,以她上辈子在梁宫浮沉数载,却始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局面看。这位贤妃娘娘的心机手腕,哪怕在面对权倾一时的永寿宫太后,也是只强不弱的,怎么可能会不清楚国公夫人曾私下对她做过什么。
不过是在当时的那种境况下,碍于自身身份的限制,石文娴只得默默地将这口气先忍了下来。
蓄力蛰伏,待日后一朝得势,便要将曾经所受的“特别关照”,全都一一“回报”过去。
如果珠儿没记错的话,新帝继位没几个月,被幽禁北宫的废王侧妃石文婉,便因一场风寒病逝了。而她膝下的两名幼子,也在无人看顾的情况下,很快就跟着她一块儿去了。
当时,北宫的消息传入信国公府,就如同一颗投入深井的石头,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国公夫人早在吴王卫承锦事败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不问世事,整日龟缩在石老夫人的小佛堂,日夜诵经祈福;至于信国公,则沉浸在另一个女儿当上了皇妃,自己成了半个国丈的喜悦当中,对于早被视作弃子的长女之死,至多哀叹两声,着人帮着处理后事,也算是全了最后的父女情谊。
废王被幽禁之时,虽已被贬为庶人,但无论是先皇还是新帝,都念在曾经的情分上,并未过多刁难、苛待用度,北宫众人的一应吃穿花销,也一直是比照郡王份例下发的。废王的一众妻妾子女,固然没了皇亲的身份,可几个孩子毕竟是卫氏血脉,先皇子孙,衣食住用等方面是绝对不会缺的。
怎么废王的其他庶妃、侍妾都没事,有亲妹妹做皇妃、国公父亲当国丈的石文婉,却因为一个小小的风寒,母子三人先后丢了性命。
与她有私怨,又有着这么大能量,能插手北宫之事的人,除了石文娴外,还真想不到第二个人了。即便不是宫里那位贤妃娘娘的意思,也自会有其他聪明人,闻音知雅意地来帮她动这个手。
利字当头,亲人血脉又算得了什么呢?
国公府二房的大公子石嘉启的亲表哥——高小将军,当时不就在宫里任羽林卫,担着北宫那一片的巡防之事吗?
曾经在信国公府高高在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石大小姐,一朝失势,不但落得个幽禁废宫、家族弃子的境地,最后,更是丧命于自家人之手。
这般凄惨下场,也着实是令人唏嘘。
不过……随着珠儿的重生,两世的发展,虽依然大体重合着,但其中的一些小细节,却因着珠儿,渐渐地与上辈子不一样了起来。若是珠儿能利用多一世的记忆,占得先机做些什么,石文婉未必会再如上一世般,被家族所舍弃,最后惨死在废宫之中。
毕竟,石文婉、石文娴姐妹俩,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竞争对手了。而珠儿上辈子的死,与那未来的贤妃娘娘可是脱不了干系的。
帮着石文婉,不也是在帮珠儿自己吗?
……
雕梁绣户,画栋朱帘。
宽敞别致的内殿之中,造型古拙的错金螭兽香炉溢着袅袅香烟,伴着红木雕花隔断上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帘,将殿内的佳人藏在这金屋中,让人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一名身着霞光红洒金宫缎长裙的清丽佳人,半躺在描金的檀木贵妃榻上,慵懒地倚靠着身后厚实柔软的锦垫,两只眼睛微微眯着,长长的睫毛在面上投下一片阴影,细嫩的面庞泛着健康的光泽,整个人显得柔美而祥和。
丽人上身穿着一件银色素纱罩衫,几朵绣工精细、栩栩如生的白玉兰花点缀其上,与窗外枝头上生机勃勃的花朵,相映成趣。
一头青丝松松地绾了一个髻,几缕发丝调皮地垂下来,两只嵌和田玉雕兰花的银制发簪,斜斜插在云鬓之上。
纤细柔嫩的手指,握着一支素面稀地金缂丝团扇。指甲并未像寻常贵妇一般,染着鲜艳浓烈的蔻丹,而是修剪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在紫竹扇柄的映衬下,愈发显得莹白细腻。
扇子一上一下轻轻摇动着,耳珠上溢着光晕的珍珠耳坠,随着打扇的动作,也跟着轻轻颤动。
“娘娘,天色不早了,王爷应该也快回来了,咱们院儿……要不要给王爷准备晚膳呀?”
一个身着藕荷色衣衫,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一面将手中的小瓷盅,轻轻放在丽人身边的矮几上,一面忖着丽人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
听见侍女的话,丽人先是睁开双眼,满是雾气的眸子茫然地看向说话之人。随后,用扇子掩着下半张脸,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方才支起身子,探头向窗外望了望:“哎呀——不知不觉,都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这一天过得可真快呀。翠环——去小厨房知会一声,晚上我想吃鸡茸小米粥和水晶虾仁包子,剩下的再让他们看着,随便弄上几个爽口些的凉菜,配齐了送过来。”
说着,便端过桌上的小瓷盅,捏着个白瓷勺儿,在里面搅和了起来。
“嗯——你怎么还不去吩咐?要是到了饭点还见不着水晶包子,你家主子——就直接把你剁成馅,包人肉包子吃!”见侍女皱着张脸,立在那里一动未动,丽人半是玩笑,半是威胁地说道。
“好我的主子——您怎么光顾着想自己要吃什么呀,王爷那儿该如何预备,您也得给个章程出来。作为齐王府现今唯一的女主子,您对王爷也要上些心呀。”
侍女走到丽人跟前,蹙着眉,恨铁不成钢地对她说:“您这嫁进王府都一年多了,大姑娘只比您早了两个月出嫁,现如今都快临盆了,您怎么还是这样,一点儿都不知道着急呀。”
丽人翘着嘴角,淡然地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头也未抬,继续百无聊赖地搅着小盅里的汤羹。
侍女见自家主子又这么自顾自地玩起来了,盅里炖了两个时辰的汤羹,竟一滴都未入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情急之下语气中透着几分埋怨,也顾不得什么尊卑礼法了。
“还有这药膳,方子可是老夫人特意嘱托路老大夫为您预备的。路老大夫的水平,那可是比宫里的御医也不差什么了。大姑娘和三姑娘那里不都如愿了吗?这么好的东西,您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想起来了吃两口,想不起来了,就干脆搁凉了倒掉,身子什么时候才能调理好呀。”
丽人望着侍女气急的模样,捏了捏她的脸,好笑道:“子嗣之事固然重要,可一切也要看缘分,我都不着急,你这小东西倒先急得直跳脚了。”
侍女侧过脑袋,避开了丽人即将要在她脸上肆意妄为的“魔爪”。随后叉着腰,气恼地跺了跺脚,一脸不赞成地看着她。
这名正和主子怄气的素衣侍女,便是曾经信国公府正房的丫鬟——翠环。
一年多以前,刚随着自家姑娘陪嫁入了齐王府。
而正与她说话的那名气质绝佳,打扮明艳又不失雅致的清秀佳人,则是信国公府的二小姐,嫁入齐王府为侧妃的信国公次女——石文娴。
因着当年信国公夫人生事,勃然大怒的梁帝随手一指,便将信国公的两个女儿,分别指给了关系不睦的吴王和齐王殿下。
庶女出身的石文娴,嫁的便是那被信国公夫人,狠狠得罪了的淑妃娘娘的小儿子——齐王卫承钊。
石文娴进门之时,齐王不过十七、八岁,介乎于男人和少年郎之间。出宫立府不过半年,不但没有迎娶过正妃,平时跟在身边的也都是些侍卫、小厮,连个侍妾都没有。齐王府后院,可以说是干净的到了冷清的地步。
石文娴便是王府迎进来的第一个女主子,在正妃入门之前,整个王府后院都要归她来管。
也难怪翠环急成这样呢,齐王殿下马上就要及冠了,到时候即使圣上不着急,宫里的淑妃娘娘也该给齐王挑选正妃了。
若不能赶在正妃入门之前,先生下个一儿半女来,以石文娴现在和齐王母子这种不咸不淡的关系,待日后新人进门了,她家小姐可能就要彻底失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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