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未晞,与你同来宫中的,可是还有两人?”
“回陛下,是还有两人,她们是与草民同行的药童。”
“朕不管她们是何人,你即是医者,应当知道何为病从口入,祸从口出。”
“陛下放心,今天殿中种种,草民必定守口如瓶,绝不会泄漏半句。”
闻言稷皇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一点便通,的确是个聪明人。”
“孟德川 ”守在殿门前的孟德川听见稷皇唤他,心中一惊,因为依着以前的惯例,稷皇此时若唤他,要不就是要让他下手了结了殿中的医者,要不就是让他把人关进天牢。
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赶快入殿,在帝王跟前当差,脑袋都是别在腰带上的,哪天说没有了,就没有了,不得不这样战战兢兢,克勤克勉,只见稷皇话音刚落,孟德川便已经入殿,不消片刻就来到了稷皇面前。
“孟德川,你送云未晞回绛翠殿去,明日午后再带他来见朕。”
闻言孟德川愣了一愣,他没有想到稷皇不但没有下令处置雪墨,还让自己亲自将他送回绛翠殿。
不过孟德川这一愣也不过一瞬而已,只见他不需半刻便恭敬的应道:“是,奴才遵旨。”应下后又朝雪墨道了句“云大夫,请。”
雪墨向稷皇行了一礼,道了声“草民,告退。”后便随孟德川出了兴龍殿。
一出兴龍殿,雪墨瞬间松了一口气,立刻便能感受到一股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之前在殿中的抑郁之感也在踏出殿门的那一刻消失不见。
孟德川领着雪墨朝着绛翠殿方向走着,他边走边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只见那少年依旧是一副从容淡然的模样,与来时并无分别,仿佛并未经历过,刚才那一场胆战心惊,就连神色上也丝毫不见劫后余生的庆幸,也不似其他医者见过稷皇后吓的腿都软了。
方才雪墨的殿中与稷皇说的话,孟德川在殿外虽没有尽数听到,只了听了零零散散三四分,可就算三四分,他也是暗中为其捏了好几把汗。
孟德川心中暗想道陛下向来喜怒无常,就他连平时在陛下面前说话,也是三思了又三思,才敢说出口,而这少年,却敢在陛下面前,毫无顾忌的直言不讳,而陛下居然没有龙颜大怒这委实是破天荒头一回。
同样走着路的雪墨,一边走一边欣赏着稷宫的红墙碧瓦,领略着不同于恒宫的繁华,虽然她心之忧未减半分,但看上去绝对比一旁心中腹中有重重疑云的孟德川,显是轻松了许多。
半晌后,孟德川似笑非笑的对雪墨道了一句“这一个月以来,云大夫可是唯一一个能安然无恙的,从兴龍殿中走出来的医者。”
“是吗?那其他医者是怎么出来的?”
“有的是被押着出来,有的是被抬出来了,能坦然自若的走出来的,在云大夫之前,还没有呢。”
“君心难测,我不过比旁人侥幸些罢了,不值一提的。”
“云大夫,既自认为自己是侥幸,那因当也知晓一时之幸,难保万全,若要在皇宫这样的富贵场中求得长久,保得自身无虞,且安享荣华,必要懂得审时度势。”
“未晞,多谢孟公公提醒,只是我本山野一游医,只想着要悬壶济世,从未想过要流连于富贵场中,荣华于我而言,不过是一种束缚,并无大用。”
“无大用么?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帝皇家的权势富贵,宫中的金碧辉煌,这天底下大多数人,对此还是趋之若鹜的。”
“孟公公也会说,是大多数人,而不是所有人,这宫中虽是富丽堂皇,然而甲之蜜糖,乙之□□,这繁华之景,拿来欣赏欣赏倒还不错,若要卖身于此,怕是不能的,这个地方,绝非善地,不止阴沉危险,且太容易辜负他人,迷失自己,我绝不会作此念想。”
“也罢,也罢,云大夫志不在此,是我看枉做小人了,不过云大夫,就算你没有打算要谋得富贵,但也应该要懂得惜命才是,在陛下面前,不可太过清高傲然,时时紧记着,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切不可逆陛下的意,否则这天子之怒,你是承受不起的。”
“孟公公的好意,未晞在此谢过,但我乃一阶草民,不会与权贵打交道,自小学的也只有医道与君子之道,实在不懂得,如何低眉折腰事权贵。”
“云大夫,你又何必与我装糊涂,你若再这样下去,我怕你这一身傲骨迟早会折了,你就算是不甘于卑躬屈膝,但人在屋檐下,那有不低头,若是命都没了,又怎么谈得了其他的。”
闻言,雪墨面上露出了一个意味颇深的笑容道:“多谢孟公公,好言相劝,但你看错我了,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云大夫,你是个聪明人,但慧极必伤,特别是在宫中,在君王前更是如此。”
“孟公公,我又何尝不知,自古帝王爱才,却也妒才,但是孟公公,你说说在这皇宫中,在陛下面前,愚蠢拙笨的人能活多久?我若是无明之人,现下哪里能站在这里与你说话。”
听罢此言孟德川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二人走着,不觉间便已经到了绛翠殿,“云大夫,已经到了,你入内休息吧,明日未时我再来。”
“好,孟公公有劳你相送。”此语言罢,雪墨便直径入了绛翠殿,并未说些什么请其一同入内的客套之语,对于孟德川这个人,雪墨虽谈不上喜,但也并不厌恶,只是孟德川入宫多年,又是稷皇心腹,兼稷宫的总管太监,他在宫中必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心中有些观念也已经根深蒂固。
目送雪墨进了绛翠殿后,孟德川并未立刻离去,他静站在殿门前,望着前方少年的背影,他只觉得这个少年的腰很直很直,这种直是宫中之人所没有的,这让人顿时生出一种久违的感觉,且这种浮现在心头,久久不散,遥想自己入宫多年对宫中的尔虞我诈,见风使舵,卑躬屈膝,早已经是司空见惯,好似已经有好多年,不曾见到过这样的风骨俊逸了。
一时间,他心里竟然破天荒的担心起这少年,怕陛下一时龙颜震怒,这个风骨傲然,宠辱不惊的少年就要命散黄泉,魂归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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