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辰只将荼蘼今后住所做了番决定,便再无其他,有关凝霜殿走水之事,他几乎没怎么提,也没说要调查,此事便就此不了了之。
荼蘼搬往青鸾殿,身侧只带水儿一人,其他宫女太监全部都重新安排去了别的宫殿差遣。除了被荼蘼救过性命之人心中有些愧意,认为以前将荼蘼想的太坏外,其他人基本都是欢呼雀跃着终于逃离了凝霜殿,有的甚至认为这场大火来的实在幸运。水儿却与凝霜殿其他人不同,水儿可以说是荼蘼入住凝霜殿以来,与荼蘼接触最多之人。
水儿原也很怕荼蘼姑娘,只是她渐渐发现,荼蘼姑娘话虽少,性子也冷,心地却比她在宫中见过的其他人要好太多,她很愿意留在荼蘼姑娘身边,而且水儿认为,荼蘼姑娘日后定能有大作为,至少不会比一些受宠妃子混的差,她选择跟着荼蘼姑娘,当是选择了个很有潜力的主子。
云之遥对于荼蘼入住青鸾殿,持着既不欢迎,也不反对态度。云之遥态度主要体现在,荼蘼带着水儿进入青鸾殿第一日,云之遥作为青鸾殿主人,便是因着高贵身份不亲自迎接,至少也该派个丫鬟公公做个表面功夫,可她们二人连个鬼影子都未瞧见,不过大门倒是敞的挺开。荼蘼便是不明白之遥意思,水儿又岂能不明白,眉头一拧,心道:“这皇贵妃心眼真小,不过在她这住些日子罢了,待凝霜殿修好,她便是想留姑娘住,姑娘还未必愿意呢,自己原不过个‘寡妇’罢了,若非与陛下有段青梅竹马缘分,如今怕是早已化作堆烂肉白骨,哪里还有机会这般耍高傲。”水儿是个聪明的,不似云之遥身边的梅儿,自恃有皇贵妃这个强硬后台,该说的不该说张口便来,完全不经过大脑。而水儿,便是心中有再多埋怨,她也不过腹诽一番出个气罢了,面上却怎么都不会表现出来,更不会说出来。
水儿未曾来过青鸾殿服侍,不过各宫各殿修建格局一般相差不多,也就宫殿大小,装饰风格或摆设有所不同而已。因无人带路,她便摸索着将荼蘼带往青鸾殿偏殿。又因青鸾殿长久只皇贵妃一名主子居住,偏殿便不会日日清扫,故而落了层薄灰。水儿对此状况显然早有预料,用衣袖擦出了张干净椅子端给荼蘼,道:“姑娘先歇会儿。昨夜凝霜殿走水,您忙活一夜,定是累坏了。待奴婢先去给您弄些吃食来,再将屋子收拾收拾。这青鸾殿到底是皇贵妃住所,便是偏殿,终归也比旁人的要好。”水儿说完,见荼蘼坐着就坐着,完全一副不怒不喜的样子,水儿也看不出她想法,心下只能猜测,约摸荼蘼姑娘是被皇贵妃这般不礼貌对待,心里有些不舒坦,便又安慰道:“姑娘此番先在青鸾殿将就些日子,陛下现已命人开始重建凝霜殿,想来用不了太多时候,待凝霜殿一修建好,咱们便能回去了。”
“唉~~”
水儿说了一堆话,只听荼蘼张口一声微微叹息,没了下文。她刚想问她怎么了的时候,荼蘼捂着肚子道了句:“饿了。”
水儿顿时被这‘饿了’二字整懵片刻,想笑又不敢笑的嘴角直抽抽,心觉荼蘼姑娘其实还挺可爱。回了神水儿忙道:“奴这便去给姑娘准备吃食。”
水儿去到厨房,要了些鸡汤燕窝之类补品,厨房竟二话没说给了水儿,这令水儿十分意外。
水儿心想,皇贵妃此次虽没有对荼蘼姑娘热情接待,但在生活上似乎没有要苛待荼蘼姑娘的意思。她原还以为荼蘼姑娘在青鸾殿寄人篱下,怕会受些委屈,穿不暖吃不饱都是基本,被人欺辱陷害定也跑不掉。虽宫中传言皆说皇贵妃是个温柔人,水儿却怎么都不信后宫女人没手段还能安然活着,哪怕她有陛下庇护,自己没点本事,那也架不住旁人陷害,更何况树大招风,皇贵妃这棵树,亦算得后宫的参天大树,招的风定然不会小,皇贵妃根本不可能躲得过后宫争斗,她既然能皮毛不损的活到现在,就不可能仅仅是个单纯温柔人。可这皇贵妃眼瞧待荼蘼姑娘未曾表现出任何恶意,水儿反倒心下有些打鼓,不知皇贵妃在作何打算。
水儿将食盒提上,准备回偏殿时,厨房管事突然拦下她,道:“水儿姑娘且慢。”
水儿了停了脚步,神情警惕几分,心下暗暗腹诽,“就知道他们没这么好心,想必给了东西给定是要提些要求。”嘴上却恭敬道:“管事姑姑可还有什么吩咐?”
管事入宫多年,早已修成了人精,饶是水儿表情管理再好,也总能瞧出水儿几分心思来,无奈一笑,这宫中之人,心思到底是比寻常人多,为表达出诚意,管事尽量温和道:“我家娘娘吩咐了,日后荼蘼姑娘殿中若有任何需要,只管提便是,不用有任何顾虑。”
水儿眸光迅速闪过一瞬错愕,但仍是持着警惕心里,为避免管事等人瞧出异样,故面色始终平和温顺道:“那奴婢便替荼蘼姑娘多谢娘娘好意了。”
管事并未再多言什么,点点头,目送水儿离开。
一路回偏殿时,水儿心里都在发慌,对于摸不清皇贵妃想法的慌张。但见着平静坐在椅子上的荼蘼姑娘后,她立马心绪就安稳了,荼蘼姑娘是个连陛下都另眼相待之人,试问这后宫有哪个女人敢见到皇上不行礼之后还安然活着的?莫说后宫,便是满朝文武想必也寻不出几个来。可荼蘼姑娘却不同,她不但活着,还活的很好。荼蘼姑娘是个奇人,水儿相信她不会被任何人打败,无论是皇贵妃,还是皇后,亦或后宫其她嫔妃。水儿也不知为何,就觉荼蘼姑娘身上有种强大气势,那是种让人为之臣服的气势。
水儿将桌子上的灰擦干净,摆好饭菜,伺候荼蘼吃饱喝足,她才偷偷用了些剩菜剩饭填肚子,然后开始收拾卫生。
偏殿面积说来也不算小,水儿一个姑娘家独自收拾到底有些吃力。便去寻了人帮忙,反正皇贵妃都说了,让她们有事尽管提,那她又何必客气呢!皇贵妃说的话还当真不是开玩笑,水儿寻了厨房管事不久,偏殿便来了四名太监,五名宫女来帮忙。其中一名宫女道:“水儿姐姐,我家娘娘说,日后我们几人便就留在偏殿伺候。水儿姐姐跟姑娘日子要久些,若奴婢们有任何地方做的不对,还望姐姐多提点。”
水儿心想,“这丫头嘴巴倒挺会说,青鸾殿能□□出这样好的丫头,看来皇贵妃果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我日后可得要警醒着些才是。”
水儿瞧了眼与她拉关系的宫女,样貌还行算得清秀,但是她若扎在宫女堆里,你便绝对注意不到,也记不住,属于那种即不算特别好看又不难看,就是样貌端正而已的女子。皇宫中这类宫女最是多,不过如眼前宫女这般嘴甜乖巧,又有胆识的倒挺难得。荼蘼姑娘名声可早已在后宫传开,眼前宫女倒是不怕,还一脸笑眯眯的样子,水儿对她很是有几分佩服,拍拍她肩头道:“你们不必担心,荼蘼姑娘性子很好,为人和善,不会随意苛责下人,你们只要做好分内之事便好。还有,荼蘼姑娘喜静,这件事你们平日定要注意些,莫要太过吵闹,扰了姑娘。其它我也就没什么可提点的了。”
宫女微微屈膝揖礼谢道:“多谢水儿姐姐。”
水儿笑着摇摇头,又道:“哦,对了,你叫什么?”
宫女回道:“奴婢唤作小月。”
水儿又拍她肩头一下,“小月。好,你去忙吧!”
“是。”
水儿作为荼蘼的掌事宫女,便是如今来了青鸾殿,地位仍旧不变。她将宫女太监们的工作分配完,便去荼蘼身边伺候。
荼蘼吃完饭,一直坐在正厅椅子上,动也不动。水儿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心里仍觉荼蘼姑娘性子安静的不像活人,且每次她若在荼蘼姑娘身旁站久了,便感觉有股寒气从心底蔓延至全身,以至于她不得不寻藉口暂时离开她身边片刻恢复。
偏殿卫生一直到酉时才算收拾妥当,虽四处擦的干干净净,瞧着整洁不少,但因常年无人居住,未有花草装饰院落,殿中更无摆设,瞧着十分朴素。荼蘼对这些倒不在意,水儿却叹道:“这屋子瞧着未免也太空荡了些,连个花瓶都没有,收拾干净了也是冷冷清清。”
水儿话音刚落,便传来福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
水儿,以及偏殿新进的宫女太监,皆去了门口,跪着迎接。只荼蘼仍坐在正厅椅子,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陌辰虽也没见荼蘼几次,但显然对于荼蘼的态度已然习惯,并不在意的坐在她身侧空位,靠在椅子上,将四周环境打量一番,道:“长悠这东道主做的真是不地道。好在朕有先见之明,给你带了不少东西,想来你都用得上。来人啊~”陌辰拍拍手,便是一群宫女太监排成一路,手中皆端着托盘,有些是布料,有些是衣裳,有些是珠钗,还有些赏玩物件。很快方才还空荡朴素的屋子,便被装饰的渐渐有几分华贵模样。
荼蘼对这些身外之物不甚在意,但陌辰即要送,她也决不拦着。因帝王总有些臭毛病,你要的他不给你,你便不能强要,否则他会生气。你不要的他硬要给你,你也不能拒绝,否则他也会生气。这便是帝王的无上权利,他可以让你生气,而你决不能让他生气,可谓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做派,发挥的算是淋漓尽致。
待屋子装饰完,陌辰慵懒的望向荼蘼,问道:“可还喜欢?”
荼蘼这才抬眸环视一圈,张扬红纱,水晶珠帘,花哨宫灯,殿中宝顶上悬了颗明月珠,架上摆满珍贵玉器瓷器珍玩,地面铺上了红色毛毯,瞧着便是软绵绵很舒服的样子。可荼蘼并不觉得现在的屋子与方才的屋子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多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不当吃不当喝,于是只浅淡的“嗯”一声,也算给足了陌辰面子。
陌辰听了这么一个嗯字,果真也是感到极为满足。他沉了会儿,又道:“荼蘼姑娘,可去见过长悠了?”
荼蘼道:“未曾。”
“是嘛。长悠好歹也是青鸾殿主人,姑娘该去见见,打个招呼才是。”陌辰说着,眸光便以为深长的投向荼蘼,嘴角还带着格外诡异的笑。
荼蘼道:“是要去见她的。”云之遥还未告诉她,和尚被关在哪里呢,她当然要去见她。
“好。东西朕即已送达,那便不打扰姑娘歇息了。”陌辰起身,走时面上带着满足的笑。
“恭送皇上。”水儿等人,跪在殿外两侧齐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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