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下,寂静无声。
唐之袖抿紧了嘴,拿出十二分劲头,卯着劲往鹿族村寨赶去,娇小的身影仿佛夜幕下的幽灵,冰冷而肃杀。
她的动作很快,从花山镇客栈事发到回到鹿族客舍,几乎没有半点耽误,加上轻功高超,返回之时,整个鹿族村寨仍沉浸在睡梦的寂静之中。
黑暗仿佛一只张开大嘴的猛兽,临近客舍,唐之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随意朝着院中各处丢了几个机关,然后习惯性地打开插件瞄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她背上瞬间泌出一层冷汗——
红点!代表段明净的小标识,赫然变成了一个刺目的敌对红点!最让她揪心的是,代表唐书雁的小绿点此刻竟然也在同一间屋子里,而从她当前位置,只能隐约感知到一个人的呼吸声!
来不及犹豫,唐之袖直接从系统背包里抓了把沙枣,腕子一抖以天女散花的手法冲着客舍的窗户甩了出去,紧接着猫低身子破开门闯进屋内,直冲着插件指使的小红点扑去,口中喝道:“大小姐留手!”
飞向窗户的暴雨梨花针果然有了一瞬间的迟滞,唐书雁眼睁睁地看着一道黑影蹿入了段明净的床帐,内里紧接着传来一声短促而轻微的呼声,随后便再无动静了。
她迟疑着将手放在暗器囊上,在狭小的房间里无声变换着位置,同时轻轻开口:“之袖?”
床帐一动,随后被人从里面撩开,唐之袖双腿交叠就这么直直地跪在段明净身上,而对方却仰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
“大小姐没受伤就好。还有,你怎么在这个屋子?”唐之袖见她一身打扮相当利落、面上也毫无睡意,心中顿时轻松几分,但仍是皱眉发问。今夜她本是将自己和段明净安排在了一处,既便于晚上外出,也能防着对方在室内动手脚。
唐书雁听她说话时并未控制音量,这才将暗器囊拢回衣袍下,绕开前面几块地砖摸索着去找蜡烛。
“我没睡沉,前阵子听得你出去了,段明净又起夜……”
“别点灯。”唐之袖又扔了个沙枣过去,一下将蜡烛打下了桌。
都是唐家堡出身,唐书雁的夜视能力也非同寻常,不点蜡烛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大影响。
“我怕段明净察觉你不在,就趁她去净房的空档,躲到了你床上。到刚才为止,她都挺乖觉的。”唐书雁走到床边,看到唐之袖刚才粗暴的动作,她索性连“姑娘”二字都不提了,直接道:“你发现了段明净的疑处?人死了?”
“没有。”唐之袖伸手探了探对方的脖颈,有些疑惑地道:“只是,她的武功未免太差了吧,有六脉神剑的功夫在身,即便是平日疏于练习,也不至于……”最奇怪的是对方的态度为什么会突然从中立变成敌对?在敌对的状态下还和唐书雁共处一室却又没有半点防备?
唐书雁同样回答不出,她看着唐之袖,忍不住提醒:“你这样压着她……”哪怕唐之袖体重再轻,也是一个成年女子,身上还带着千机匣和不知多少暗器,就这样直挺挺地压在另一个女子胸腹上……
唐之袖没接话,甚至俯低了身子,双手一起探到对方颈边摩挲起来,只一会,便听她冷笑着道:“难怪身手这么差,原来是个假货!这女人真真好手段!”
她一边说,一边伸开左掌死死压在床上女人的胸口上,右手探到腰间,用两指夹出一片蝉翼般轻薄的弧形刀片,动作飞快地在那女人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线,而后将刀片抵着血线切进去、而后用力一揭!
“嘶……”
唐书雁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捏紧床架,那女人更是被这番拉扯疼醒了过来,只是她周身穴道都已被唐之袖封死、身上又有一整个人压着,只能惊恐地仰头瞪着眼睛,喉咙里连连发出急促的气音。
整个过程不过十多秒,那薄薄的物件一撕下来,床帐中立刻弥漫出一股浓浓的血腥气,那女子面上更是鲜血淋漓,混杂着易容的残留几乎看不清五官。在疼痛和惧怕的双重刺激下,她整个人再次陷入晕厥之中。唐之袖右手拎着那张破了好几处的人/皮/面/具瞅了瞅,口中“啧”了一声,语调凉凉地道:“现在知道怕了?敢戴这玩意,就要有自己的脸皮也被扒下来的觉悟。”
“这是真的人/皮/面/具?”唐书雁同样面露厌恶,伸手轻轻拨弄了两下那张人/皮/面/具,“我过去只听说过,还没见过实物。戴着别人的脸皮,她也不觉得恶心。”
“现在还保有这门手艺的人已经不多了。”唐之袖顺手将那张面具往枕畔一丢,在被子上擦干净刀片,手指一转将其收回暗器囊。
“人/皮/面/具制作起来不仅费时费力,手段更是有伤天和,每制一张,就需得伤一条性命,且保存不易。易容效果虽是不错,但考虑到先期的种种不便,现在还愿意用的人也越来越少。段明净倒是舍得。”
唐书雁点点头,同时面露疑惑:“只是,什么时候……”
“许是在我离开后吧。”唐之袖回想了一下,道:“我欲趁夜探查的想法原本便没刻意瞒着,也算是故意给段明净留了空,她若另有图谋,也能自便,只不碍着我等即可。现在偏偏出现了这个女人……”说到这里,她亦露出迟疑之色。
“能找来这么个替身,想来段明净并非受人胁迫只能依附我等。”唐书雁说到这里,神色微冷,显然对自己被算计相当不满。
“只是不知我等身上还有何物值得她谋求,还动用了这般高级的替身……”
“……难道!”
唐之袖骤然一惊,猛地抬头道:“柳三庄主和阿滢……怎么这会还没动静!”
唐书雁的脸色骤然一白,嘴唇哆嗦了一下,猛地转身朝着门外冲去。唐之袖也快速从床上翻下来,落地后却突然转身,眯着眼对床上的女人看了几秒,随后再次欺身上前,左手张开五指成爪,快、狠、准掐在对方脖子上,“咔吧”一声折断了女人的颈骨。松手后,她又在床榻上快速摸索一阵,最后从床帐边拽下一个精致的香包,嗅了嗅后才揣在怀里匆匆离开。
客舍的房间相连,唐之袖直接拐进中间的屋子,一推开门便有一股清雅的花香迎面袭来,她的脚步一顿,暗暗运转起武学心法敛了呼吸,随后急急奔到床前,扶起床上的人用力晃了晃:“阿滢!感觉怎么样?!”
“之袖……”
李滢的声音恍若蚊哼,昏昏沉沉地倚在她的臂弯里,“我动不了……使不上劲……”
唐之袖一手抓住她的手腕探脉,另一手连连在她身上点了几下,随后用膝盖支着她的后辈、以掌抵住背心将内力渡过去:“别晕!赶紧运功!”
尝试了几次后,渡去的内力均如石沉大海,走不过几条经脉便迅速消散,唐之袖心中一叹,松手将人打横抱起来,又将刚刚摸来的香包塞在她衣领边,匆匆向外走去,同时沉声道:“阿滢别怕,这迷药我心中有数,你放宽心。”
“嗯。”
刚走出门,便见唐书雁火急火燎地从旁边的房间里冲出来,一照面便看到动弹不得的李滢被唐之袖抱着,她不禁惊呼一声:“之袖!滢姑娘难不成也是……”
“进去说话。”
唐之袖大步走进柳静海的房间,示意唐书雁将门关上,“三庄主情况如何?”
“他在运功,根本不敢停!”唐书雁看着榻上,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我一进门便发现他这样,也不敢打扰……”
唐之袖将李滢安放在另一张床榻上,转身去看柳静海,只见他正盘腿坐在床上运转心法苦苦支撑,额头上满是密密的细汗,甚至无暇出声和她打招呼。房间里此时已经点起了蜡烛,唐之袖环视四周,忽然大步走向室内一架摆满装饰物的博古架,动作麻利地将上面插着的鲜花全部拔了下来,打开窗户远远地扔了出去。
唐书雁看得瞠目结舌:“这野花也有问题?!”
“我不确定,不过谁叫它有香味呢,还是扔了妥当。”唐之袖冷着脸灭掉蜡烛,来来回回几趟将桌上的茶、养花的水、甚至净房内的香灰都清理得干干净净,弄得整间屋子如禅房一般素净,这才回到塌边,伸出两指搭上柳静海的脉搏,探了一会道:“三庄主警觉,这迷药在运功抵挡的时候能减缓发作,如今他大约还剩下六七成的功力。”
“能解吗?!”唐书雁急急问道。
“我知道一个减缓法子,但是现在……”唐之袖眉头锁紧,忽然转身凑到李滢身边,迟疑了一下道:“阿滢,对不住……”
“我知道,是这个香囊的作用吧?”李滢吃力地撑着床榻支起半个身子,摸了摸塞在领口的香囊道:“闻了这个后我感觉力气回复了不少,这个能解毒?先给柳郎君用吧。”她故作轻松地笑笑道:“我习武原就只是为了强健筋骨,内力没了也就没了,柳郎君……”
唐之袖看了顿觉心酸,连忙抱住她安慰道:“不碍事的,这迷药是封内,不会化去内力,等用了解药,内力还会回来的。”
“滢姑娘……”唐书雁此时也局促起来,但要让她放弃这个机会,她同样舍不得。
“有解药还值当担心什么。”李滢闻言隐隐松了口气,又催促道:“之袖,赶紧给柳郎君解毒吧,他武功好,能保得一点是一点。”
“嗯,你别怕,放松了躺着。”
唐之袖又安慰李滢几句,这才取下了香囊拆开。唐书雁凑过去,发现香囊内只装了一点细碎的黑色草叶,带着一点微苦的腥味,不知是用什么东西浸过又晾干而成。
“这是解药?”
“不是,但好歹能缓解迷药效果。”唐之袖拿了一个空茶碗将碎草末倒进去,又借着黑暗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一只细口瓷瓶,打开后飘出一股浓浓的酒精味。她将酒到了一点在茶碗中,用手指搅了搅,草末很快被酒浸润,被揉成黑乎乎的一小团。
“这里的水不敢用,只能用烈酒凑合兑开,三庄主忍着点,把这个压在舌下,别吐出来也别咽下去。另外,运功不要断。”
唐之袖捏着那一小团味道刺鼻的草末直接喂到柳静海嘴里,对方也配合着含住,整个过程中眉头都未皱一下。
“大小姐,你也运功。”唐之袖擦了擦手,提醒道:“这个迷药我了解一些,很厉害,现在甚至连源头都确定不了。等柳庄主情况好一些,我们再离开,这里不能住了。”
“哦,好!”唐书雁连忙运转内力,在周身走了两圈才问:“可是为何你我都无事?偏偏是静海和滢姑娘……”
“这护身香包是我方才从那假货床边拿来的,你若非半途去了段明净的屋子,现在怕也是和阿滢一样中招了。”唐之袖借着这个空档又将屋子搜查了一遍,却始终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是她!”唐书雁顿时柳眉倒竖,一瞬间神色狰狞几欲噬人:“我杀了她!”
“刚才我已经动过手了。”唐之袖眸色沉沉,“段明净,我还是小看了她……嘘!”
她突然示意众人噤声,随后快速将李滢抱起来,爬上柳静海的床榻将人塞到内侧用被子盖起来,又示意唐书雁躲到净房里去,自己则半蜷起身子掩在床帐边的屏风后,同时用上唐家堡的独门暗杀绝技“浮光掠影”,顷刻间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做完这一切不过几息,院外便隐隐传来一阵脚步声,以一种不快不慢、轻松自如的频率走了进来。
对方似乎笃定了院中无有阻碍,竟直直地冲着柳静海的房间走来,门还未开,便当先听到一个女子娇媚的笑声,言语间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得意:“奴家竟是来迟了,好教郎君久等,奴家先行赔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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