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五十九章

小说:[剑三]墓衣行 作者:洛娅
    小院中的气氛一触即发,鹿族蛮人和容夏带来的低阶五毒弟子都被打发到了外围守着,院落里只剩几个凝神戒备的高级弟子。院中弥漫着浓浓的雄黄和苦熏混杂燃烧的气味,异常刺鼻。

    唐之袖没阻拦容夏的动作,而是状似不经意地抚了抚唇,暗中将一枚解毒丸填入口中。她早便知晓五毒教天蛛使容夏精通毒术,体内更是封存了五毒教的一枚圣物三世噬心蛊,使她整个人犹如一个移动的毒气源,常人若近她身,一不留心便会中毒而亡。据说在整个五毒教中,能不受影响地与她接触的也只有寥寥几人,难不成这宓净儿也是其中之一?还是说容夏对她嫉恨已经真到了不在乎她性命的地步?

    宓净儿骤然受创,脑中昏昏沉沉不得要领,但仍保留了最基本的意识,她口角流血,勉强睁开眼,喘了几声后含糊着对容夏冷嘲道:“解药、没有解药……”

    “段姑娘、不对,是宓净儿姑娘。”

    眼见容夏愤怒之下又要上手,唐之袖赶紧拎着宓净儿往反方向退了几步,将人转个圈面向自己,她笑盈盈地看着宓净儿微肿的的半边面颊,纤细的指头一寸一寸地在上面抚过,又轻又缓地勾勒出骨头的形状。在旁人看来,她此刻嘴角含笑神情温柔,说起话来轻声细语,丝毫看不出先前出手的狠辣,却无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姑娘背后站着段氏,又有五仙教主庇护,我当然不会害了姑娘的性命,但我这个人呢,耐心可是很少很少的,你不肯拿出解药,我也只得采取一些不太好看的手段——放心,只是有点点疼……罢了……”

    最后的“罢了”二字是和着两道惊恐的女声一并传出来的,容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又惊又怒地盯着唐之袖指尖夹着的细薄刀片和一小片血肉,背上瞬间泌出一层冷汗。宓净儿右侧面颊上冒出一股鲜红,很快浸润了整个右眼,血珠划过她白皙细腻的脸庞,滴滴答答地淌下来,失去了眼睑保护的眼球暴露在空气中,血丝狰狞密布,形如鬼魅。

    “啊、啊啊!!”

    宓净儿先是难以置信,而后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惨叫挣扎起来,她身上的穴道还被数枚梅花针封着,稍一挣动便是锥心刺骨的痛,令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痉挛起来,但后颈处又被唐之袖死死卡住,只能这么不上不下地扭曲着。

    “想要做成一张完美的□□,需得在人活着的下刀,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证剥下的皮肤活性。”唐之袖当着两人的面极其缓慢地弹掉刀片上一小块眼睑,含笑将薄刃贴在宓净儿的脸上比了比,红唇翕动之间,一字一词恍若碎雪刀锋,割得人面皮生疼:“宓姑娘派来的一个小小替身都能有这等寻常人见都见不到的稀罕物,想来姑娘平日里出手定是十分‘大方’?这样看来,只是赏在下一张脸皮,应该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吧……”

    “你住……!”

    容夏的身形刚一动弹,瞬间便听得“铮”地一声脆响,一支袖箭眨眼间在她的腰侧擦出一条血痕,深深没入后方的树丛中。她下意识地捂住伤口,低头朝手心看了一眼,脸色不由得微微变了,惊怒中多了几分警惕。

    “你也用毒?!”

    “比不得圣使阁下。”唐之袖动了动扎紧袖口的手腕,冲着对方状似乖巧地眨眨眼,她的指间夹着刀片,手腕上绑着袖箭匣,可谓远近兼顾。

    见暂时逼退了容夏,唐之袖再次将注意力转回宓净儿身上,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刀锋在眼前晃动,原本还挣扎不休的宓净儿骤然僵硬起来,她的右眼被血糊住不能视物,完好的左眼因疼痛溢出大量生理性泪水,却丝毫掩盖不了其中的怨毒之色。

    “你……好胆……继续、继续动手啊!”她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音调尖锐而扭曲:“就让柳郎做一辈子废人……啊——!”

    唐之袖嘴角的浅笑不由得淡了几分,伴随着宓净儿的尖叫,又有一块血丝糊拉的皮肉从她的指间落下。

    “何苦呢,宓姑娘。”她故作同情地叹了一声,道:“我虽说了不会伤你性命,但可不保证不会从你身上卸下点什么零件。听闻贵教教主医毒双绝、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却不知他能否帮你把这些缺了的零碎……再装回去呢?”

    她说这话时又动了动手,只听宓净儿连连惨叫,血珠四溅,一张脸显然是毁了个彻底,偏她还有气力嘶声呼喊,一听便知是性命无忧。

    容貌对女子而言何其重要,更何况是宓净儿这等喜凭美□□惑他人的,如今脸被毁去,对她而言不亚于要了她的命。便是见惯了血腥生死的容夏,此时也情不自禁地从心底漫出一股彻骨的冷意。

    “够了!”她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声,但这次却不敢再像之前那样随意靠近。“你不能杀她!宓净儿!你还嘴硬什么!想变成白骨架子么?!”

    唐之袖十分配合的暂停了手上的动作,将人向上提了提,微微偏头道:“我给你留了嘴哦,再不好好说话的话……”言辞间的威胁之意昭然若示。

    宓净儿似乎仍沉浸在恐惧之中,即使唐之袖停手,依旧一声声地尖叫个不停,直到容扯着嗓子呵斥了她好几句,才崩溃般地嘶吼:“没有!没有解药!没有没有——”

    唐之袖面上不见失望,她忽然抬起脸,冲着容夏抛了个媚眼,以一种十分轻佻的语调道:“啊呀呀,圣使阁下,你养的小可爱们看来不太争气,这下可怎么办呢?”

    容夏的一颗心直直地沉了下去,抓着虫笛的那只手连连转动,连她身后的几个五毒弟子也跟着变了脸色,其中两人甚至不管不顾地拿出虫笛吹了几声,但整个院子依旧静悄悄的,甚至连当初包围客舍时的喧嚣,也在不经意间沉寂了下去。

    “容夏大人!这、这——”

    唐之袖在心底赞了一声,她当初只在院子里布了防范,没想唐书雁竟能把围在外面的其他人一起放倒,看来这次柳静海被人暗算确实戳到了她的死穴,竟不管不顾地下了这样的重手。

    想到这里,她面上的神色愈发悠闲,拈着刀片的那只手在众人戒备的神色中打了个响指,只听“噗噗”几声,站在院门口的几个心慌意乱的五毒弟子同时痛呼出声,接着“噗通”、“噗通”接二连三地栽倒在地。

    容夏豁然转身,只见院门口好几处位置均有数个螺旋式的机关破土而出,中央婴儿巴掌大小的齿轮正以一种十分均匀的速度不急不缓地旋转着,地面上漂浮着一层肉眼可见的淡蓝色烟气,她手下反应较快的三个弟子正用虫笛死死卡住身边机关的轴心,但仅仅坚持了几息,也全身一软前赴后继地栽倒下去。

    “!”

    容夏猛地攥紧了拳头,瞳孔紧缩,再转身时面上已是一片狠辣:“唐家堡的人!”

    唐之袖也敛了笑,她和容夏四目相接对峙着,神情冰冷,同时手上使劲:“解药交出来!”

    宓净儿又是一声惨呼,她身上被梅花针制着,即便痛急了也无法晕过去,只能悬在那里微微抽搐着。

    被她这么一打断,容夏那肃杀的神情登时裂了开来,气急败坏地道:“没有解药!宓净儿这贱妇!从来就不做解药!”

    唐之袖不言语,只再次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宓净儿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住手!”

    容夏的声调也差点破了音,尚存的理智压住了她几乎要冲上去的念头,尖着嗓子又急又快地解释道:“她都要死了!奴还怎么骗你!确实没有解药!即便是圣教主来了也一样!”

    唐之袖心中一动,手上的力道微松,讽刺地看着她:“这么厉害?教主也管不了她?”

    这一问顿时将容夏的心事勾了起来,脸上的嫉妒几乎实质化,过了好几秒才咬牙切齿地道:“有什么办法,这就是宓家女人的本事!专能勾得男人对她们神魂颠倒!宓净儿的阿姆就是教主亲手弄死的,可教主还是留下了这个贱妇,还帮她找到大理段氏认了亲!”

    说到这里,容夏索性破罐子破摔,当着唐之袖的面将心底的怨言统统倒了出来:“奴家确实没有天欲宫迷药的解药,这个贱妇就是凭着这手制药的本事,才得到教主的看重。她先前不是没因着男人犯过事,失了这手功夫、失了被教主庇佑的本钱,想弄死她的人绝对能立刻让她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汉人姑娘,你若当真一把掐死她,奴家保证掉头就走,绝不找你麻烦!你若还指望着从她手里拿到解药,就别再继续折腾她了!这女人发起狠来连命都能不要!”

    容夏的话掷地有声,神色激愤不似作假,唐之袖静静地听了一会,忽然开口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旱魃是宓净儿抓住的?”

    容夏一噎,神情间多了几分惊疑不定。唐之袖心下了然,当下一松手将软成一团的宓净儿朝着她推了过去。

    “你……”

    “半月之后,苍山洱海小普陀岛,带着解药过来。”她将手指压住嘴唇打了个呼哨,语调平平:“宓净儿身上还有我留下的梅花针,用了唐家密不外传的手法刺入穴道,如何解只有我一人知道。解药到手后,我会替她解穴,提前多嘴一句,二十六枚梅花针入穴是有顺序的,错上一枚,轻则经脉尽断全身瘫痪,重则当场暴毙。”她在自己身上点了两下作为示意,对着容夏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当然,圣使阁下若看这女人不顺眼,也可以在事后随便拔掉一两枚,保准让她当场一命呜呼。”

    “你当奴家是傻子么。”容夏冷笑着回击了一句,宓净儿性命无碍,她也略略松了口气,柳眉倒竖斥道:“你们唐家人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还不快滚!”

    唐之袖不以为意,这么一会功夫,小马驹已经挣脱了松松的缰绳,晃着小脑袋,踩着青石砖从后面“啪嗒啪嗒”地跑了出来,凑到唐之袖身边蹭来蹭去。客舍的门也在同时跟着打开,柳静海身负长刀,当先迈了出来,他目光清明表情平静,衣饰丝毫不乱,可以看出在出门之前经过了一番悉心整理,半点不像受了药物影响的样子。在他身后,唐书雁搀着李滢小心地跟着,与容夏对视时丝毫不掩目光中的敌意。

    “阿若?”

    容夏错愕地低呼出口,随后反应过来,一声冷笑,但到底没有再出言挑事。

    唐之袖一拉暗线拖开了门口挡路的机关和人,牵着小马驹走到唐书雁身边,鼓励似的摸摸小马驹的脖子,道:“大小姐,你和阿滢一起。”

    小马驹虽然长大了一些,但同时载上两名成年女子还是略显勉强,在唐之袖的安抚下,好不容易才迈开步子,有点歪歪扭扭地向外走去。唐之袖和柳静海在两侧警戒着,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离了客舍,容夏倒也守信,只站在原地守着,并无任何多余的动作,她浑身带毒,不敢随意靠近满脸是伤的宓净儿,只是脸色阴晴不定,仿佛正纠结什么。唐之袖最后看了她一眼,方在柳静海的轻声呼唤中加快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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