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八章

小说:[剑三]墓衣行 作者:洛娅
    唐之袖掩在屏风后,听到院中那女子的声音下意识地朝柳静海看去,正巧对上他漆黑的眸子,其中有怒意一闪而逝。

    “何人在外?!”

    他的气息急促,因为运功的关系勉强挤出几个字,听着难掩窘迫。门外的女子显然也意识到这点,轻笑两声施施然推门跨了进来,对着黑漆漆的室内顿了一下,才摸索着往里走,一边娇滴滴地抱怨:“郎君为何不点灯?难道奴家就这般入不得您的眼、竟狠心连一面都不愿见?”

    柳静海:“呵。”

    那女子在屏风前驻足,悠悠地叹了口气,道:“奴家倾慕郎君已久,奈何郎君被旁的人迷了心,奴家也是无奈,方才出此下策。”她顿了一下,见柳静海不吭声,又絮絮叨叨地道:“奴家这天夕香虽是霸道了些,对身子却是无碍,郎君不必担忧唐姑娘,待到天明,奴家自会遣人将她们送离,只是现在却要委屈郎君、与奴家先走为上,那小唐女侠委实棘手,奴家可不敢等她回来。”

    柳静海无意听她啰嗦,他的怒气只维持了一瞬,随即便按捺住了心绪,与唐之袖对视一眼。那女子或因武功低微、或因得手在即松了警惕,竟未有察觉这房间里多了两人,只将榻内的李滢当做中了药来求助的唐书雁,没有半分防备。柳静海心中有底,当即故作愤怒地喝道:“无耻之人!枉费书雁好心救你,早知如此,当日在无量山前便该任你自生自灭去!”

    那女子听了也不生气,只是笑着伸手去推那屏风,她的声音未变,但遣词用字却与白日里大相径庭,加上那故作娇羞的说话方式,一开口便是浓浓的风尘媚意,哪有半分先前的淑娴矜持。

    “哪里是唐姑娘救我,若非见着郎君,奴家又何苦……啊!”

    她忽然一声尖叫,只觉得手腕在瞬间失去了触觉,尖锐的痛深入骨髓,令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是双肩、下颌、腰椎、膝盖、脚踝,在层层叠加的剧痛之下,整个人干脆利落地一闭眼晕了过去。

    唐之袖扔下手里软成一团的女子,从暗器囊中摸出一小把梅花针,暗自运气手起针落,几下便封死了对方的周身十几处要穴,她出手之快认穴之准,饶是柳静海看了也不由得心中一寒。莫说地上这人只是个内力平平的年轻女子,便是换了江湖上武林名宿来,被这套针法一封穴,同样也动弹不得。

    唐之袖制住这女子后,直接将人拖到门口,屏住气息三下两下将对方扒得只剩贴身小衣,扒下的衣物被她揉吧揉吧、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扔进了院中水池,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直将想冲上来踹人的唐书雁惊在了原地半天不敢上前。

    “你、你这是……”

    “谁知道她身上还藏了什么腌臜玩意。”唐之袖一脸轻蔑,扒完衣服后又掏出匕首,两下便将那女子的一头乌黑秀发沿着后脑削得露了头皮,两鬓处更是参差不齐,活像刚被剪秃了毛的土狗。做完这一切后,她连自己的外衣也一并脱下丢开,直接绕到净房里乒乒乓乓地擦了起来。

    唐书雁咽咽口水,只觉得这个后辈正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自己的三观,她本对段氏恨得不行,但被唐之袖这么一打岔、在看看对方如今凄惨的样子,心中竟莫名生出了一抹奇怪的同情感。

    柳静海并不知外间发生了什么,待两人进来后才睁开双眼,就这么一会功夫,他的气息已经沉稳了许多,不复先时的浮动急促。

    “未曾想这段氏竟如此心怀叵测。”他愧疚地看了眼唐书雁,随即道:“我等是否应当早些离开?再滞留此地,怕是会等来段氏同党。”

    “不,三庄主你继续调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稳住你的境界。”唐之袖摇摇头道:“天夕香很厉害,你虽含着药,但若中止调息,残余药力仍会一点点散去你的功力,”她再次探了探柳静海的脉,下了结论:“再调息两个周天,应该能勉强压住,这里是苗人地盘,五毒教势力广博,我等不一定能瞒得住行踪,一旦动起手来,你必须要有自保之力。”

    柳静海点点头,再次闭目调息起来。唐之袖探身凑近李滢耳边说了两句,点了她的穴道令她睡过去,随后才拉着唐书雁退出内室。

    “之袖,静海中的毒,哪里能找到解药?”唐书雁忧心忡忡地站在门槛边,五指攥了又攥,不时朝着内室方向看上几眼。

    唐之袖却似神思不属,直到她问了第二遍,才低声道:“段氏肯定知道,但想从她嘴里问出来……”她顿了一下,摇了摇头,“等会定有段氏同党前来,我会用段氏逼一逼她们,不行的话,只得另想法子慢慢解了。”

    “解药而已,段氏难不成连命都不要了?!”唐书雁顿时焦躁起来,下颌绷出一条冷峻的弧线,压低了声音道:“刑堂手段繁复,她一个弱女子,还能扛得到几时?”

    “天夕香是天欲宫的独门迷药,世代只传宫主一人,被人拿了解药,就等于要了她的命。我虽知道一个配解药的法子,但那法子十分粗糙,而且也不知道在这些年间天夕香药方有没有什么变化。”唐之袖神色淡淡地摇头,“大小姐,我知你心急,但段氏真死不得。”

    “好吧好吧……但是不能这么饶了她!”唐书雁恨恨地踢了一下地上的人,犹不解气,“段明净,她不是大理段氏子嗣么,和那劳什子天欲宫又有何干系?”

    “勾漏山天欲宫……”

    唐之袖冷笑着刚起了个头,忽地神情一凛,向后推了唐书雁一把:“来了,真快。”

    说话之时,唐书雁也听到客舍外传来的密密的脚步声,脸色同样十分难看,低声道:“莫约二十多人。”

    “你回去守着,他们人不敢进来,多用点除秽驱虫的药在周围。”唐之袖随手往屋内几个角落里丢了几个小玩意,接着单手拎起地上昏迷的女子,推门向外走去。

    “你小心。”唐书雁匆匆叮嘱她一句,急急往内室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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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舍不知何时已被当地人团团围了起来,最外层是手执火把的格蛮族人,中间零星散布着不少五毒弟子,唐之袖一出大门,赫然便看到那在花山镇有过一面之缘的苗人女子正手持虫笛神色冰冷地站在门外。

    一众五毒弟子见她拎了个昏迷的半裸女子出来,皆是难以抑制地愣了神,为首的那苗人女子反应同样慢了半拍,随后眼眸中迅速凝聚起一股戾气,但顾忌着唐之袖手上的人,只得压着怒气用勉强平和的语调道:“汉人!赶紧放了她!你们可以离开,否则别怪奴家不客气!”

    “圣使想得忒容易了吧。”唐之袖孤身一人,面上却无半分惧色,她将手上的人质撂在地上,单手掐着她的后颈将人提溜着露出面容,环视一圈后朗声道:“我等路过南疆各地游玩,自问不曾坏了苗地规矩,但这女人——”她晃了晃手中的人质,运起内力让声音远远地扩散开来:“先是假作险情、利用我家小姐怜悯之心混入我等之间,再以邪药引来旱魃窥伺、害狼族蛮人惨死旱魃手下,后又下药欲使我等武功尽失、企图掳走我家小姐的夫婿——”说到这里她冷笑几声,在鹿族人的一片哗然中紧紧盯着那苗人女子,咄咄逼人地质问:“这种挑拨是非、心怀不轨之人,圣使为何要庇护于她?!”

    她最后一句话声调挑得极高,在内力之下,几乎整个鹿族村寨之人都能听到,那苗人女子更是面色数变,唐之袖本以为她欲发难、已暗自做好反击的准备,不想对方竟是恶狠狠地盯着她手中的人质,一副怒急发狂的样子,连声音都尖利地破了音——

    “宓净儿!你这下贱胚子!你们宓家的女人是不是离了男人就不能活!!!”

    一句话骂出,那苗人女子立刻上不来气似的重重呼吸几口,旁边几名五毒弟子纷纷担忧地唤了几声“容夏大人”,却没有一个敢靠近她。

    唐之袖挑挑眉:“原来是天蛛使容夏姑娘。”

    “是奴家又怎地。”

    容夏气得双颊通红,双手抚着胸口好不容易喘匀了气,随后环顾四周,见外侧的几个鹿族人多多少少流露出几分质疑之色,当下凤眼一眯,挥手示意外围的人退下,随后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望着唐之袖,半晌后忽然嗤笑道:“汉人姑娘,其实奴家呢,早就看这宓净儿碍眼极了,你若真捏死她,奴家今夜也不与你为难。只是吾教的圣教主对着女人可看重得紧,她是吾教客卿,勾漏山天欲宫宫主,也是大理段氏大悲长老的唯一血脉,你若杀了她,那日后会遇着什么麻烦,可就不是奴家能猜得出的。”

    唐之袖微感讶异,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苗人女子,口中忽然“啧”了一声,充满兴味地道:“未曾想圣使阁下也是个痴情种子。”

    容夏的神情当即一僵,不待她反驳,唐之袖便轻笑着摇了摇头,勾起嘴角漫不经心地道:“只是圣使阁下未免太自视甚高了,天欲宫算个什么玩意,也值当说出来污人耳朵?至于大理段氏,哼,大悲长老若真在乎子嗣,就不会躲到天龙寺里、这么多年都不肯出来了。”她看着对方慢慢变冷的神色,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贵教圣教主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宓姑娘在我手上也吃够了苦头,放了她也不是不行,只是天夕香的解药,还请圣使阁下先拿出来吧。”

    容夏抿紧了唇,第一次有了进退两难的感觉。她身旁的一个心腹下属看得心焦,当即不顾危险轻轻推了推她的后背,低声道:“容夏大人,不管如何,还是先将宓姑娘救出来要紧!”

    “奴家知道!”

    容夏半是恼怒半是纠结地低声叱了一句,随后咬了咬牙,极不情愿地伸手一指:“你这汉人是明白人,当知天欲宫的药皆是密不外传的古方,宓净儿就是靠着这些方子才在教主面前得脸,她下的药,解药只有问她自己。”

    唐之袖面色微沉,暗自叹了声果然不出所料,随即指尖连点,眨眼间便从宓净儿身上取下了几枚梅花针,穴道受刺激的剧痛使得她尖叫一声,强行被从昏迷中唤醒过来。

    “宓净儿!”

    容夏咬牙切齿地吼了一声,忍不住大步冲上前,扬手就是一记耳光,劈头盖脸怒斥道:“你给谁下了药!赶紧把解药拿出来!否则奴家可不稀得替你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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