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儿你先下去吧!”
“是。”
云之遥回了青鸾殿,便将梅儿打发了去。她走至墙边,纤长手指抚上墙,仿佛这样,便能抚摸到与她一墙之隔的和尚。
云之遥面色带着伤感,圆润额头抵着墙面,言语带着哭腔,“子夜,我今日见着那位姑娘了。她……,好美。”
墙的另一边,和尚自然知道云之遥口中的她是谁,脱口而出道:“她好吗?”
简单三个字,对云之遥来说却是如同三把锋利匕首插在她心头,她面上悲伤便更重了,且在悲伤之中,更爬上了如同陌影一般的嫉恨,只是她的嫉恨并没有表现太明显,那是一种隐忍压抑的嫉恨。她道:“好,她很好。陛下待她不错,宫里也没人欺负她,便是皇后都不成。想来,陛下是真的喜欢她。”
和尚根本不担心陌影是否真的喜欢荼蘼,因为他相信,荼蘼决不会喜欢陌影,故而他语气很轻松道:“是嘛,只要三辰不伤害她,我也就放心了。”
“子夜,你喜欢她,对吗?哪怕我们相识多年,也及不上你与她短暂的相处,是吗?”云之遥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着,她双手十指扣着墙,似乎是想将墙扣出个洞来,仔细的看清和尚面庞表情。
和尚沉默许久,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悔与凄伤,“长悠,我已是出家人了。”
云之遥听着墙那头传来的悲伤与无奈之音,揪着剧烈疼痛的胸口,道:“身在红尘外,心在红尘中,便算不得真出家。子夜,皇家人在高处站惯了,想要无欲无求便比寻常人更难,因为得到的太多,放下便更难,你以为你不在乎金钱地位权势,但在你骨血中,这些东西仍然存在。”
云之遥所说,和尚又岂会不知,他从来就不适合做和尚。可他如今已是行思徒弟,不管身心在哪里,行思救他一命,他都无法食言与行思。于是和尚沉默了。
云之遥苦笑着离开墙边,拉开门走了出去,仰头吸了口冷空气,嘴角溢出诡异笑容。
…………
“走水了,走水了,凝霜殿走水了,快来人啊~~”
半夜,凝霜殿宫女太监的呼救声传开,吵醒了早已安睡的主子下人们,但也仅仅只是吵醒而已。除了离凝霜殿较近几处宫殿没办法坐视不理,派了人来做做样子帮忙扑火外,便无人管凝霜殿死活,都想着反正之后若皇上问起来,她们只管说自己宫殿离凝霜殿太远,且夜里睡的沉根本没听见便是,这夜深路远的,皇上便是想责怪也没理由。她们呢现在只管等着天亮看好戏便成。待凝霜殿那位一死,她们就立马烧高香拜谢祖宗保佑,除去一个她们争宠之路的大祸患。
其实大家心里虽都有着冷眼旁观心思,但有个道理她们却十分清楚。便是这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有心,便是距离再远,也没有能逃过她们法眼的事儿,例如皇上,平日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事儿,吃了什么东西,便是放了几个屁都逃不过她们耳目。若是无心,这事儿便是摆在眼前,她们也能变成睁眼瞎。而她们之所以敢都这么放任凝霜殿烧干毁净,便是因皇后与青鸾殿二位都做了睁眼瞎,那她们这些妃嫔还怕什么?再者后宫妃嫔难得有次不约而同做出的决定,大家可都乐得其成着呢!
而凝霜殿内,荼蘼早已被浓烟呛醒,坐在床边望了眼满屋子火光,这烈火虽猛,在她周围却是燃不起来,故而她睡的床,仍是好好的。荼蘼起身走出卧房,扶起守夜的水儿,水儿已然被呛的有些晕乎,她一次只能救一人,便只能先将水儿救出去。殿外的宫女太监正一桶一桶的在泼水,见荼蘼走出了殿,皆露出轻松之色。毕竟荼蘼现如今是他们主子,若她死了,他们也别想活着。
荼蘼将水儿带出来,直接转身又往燃着熊熊大火的屋里走去,好几个宫女太监鼓起胆子上前拦她,“姑娘,现在里面太危险,您可不能再去了。”
荼蘼却淡淡道:“里面还有人。”便也不顾阻拦,又走了进去。
来回跑了几趟,荼蘼将困在殿内的宫女太监,尽数救了出来,燃这样大火势,凝霜殿竟无人死亡。其实这也亏得火势发现的早,火又是从荼蘼休息的卧房起头,倘若是从其它屋子起头,荼蘼便是救出人来,估计他们也早被咽呛死了。
在荼蘼将人尽数救出来后,宫女太监们惊奇的发现,被荼蘼姑娘救出之人,衣裳多少都有些烧毁烧焦之处,而荼蘼姑娘来回冲入大火好几次,那火就跟长了眼似的,根本不往她身上凑,她衣衫愣是半点损坏都没有,除了救人时肩头与袖角沾染了些黑灰,其它地方干净的就跟从床上刚起来一样,完全没有从火堆出来的狼狈样子。
大火燃烧至天色微亮,才算结束。受伤的太监宫女也都被人送去诊治。水儿最先救出来,吸了新鲜空气喝了些温水人已清醒,只是刚醒来,她便抓着荼蘼上下左后前后的瞧,见荼蘼无碍后,她才大松一口气,“还好,还好姑娘您没事。姑娘,您下次可不能这样冲动了,奴婢们的命不值钱。”
荼蘼只淡淡道:“命,没有贵贱之分。”
水儿虽听不出荼蘼情绪,可她说的话,打心底让她感动。感动过后,水儿表情郁闷的嘀咕道:“这殿里好好的,怎么就走水了?莫不是烛火倒了?不对啊,昨夜我明明将烛台蜡烛都吹了,难道……”水儿嘀咕一阵,双眸猛的睁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之事,她望向荼蘼道:“姑娘,奴婢看这事,还是尽快通知陛下吧!”
荼蘼则是望着一片灰烬的凝霜殿,浅浅点了下头,“嗯,是要通知他。”这好好的屋子烧成这样,她便是不说,他也会知道。
水儿得了同意,马上道:“好,奴婢这便去。”水儿说完扭头就跑,连基本礼仪也顾不得。她紧张想着,若当真是有人要谋害姑娘,这次若不查出凶手来,下次还不知等着姑娘的会是什么阴狠手段。姑娘拼命救了她,她说什么也要保护好姑娘。
水儿去寻陌辰时,陌辰还在上早朝,水儿便只能等着,约摸等了一炷□□夫,陌辰下朝,水儿得了陌辰召见,她便就那么脏乱着见了陌辰。
陌辰一见水儿,张口便是:“都烧干净了?”
水儿顿时一愣,陛下这摆明是知晓昨夜之事,可他却不闻不问,与后宫其她娘娘一般。水儿糊涂了,不知陛下对荼蘼姑娘究竟是怎么个打算。从陛下对姑娘纵容态度来看,他对姑娘该是有喜爱的,可让水儿不解的是,陛下即喜爱姑娘,他为何又不册封姑娘呢?陛下即不册封姑娘,那便打发姑娘离开好了,可他又不让姑娘离开,就那么不明不白的让姑娘住在后宫受人冷眼。此番甚至见死不救,这也太奇怪了。
“陛下问你话儿呢,发什么呆?”福公公尖细的声音提醒道。
水儿身子一颤,忙叩首,“陛下恕罪,昨夜凝霜殿……走,走水了。奴婢,奴婢只是受了惊吓,还未平复。凝霜殿,凝霜殿都烧干净了。不过因荼蘼姑娘救了大家,故而……故而未有人员死亡。”
陌辰剑眉一挑,嘴唇一角扬起抹邪邪笑意,“哦?她竟有这样好本事,朕到底还是小瞧了她。又会杀人,又会救人,她,当真不错。”陌辰说罢,凝望着跪在地上微微颤抖的水儿,“可是她让你来寻朕的?”
水儿再次叩首道:“是。”
“既如此,那朕便去凝霜殿瞧瞧吧!”陌辰说着已起身,福公公跟在陌辰身后,待他们走至跪在地上的水儿身旁时,福公公撇向水儿道:“还不快跟上。”
“是。”
……
陌辰到凝霜殿时,也未叫人通报。只见凝霜殿此时已围了不少人,有些是主子有些是奴才,他们一个个面上似哀婉,却无人上前关心独自站在灰烬前,身影给人无限孤寂的荼蘼。哪怕他们每个人都尽力表现出伤感,可眼神中的喜悦,却又怎样都掩盖不住。这些虚伪的人令陌辰感到无比恶心,面色瞬间一寒,阴沉沉道:“该来时不来,不该时都喜欢凑热闹,你们若这般喜欢热闹,朕倒不妨将你们都丢进火堆里,好好热闹一番。”
众人瞧着皇上震怒,一个个都缩头缩脑的散去。
陌辰狠狠瞟了眼散去之人,回眸将目光重新投在荼蘼身上,“荼蘼姑娘,朕方才听闻凝霜殿昨夜走水,可知是怎么回事?”
荼蘼未回头,依旧盯着那灰烬,“谁知道呢!”
陌辰做一副庆幸状,“还好姑娘无碍,若是姑娘有个好歹,朕可要如何与朕那好皇弟交代。”
堂堂皇上,需要跟和尚交代吗?饶是荼蘼都觉可笑,故而并未搭腔。
“只……,这可如何是好?凝霜殿烧成这副模样,重新修建怕还需要些时日,现下宫中又无空居所给姑娘安置。”陌辰边说边往荼蘼身边走去,眸子盯在荼蘼脸上,想看看她听到他这番话,会是何表情。
荼蘼始终平淡,没有尴尬,没有怒火,她抬眼对上陌辰眸子,淡然道:“无妨。不如,你将我与和尚关一处吧!”
陌辰很失望,他很想从她脸上看到冷漠平静以外的情绪,他似乎从第一次见她,她便给人种平静到令人压抑之感,陌辰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永远都波澜不惊,他道:“这……,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恐怕不妥。更何况,姑娘你还是顶着桃源城主送给朕的美人名头而入宫,虽未有封号,终归在大家眼中,你已是朕的女人,那便更不好与皇弟在一处了。”
“既如此,那便让我同云之遥住一处,也可。”荼蘼并没有执着与和尚,而是乖顺的改了主意。
陌辰对荼蘼简直是半分也捉摸不透,她竟这样快就放弃了与子夜相见,沉默片刻,道:“好!姑娘若是想与长悠住,便与长悠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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