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秦煌和叶凡空着手站在山前,唐之袖那颗火热的心顿时坠入了冰窟窿,大起大落的情绪令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犹带着一丝不死心,几步冲过去四处打量。
“马呢?!”
秦煌一言不发地指了指身前的山丘,唐之袖顺势一望,顿时吃惊地瞪大了眼,原来那石头山丘上竟有个半人高的窄窄山洞,里面漆黑一片,她伸手在入口的岩壁处摸了摸,发现上面沾着的是一些灰色粉末和几根短短的毛絮。
“马钻进去了?!”
“可不是吗,动作比山猫还利落。”秦煌抱着双臂,同样一副无奈加无语的神色。
“不可能吧……”
唐之袖弯下身子朝洞里探了探,只见山洞内部逼仄狭窄,若来个八九岁的小孩子,说不定还能钻过去,可若换了秦煌这种身形高大的成年男子,走不了两步铁定会被卡住。她试着往里走了几步,估摸着自己若是收紧身形,应该能走下去,只不知山洞内部是个什么景象。
“别钻了。”
秦煌动手将她拽出来,十分肯定地道:“叶庄主刚才探过,里头七拐八拐的,不知通去哪里。你看这石头壁上,”他伸手抹了一把石壁上的灰色粉末,道:“那马显然是常走这里的,钻进去都不费劲,你便是追过去,它也早没影了。”
唐之袖回头看看正拍打衣服的叶凡,后者递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同时遗憾地道:“那帮人说绝尘不好抓,我本不太信,现在可是信了。唐姑娘你刚才没见着,那匹马就跟成了精似的,它根本就不是被逼进林子,而是自己愿意进来的。明明是个高大身形,却格外习惯在这林子里躲,我和秦郎君两人从左右围它,回回都被避开,到了这山前钻洞都不待犹豫的。若不是我两人轻功好些,怕是半途就会追丢,难怪那些贩马人要留着一匹不肯卖,实在是以普通人的身手,根本追它不上。”
听他也这么说,唐之袖这才彻底死了心,一想到五万两银子就这么白白地擦肩而过,她只恨不得以头抢地。若是自始至终未见绝尘,她还能安慰自己说这是天意注定,可眼看着绝尘从面前溜走,那滋味,实在是抓心挠肺。
或许是她脸上的神情太惨烈,连带着令弄丢了绝尘的叶凡也心虚不已,可秦煌却知道她到底在心疼什么,当下嗤嗤发笑,随即在唐之袖怒目而视之下仔细去摸石壁上的粉末。
“回去吗?”
三人在原地站了一阵,正相顾无语,忽然听到林子外头隐隐传来一阵人声,有男有女,颇为嘈杂。唐之袖顺手点开插件一看,登时脸色微变。
“两位小姐也来了。”
看着那插件上显示的人数,她不由得神色一敛,再顾不上那跑得没影的绝尘,直接按着插件上的指示冲了出去,叶凡和秦煌见状连忙跟上。不过一会,三人便迎面遇上了在林中疾奔的唐书雁和唐小婉,见他们出现,两女顿时面色一喜,急匆匆跑了过来,一边喘气一边道:“刚才外面来了跟多人,见了我们就喊打喊杀!”
“什么……”
几人刚碰头,还没来得及交谈,便听附近愈发嘈杂,数到火光透过林间缝隙照了进来,这般浩大的声势登时令几人面上都不好看起来。唐之袖与秦煌对视一眼,随即极有默契地并肩迎了上去。
外头的人来的很快,不过一会,火把的光点便从树林间涌现出来。打头的秦煌与唐之袖见到来人后,却不由得微微一愣,他们原以为来的只是些盗匪之流,却不料眼前这些人竟都是一幅村间农人打扮,且以老叟健妇居多,竟无几个青壮男人。
“你们是何……”
不待开口询问,那些手持火把围上来的农人们便纷纷露出憎恶痛恨之色,一道道目光像刀子似的戳在秦煌身上,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喊了声“天杀的明教”,这一句话竟激起了其余之人的怒气,当下纷纷跟着嚷嚷起来,更有数人拎着农具棍棒这类武器直接蜂拥而上。
面对这些农人的发难,秦煌先是疑惑,随后便似想通了什么,唇边扯出一丝冷笑。然而不待他有所动作,两方人之间便倏然闪过一抹亮丽的蓝绿之光,刹那间的绚烂犹如孔雀开屏,华美异常。伴随着这道亮色,冲在最前的一排农人登时齐齐发出一阵惨叫,下一刻横七竖八地扑倒在地打起滚来。
这一变故恍若一盆冷水,生生浇灭了剩余农人们刚燃起的怒火和勇气,有几个人惊叫一声,忙不迭地扑上前查看自己亲人的伤势,剩下那些还站着的人则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望向唐之袖等人的眼神中闪过深深的警惕和畏惧,再没了那种豁出一切的气势。
甩出一发孔雀翎逼退了人,唐之袖压着手腕上的袖珍机匣“咔擦”一声重新上了弦,冰冷的金属声听在耳中犹如催命符,她眉毛一挑,环顾四周冷冷地哼了一声,“还找死吗?”
被气势所迫的农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无人敢与她对视,十足一副欺软怕硬的姿态。几息之后,终是有一个少女扶着自己上了年纪的长辈,瞪着他们满面愤恨地道:“你们、你们哄走了我二兄,害了我们村里那么多乡民,明教、你们会遭报应的!”
这般指责来得无缘无故,饶是叶凡这等和明教无甚关系的,都觉得秦煌冤屈得很,当下忍不住走过来替他辩护:“这位小娘子,我等只是路过此地,你怕是找错人了。”
容貌俊秀,谈吐文雅,态度谦和,这一身贵气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甫一亮相,人群中的妇孺顿时便泄了气势,那开口少女更是脸上一红,撇他一眼迅速低下了头。
秦煌抱着双臂立在原地,像是丝毫不在意前方众人的满心怒火。他容貌气度同样出众,此时故意摆出一副高傲神态,单凭气势便死死地压住了那些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乡野之人。
听了质问,他仿佛懒得解释一般,只朝着身后歪了歪头,闲闲地道:“谁指使你们过来我不管,我身后这几位可都出身蜀中世家,伤了她们,填上你们一村之人的命都赔不起。”
他这话像是给双方递了一个梯子,那些农人们本就惧怕江湖人,围上来不过是一时之勇,此时更是胆气全无。有几人互相对视着,见眼前这几人未像过去见到的那些江湖人那样一言不合就动手伤人,到底大着胆子开了口:“你们不是明教之人?”
“你们先前追的那两位姑娘不是,”秦煌含笑,却在他们稍稍松了口气之时突然话锋一转:“我是。”
他神态自若地向前走了两步,在一众农人或惊疑或惧怕的神色中,慢慢踱到最先开口的那个少女面前,在她强撑着不肯退缩的目光下微微倾身,明明脸上带笑,出口的话却是寒意十足:“小娘子年华正好,可这脑子却愚了点,告诉我,那指使你们前来寻事的,都是些什么人?”
那少女颤抖了一下,终是撇开脸躲开了他的视线,小声地道:“是明教的蝠王手下……”她说着忽然神色一动,忙又抬眼追问道:“那些人……是假的对不对?难道你才是真正的明教弟子?”
秦煌没理她,而是回身对唐之袖叹道:“倒是你我疏忽了,先时不该放任那些个人的。”
“乌合之众罢了。”唐之袖神色不变,冷声道:“若再遇到,除了便是。”
听她这么说,那些原本又惧又怕的农人竟不约而同地露出难以置信之色,而后又是神情各异,似欣喜,又似怀疑,此时,先前几个被她的孔雀翎击伤的农人也在亲属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唐之袖刚才用的是特制的袖匣,暗器顶端都磨得圆滑,力道虽大却不会伤人性命,那几人缓过劲的时机也卡得刚巧,无形之中又将旁人的敌意降低了几分。
搞清事情的原委,秦煌便再懒得搭理眼前一群人,挥挥手便令他们自己滚蛋。对那叛离教派却又打着明教名头肆意行事的青翼蝠王和白眉鼠王,他更是厌恶的不得了,一张脸都阴沉沉的,再不见刚才的笑模样。
那些农人惴惴不安,有心多问,但鉴于秦煌十分冷肃的脸色,最后只能嗫嚅几下,心惊胆战地互相扶持着退了出去。唐之袖见他神色不渝,便体贴地不再提这事,她走向唐小婉问了几句刚才的经过,而后又带着她去看绝尘逃掉的那个洞穴。
连找了这么几日,谁也不会想到最后会是唐小婉当先发现了绝尘的踪迹,唐之袖简单说了一下绝尘马溜掉的经过,两姐妹先是惊诧,随后同样扼腕叹息。
在看到那个窄小的石洞后,唐小婉不禁眼睛一亮,十分好奇地凑过去,弓着身子往里探,口中同时道:“这是通往哪里?进去看看吗?”
叶凡见状连忙伸手拉住她,又替她掸掸落在鬓发上的灰屑,“小婉别进去,里面太窄。”
唐小婉回头看了看他,忽然抿嘴一笑:“我进得去啊,小凡哥哥,这次你在外面,换我进去看看好不好?”
唐之袖闻言也跟着心动了一下,她虽知道现在便是进去也肯定捉不到绝尘,但看着这个让绝尘溜掉的洞穴,她心中一直猫抓般地痒。然而随行的两个大男人肯定是进不去的,唐小婉若想去探险,必须得由女子陪同,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将目光投向旁边的唐书雁。
出人意料的是,唐书雁竟也很痛快地同意了妹妹的要求,她瞅瞅秦煌和叶凡两人的身形,想了想道:“难得碰到绝尘,不看个清楚总是不得劲,那成马既能从这钻过去,想来尽头当不会有危险。只是照这洞口的大小来看,那马行进间势必不会轻松,洞穴也定不会太长……”
在她抬头之际,唐之袖便会意地使出鸟翔碧空,以臂上勾爪攀着岩壁迅速沿山而上,大约一炷香后到了山顶,她朝下一望,不由得大为讶异。
“下面是陡坡——”
几人被黑夜遮了视线,直到唐之袖登上山头,才发现眼前这看上去乌压压的一座山竟然意外地扁薄,那洞口所处的位置恰巧是山的最宽一面,而山的另一面则是几近七十度的平直陡坡,坡上长着一丛丛近膝高的矮灌木。
这样陡坡夜里虽不好走,可对于轻功不错的江湖人而言却算不上什么,如若那洞穴稍长一些,而他们又能在第一时间翻山过去,说不定还真能将那绝尘马逮个正着,可如今这么一耽搁,黄花菜都凉了。
唐之袖捂着胸口,一脸生无可恋地回到山下把情况简单说了,叶凡与秦煌也一并愣了,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随即不信邪地轮流上去走了一番,回来后脸色齐齐变得十分精彩。
“……居然被一匹马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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