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半晌，稷皇才开口徐徐的问道：“云未晞，何为长生之欲？”稷皇此一问虽未见有任何异样，但听在雪墨耳中，她觉得稷皇现下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底气。
显然一切诚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不然若是她猜的不对，只怕稷皇此时已经龙颜大怒，估计自己顷刻便已经成了的刀下鬼，踏上黄泉路，入了鬼门关，稷皇才不会有耐心来问她何为长生之欲。
“回禀陛下，长生之欲乃是，想得长生不死，寿数永年的虚妄欲念，这病症多发于帝王将相，是心病引发的身病，虽不常见，但从古至今得此病症的人，也不是没有，且此病症甚是厉害，遥想昔年秦皇汉武，文治武功，功绩何等卓越，秦始皇秉承雷霆之势，横扫六合，一统天下，汉武帝抗击匈奴,开疆扩土，振兴农业，大兴汉邦，可这二位帝王，面对此病症，也亦是难以幸免。”
“如你所言，长生不过是虚妄欲念？”
“是，陛下此病也是由此欲念而起，稷国寺庙林立，想必国人颇重佛道，即重佛道岂不闻，佛语有云：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只是欲念么？你怎知这世上无长生之术？”
“陛下，这人寿数，多由天定，虽说也不是人力所不能及，但人于定自身之寿数上的能力，实在微乎其微，想通过人力得长生，可以说绝无半分可能，不信且观世间众生，又有那一个能摆脱生老病死，求得长生。”
“如此，那人力所能及的那部分，又在何处？”
“人力所能及的那部分，世人一早便已参透了，如三国曹孟德的《龟虽寿》一诗中就有言：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闻言，稷皇伸手，揉了揉眉心，皱着眉沉吟片刻了，雪墨看着稷皇，只觉得眼前这一幕，颇有苍凉之感，但她相信经过这一次，稷皇以后绝不会，再沉迷于长生之术，步秦皇汉武后尘。
半晌后，稷皇开口道：“这药仙谷真不愧是钟灵毓秀之地，人才辈出啊！云未晞你果真不同于寻常医者，”
“陛下过誉了，未晞本就是寻常医者。”
“那朕这病，你能否治愈？”稷皇此一问带着十足十的威仪，仿佛倘若下一秒，雪墨的回答不符合他的心意，他便会即刻杀了雪墨一般。
雪墨虽素来冷静，但毕竟君威难犯，她也不是个，不知恐惧为何物的人，被稷皇这一问，她委实有些紧张，因为能否治愈，她虽有几分信心，但也不敢保证说一定能，雪墨强压下心中的紧张应道：“回陛下，草民不敢妄语，但定当尽全力而为之。”
“好，不过云未晞，若是治不好，下场如何，你是知晓的。”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知了结过多少人的性命，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帝王不过一语便可这般轻易的定下人之生死与容辱，如此滔天权势，也难怪能引得那么多人为此争的头破血流雪墨心中暗想着，不过她丝毫没有觉得权势是个好东西，反而觉得权势能腐蚀人心使人散失其本性，可怕的很。
“是，草民知道。”
“好，你上前来，为朕把脉。”
“是”雪墨应下，缓缓走上前去，走到稷皇身旁，便低下身为他把脉，稷皇打量着雪墨，看她似乎不见有紧张之感，便淡淡道：“平素就算是宫中资历最深的太医为朕把脉，也是一副小心翼翼的紧张模样，你倒是不同，年纪虽小，胆色是却不差。”
“陛下，这与胆色无关，乃是心念不同，其实于医者而言，本应是众生皆同，不论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在为其诊治时，都应一视同仁，皆要尽心尽力，保其安康，只是现如今有些医者忘却了这一点，所以陛下才会觉得有所不同。”
“你倒是极具医德，但愿你的医术，也能同你的医德不相上下。”
雪墨此时专注于稷皇的脉象，故而没能分心去回稷皇的话，稷皇见雪墨替他把脉把了半晌，不曾言语半句便问道：“如何？”
“回陛下，那丹药之毒已经蔓延您的五脏六腑，情况不妙。”
闻言，稷皇面色沉了又沉，他深知自己，自不惑之年便一直断断续续的在服用各种各样不同类型的丹药以求延年益寿，到如今已然旷日持久，自从上月他发现自己中毒以来，便知道了自己体内一定是累积了不少毒素，可不曾想这毒素竟已经蔓延五脏六腑。
“如何，不妙法？”稷皇沉声问道。
“如若不能将其体内的毒素尽除，只怕过不了五载。”
“什么，你说朕过不了五载？”此言于稷皇而言犹如晴天霹雳，在雪墨之前也有太医，诊出过他是中毒，可却没有人告诉他，他可能活不过五载，可稷皇他是相信雪墨的话的一来自己身体他还是有几分清楚的，二来雪墨不同于那些或奴颜婢膝，或畏惧于他不敢直言的太医。
“陛下虽说如此，但您莫要太过激动，草民观陛下的脉象也不是无力回天。”
“不是无力回天，那你有何办法？”
“具体的方子，草民还需细细思量，但草民可以保证，就算再不济，也能替陛下清了体内的毒素，保得您十年无虞。”
“十年无虞，那十年之后呢？”
“十年后的寿数，一看天命，二见平素调养，三观身体状况，现下难以明论。”
“好，朕暂不论日后，且看眼前，你即说能替朕清了体内的毒素，保得十年无虞，那朕便信你，不过云未晞，朕狠话先说在前头，你若是妄言欺君，治不好朕，朕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陛下放心，草民从不妄语，我既然敢向陛下保证，必是有把握的，只是还请陛下，容我一日光景，让我细思药方。”
“好，云未晞，朕便容你一日，让你好想想，不过希望你切莫要叫朕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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