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就石文婧的事,一直深谈到日暮。
无论是当年朱氏夫人难产而亡,还是现在石文婧身上落下了瑕疵,都是因为石家治家不严的缘故,宣扬出去,落得是整个信国公府的面子。
新仇旧怨,朱家没有直接大张旗鼓地闹上门来,而是选择私下与她们密谈,石家已经是万分庆幸了。
国公夫人满脸愧色,低声下气地向朱大夫人再三保证,以后她一定会亲自看顾二房,自己的女儿——大姑娘文婉在府上是个什么待遇,三姑娘文婧便绝不会比她差上一分半毫。至于那些曾为难过石文婧的下人,石家也一定会狠狠罚过,让满府上下都好好看看,糊弄她家三姑娘是个什么下场。
石老夫人也同样陪着笑脸,拉着朱大夫人的手,好言好语地安抚了半天。她让朱大夫人放心,自己已经开始命人收拾院子了,石文婧以前惯用的下人,也都重新寻了回来,等石文婧回府之后,就将她从二房院儿里移出来,养到自己身边,由她老人家亲自来照看,绝不再让她受任何委屈。
得了信国公府的保证,朱大夫人满意地领着下人回去了。
送走了朱大夫人,原本还满脸堆笑的石老夫人,迅速板起了脸,一脸怒意地领着一旁惴惴不安的国公夫人,便往二房赶去。
二房此刻已经传了晚膳,二夫人并房中的几位少爷、小姐,正围坐在圆桌周围吃的正香呢,饭厅的大门却突然“哐”的一声,让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大……大嫂?您怎么没让人通传一下,就直接进来了,吓人一跳,我这儿还有孩子们呢!”见国公夫人满脸肃容,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壮硕婆子,觉得被下了面子的二夫人语气中透着不满。
“你还好意思提孩子们?但凡你肯为着他们几个多想想,也不会最后把事情弄成这样!”
“你们这一大家子其乐融融、母慈子孝的,却没想想那被你赶出去的三姑娘,也同样是二弟的亲骨肉,孩子们的亲姐姐!”国公夫人望向二房的几个孩子,看着那一个个珠圆玉润、活泼健康的模样,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
“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少爷、小姐都吃好了吗?还不赶快把他们带回去,天色已经这么晚了,赶紧安顿他们就寝吧!”
国公夫人没等二夫人开口,扭头就向房内候着的几个乳母、婆子疾声吩咐了起来。
“大嫂!您这是干什么?就算咱们信国公府还没分家,您这得了诰封的国公夫人是府上的当家主母,管理内院天经地义。可这是我二房的内宅,大嫂管小叔子房里的事儿,传出去了……是不是不太好听呀?”
做了十年的石家二儿媳妇,高氏还从没受过这般气,再一瞧原本和善的大嫂,今日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开始对着他们二房指手画脚起来,高氏脾气上来了,叉着腰就和她呛了起来。
“你们几个怎么还不带着少爷、小姐回房,这里是信国公府,我这国公夫人的话难道不顶用了吗!?”国公夫人没有理会阴阳怪气的高氏,反正她也是秋后的蚂蚱了。
她朝着那几个迟迟不动身的乳母、婆子们再次喝斥道,让她们赶紧把几个孩子带离,免得一会儿处置他们的母亲时,做子女的看见了面子上挂不住。
“你们是二夫人从高家带来的下人,我支使不动你们也是情有可原。可你们怎么不想想,二房的事,哪里是我一个做嫂子的说插手就能插手的了的,若没有老夫人的命令,我如何敢沾手这样的麻烦呢。”
“苛待继女、违抗婆母、不敬兄嫂……这一桩桩的事捅出来,你们就算不为着二弟妹,也得替几个孩子想想呀!”
果然,几个婆子们听国公夫人这么一说,相互看了看,迅速将二房的几个少爷、小姐带了下去。
“母……母亲,就算媳妇有什么地方没做好,您也不该这样下媳妇的脸呀。这些都是自小就伺候我的老人,都是我从忠武将军府带来的,您审都不审,说打就打、说卖就卖,还都是当着我的面,我以后理家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呀!”
原来,石老夫人怕见到二房的几个孩子时,一时心软,没法狠下心来处置二夫人,便让国公夫人先去内室将孩子们支开,等孩子们都躲远了,再将高氏和她手下的那些婆子、仆妇带到正厅外的院子,去见早就等在那里的老夫人。
石老夫人一看见高氏,便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怒喝着让她跪下。随后,便将近身伺候高氏的几个得用的婆子,压在她面前一个接一个的打。
“用不着审,这些个贱婢没一个冤枉的!”
国公夫人唤人搬来了凳子,本已坐下的石老夫人,看高氏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还在旁的事情上纠缠,气得一下子又站了起来:“身为奴才,看见主子做错不但不拦着,还一个个在旁边煽风点火、谗言媚上,不好好教训一顿又怎么能让她们记住,这里是信国公府,她们该守的是我信国公府的规矩!”
当天夜里,信国公府二房可谓是狼藉一片、哀声连连。
凡是苛待过石文婧的下人,不论是高氏带进府的,还是国公府自己的奴才,全都或打或卖,受了重罚,其中以胡婆子为首的别庄众仆,更是被远远地卖到北境的荒蛮之地。
至于那罪魁祸首的高氏,则被夺了二房的管家权,罚她被关在小佛堂,日日诵经悔过,三年不得外出交际。
连石二老爷求情,都招来老夫人的一通斥骂,还让信国公罚他跪了祠堂,可见这回二夫人,是彻底翻不了身了……
……
“老大家的,三丫头明儿个就要从朱家回来了,该置备的东西都置备齐全了吗?还有原先朱氏留下来的那些下人,都寻的差不多了吧?”
石老夫人在收拾一新的房中,一面坐着四处打量着,一面向身边的儿媳问道。
国公夫人亲自给婆母添了杯茶,满面春风道:“母亲尽管放心,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全都比照文婉房中的来。先头朱家妹妹留下来的人,媳妇也已经按名册一个一个寻回了,以后就都搁到三姑娘身边伺候。”
石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三丫头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无人看顾的软弱丫头了,过了这么多年,朱家的怨气也该淡了,哪怕还是对咱们有些不满,总得顾着三丫头的面子。”
“当初你可是答应过朱家的,大丫头是什么待遇,三丫头那儿就分毫不差。你是石家的长房长媳,信国公府的当家夫人,要比旁人更心明眼亮,希望你不是一时说说而已。”石老夫人一面说着,一面眼含深意地看向国公夫人。
“母亲,媳妇不是那浅薄之人!”见老夫人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国公夫人急忙分辩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望了一下,凑到石老夫人耳边,悄声道:“国公爷已经悄悄知会过媳妇了,圣上有意给晋王和咱们家文婉指婚,就等着最后一道圣旨了。晋王是宫里淑妃娘娘所出,淑妃又是那朱家的女儿,和先头弟妹是连着亲的,咱家三姑娘也算是淑妃娘娘的外甥女了。”
“不为别的,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我也得对三姑娘好呀!”
……
京郊猎场。
“四哥!看我猎到了什么!”
一名身着藏青猎装的俊朗少年,高举着手中刚打来的猎物扬了扬,双腿一夹,骑着身下的枣红色骏马,向树林另一头的玄衣青年驶去。
少年面如冠玉、目似朗星,骑马时衣服下的肌肉微微隆起、充满活力,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
看着朝气蓬勃的弟弟,玄衣青年原本板着的严肃面孔,也忍不住松弛了下来,嘴角不经意地微微上翘,冰冷的双眸中溢出一抹温情。
“四哥,看!这只玄狐毛色多漂亮,正好拿回去给母妃做顶帽子,等今年宫宴的时候,让母妃也戴出去显摆显摆。”少年策马至兄长身前,一面兴奋地说着,一面洋洋得意地看向眼前的玄衣青年。
玄衣青年无奈地看着自家弟弟摇头晃脑的嘚瑟模样,好气又好笑地拿马鞭手柄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给我适可而止!不就是一只狐狸吗,不知道的人看到你这得意劲儿,还以为你猎的是猛虎、黑熊呢。”
“这才不是普通的狐狸呢……”听兄长这样说,少年忙开口反驳道。
然而,他才刚说了几个字,却突然眼睛一尖,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东西。也不再争辩了,而是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笑得贱兮兮地说:“既然四哥瞧不上我的玄狐皮,那肯定是有更好的了,让我想想……四哥究竟藏着什么好东西呢?”
只见那少年突然身子前倾,伸手在兄长马鞍上一捞,将挂在上面的口袋顺了过来。
“我说你怎么看起来没多大兴趣呢,果然是已经有了好东西呀。”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将沉甸甸的口袋打开,随即露出了里面银白色的浓密绒毛,“哎呀!这不是银狐吗?平时很难见到的。”
看到了兄长的猎物,少年既惊叹,又羡慕地在那毛皮上摸了又摸。
“去去去!小孩子一边玩儿去!别瞎捣乱!当心你那脏爪子弄脏了毛料!”玄衣青年趁弟弟一时不备,一把将口袋夺了过去。他小心翼翼地将毛皮大致检查了一下,见没有什么污损,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将东西收好,口袋扎上,挂回到马鞍上。
看着兄长紧张兮兮的模样,少年笑得眉眼弯弯,比狐狸更像狐狸:“不对呀,母妃冬日里最爱穿重色、艳色的衣裳,淡色衣裳都只在夏季才穿。四哥这么细心的一个人,不会不清楚母妃平日的习惯的。除非……”
说到这里,玄衣青年的耳尖已经红的都能透出血了,少年也笑得更开心了:“除非这银狐,根本就不是四哥给母妃猎的,而是给母妃的儿媳妇吧!”
“别胡说!赐婚的旨意还没下呢,万一被人传了去一通乱说,毁的可是人家姑娘的清誉!”
见兄长脸涨得通红,突然严肃了起来,少年也十分上道的不再玩笑了,“是是是!四哥教训的是,是我一时忘形了。都是我不懂事,四哥您消消气,别跟弟弟计较了。”少年说着,便给兄长作揖道歉了起来。
“哟!你们弟兄俩唱的这是哪一出呀?平日仗着父皇宠爱,最是嚣张跋扈、不服管教的六弟,竟然也会真心实意的道歉?”
一名身着鸦青色骑装的高大男子,一脸不屑地高昂着头,御马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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