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夜昀摇头没回答,反倒在进门时候转头回来看了他一眼。

    楚琰徒然一个激灵。只觉空灵干净的眼神里仿若有一把刀子飞刺了过来,狠狠的从他耳边擦着皮刺了过去。楚琰身子猛地一抖,突然就想到古濯逼问自己时的回答,顿时心底生出一阵莫名的心虚来。

    “走吧,进去休息。”

    九棘并没有跟夜昀走,而是站在门口朝着他低喊。他声音不急不慢,温和有礼,只不过又变回了那种摸凉水的感觉,与夜昀讲话时的语气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楚琰冲着九棘嗷了声,他知道自己如何都是走不掉的,索性跟着进了客栈。只是他没想到,客栈内竟然空空如也,就连小二老板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上下寻找一番,整顿楼里,就只有他,九棘,还有大魔头夜昀三个客人。

    楚琰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这半天没在,敢情是来这里清场子的啊?”

    九棘淡淡道:“你觉得夜昀来了,这里还有人敢住吗?”

    楚琰乍一听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今日鬼节,夜昀又亲自下山选人,老得不敢往,小的不敢来,确实没人敢住这里。可转念再重复一遍这句话,怎么都觉得像是在骂他。

    “哎,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没人敢住,那我不是人吗?”楚琰有些憋屈的追上九棘,想讨个说法。

    九棘却冷嗤道:“知道自己是人就对了。”说完,从楼上扔下来一床被子。

    楚琰眼疾手快的接住,就听九棘道:“今夜你睡楼下。”说完,人就回了屋,也不知道是去了夜昀的屋还是去了隔壁屋。反正就是没人再看着他。

    楚琰内心狂喜。天啦,没搞错吧,这不是给他逃跑创造机会麽?

    只要夜里他们两人睡熟了,他就可以偷偷溜走,到时候带着母亲妹妹远离长安,他就不信夜昀还真能天涯海角的将他找出来。如是想,他竟然激动的亢奋了起来,白日里的疲惫困意瞬间烟消云散。

    为了稳妥起见,楚琰将大堂的桌子拼接在了一起,将被子铺在了上面,装出一幅自己很困很快便睡着了的样子。

    一更锣鼓过后,楚琰睁开了眼。

    楼内四下安静至极,他估摸着夜昀已经睡了,便蹑手蹑脚地起身,小心翼翼的走到门边,正要开门,楼上却传来九棘和夜昀的交谈声。

    楚琰吓的赶忙缩回手,跑回堂中爬上了桌子假装睡的不安稳,悄悄观察动静。楼上的声音若隐若现,但是撞击声却很是明显。

    楚琰郁闷,这两人大半夜不睡觉在干嘛?难道他们两人睡在一个屋?

    忽然楚琰想到下午在红樱楼里夜昀的唇角擦过他耳垂时的场面,霎时燥热起来。脑子里紧接着蹦出客栈小二的话,她修炼功夫走火入魔,得考吸食男主精血为生……那么眼下她可是在用九棘续命?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要如何用九棘续命?难道是用那种方式?九棘对她那么宠和纵……又会如何做?越想楚琰越觉得羞耻,越大烦躁起来……他猛地从桌上坐了起来,愤愤难消: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之人?

    二楼雅间。

    叶昀盘腿坐在空床上打坐,九棘坐在桌边悠闲得喝茶。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过后,叶昀才慢慢睁开眼。

    她略略调息之后,对九棘道:“好了,你忙了一宿,快去休息吧。”

    九棘放在茶杯,从凳子上起身,缓步走到窗边往下看,正瞧见楚琰盘腿坐在桌上,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他道:“将他一个人放在下面,你就不怕他半夜跑了?”

    叶昀从床上下来,走到水盆边净脸:“跑了最好,回头我就可以说我救了他,尽了心,是他自己不领情,要去送死的。”

    九棘闻声回头,笑着无奈,却又有些高兴:“是乎很有道理。”

    叶昀湿着脸回头来瞧九棘:“那是必须的。我说的话,能没有道理吗?”

    “也是。那我过去了。”两人相视一笑,都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九棘走到门口,突然又停下回过头来,却欲言又止:“你与古濯的婚事……”

    “废了。”

    叶昀扔出两字,随意的像是说吃饭睡觉一样平常。半点情绪也没有。

    九棘一怔,彻底转身过来面向叶昀道:“这桩婚事可不仅仅是老阁主定的,三七阁的规矩,谁继承阁主之位,谁就得与布鲁门少主结亲。虽然老阁主故去,那古濯也实在不成器,你废了也无可厚非,可阁里的其他长老门,只怕不会轻易同意你作废这门亲事。”

    叶昀用手帕擦干净脸上的水,道:“不同意又能怎样,他们几个老古板,就算全部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我说废就废,怕什么。”

    九棘愣了愣,道:“话虽这样说,但起码你还是得向其告知一声。毕竟他们是长辈,当年你重伤时,他们也出了不少力。”

    叶昀一叹,将手帕扔入水盆中,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看着办吧。但是这亲,我肯定是不会结的,也不会同意再与他有瓜葛。”

    九棘释然的点头:“也好。”便出了门。

    翌日清晨,楚琰几乎是睡到太阳照屁股才醒来,而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怀疑自己是逃跑之后又被抓了回来,只不过夜昀仁慈,没对他动手而已。直到他睡眼惺忪的看到九棘从外面买回来早餐,他的肚子突然咕咕乱叫时,他这才确信自己昨晚压根没有逃跑,而是睡着了。

    楚琰用力给了自己脑袋一巴掌,懊悔的想撞墙。他怎么能丢了那么好的逃跑机会?

    “怎么,觉得是我又把你抓回来的?”

    叶昀穿戴整齐的从楼上下来,她今日又穿了一身英气逼人的男装,坐在了靠近楼梯的第一张桌子上。远远看过去,真的就觉得风华绝代,天下至美亦如斯了。

    九棘走过去,将买回来的早饭放下铺开。一股子油香味扑面而来,馋的人口水直流。

    楚琰收回视线,不接叶昀的话,而是问九棘道:“有我的份吗?”

    九棘遂将剩下一个纸袋子扔了过来:“季家的烧饼,五个铜板一个,记着给钱。”

    楚琰嘴角抽了抽,险些被飞过来的烧饼砸中。给钱?被抓之后不是应该管吃管住管玩的吗?怎么还要给钱?

    九棘将筷子递给叶昀:“你最喜欢的那家铺子的豆浆和油条,不过还有些烫,你仔细着,别烫着。”

    叶昀难的的嗯了一声,接过筷子夹了半根油条开始吃起来。

    楚琰看的干了口口水。想不到,这魔头也会吃饭,竟然也喜欢吃豆浆油条。

    九棘做事很细心,关心人自然也是毫不含糊。可这样的不含糊放在两个大男人之间,怎么看怎么别扭。楚琰便想到昨夜一更天时两人在房间窃窃私语以及楼上的撞击声,顿时耳根子烧了起来,一口烧饼还没咽下去就卡在了喉咙里,上不了下不去,卡的他满面通红,难受异常。

    遂四处翻找水喝,无功而返后跑过去直接端起夜昀的碗来将九棘带回来的豆浆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顿时觉得满心满身都舒畅无比。

    然,喉咙是舒服了,可眼前却惹炸了夜昀。

    只见她指骨交错泛白,双目圆睁,一张秀美的脸上露出腾腾杀意,看着人心惊胆战,绝地求饶。

    “……你在找死。”

    楚琰吓得连忙躲到九棘身后,哆哆嗦嗦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故意了而已。

    九棘忙按住紧握拳头的夜昀的肩头安抚:“凝神静心,我再去买,你别生气。”

    楚琰暗暗乐呵,他就知道九棘一定会这么说,遂添油加醋般道:“就是就是,不就是一杯豆浆吗?再买给你不就好了?”

    叶昀突然转眼看过来,指着门口一字一顿的怒呵:“你给我滚。”

    楚琰心中欢喜至极,好样的,果然没白冒这个险,可脸上还要露出一副惊讶而不情愿的样子:“不行,我滚了你伤害我家人怎么办?我不滚,除非你昭告天下,说不要我了。”

    楚琰想好了,只有她答应,他才算是真的安全,他的家人也才算真的安全。

    叶昀气的手臂都在抖。她突然站了起来,抬手一挥桌子,桌上琳琅满目的吃食尽数散落一地,继而她对九棘道:“这个人交给你,别让我再看到他。否则,我见一次,杀一次,谁也拦不住。”

    叶昀说话的语气平静,可里头的杀意凛冽四溢,几乎是能让人窒息的那种。

    楚琰只觉脖颈一阵麻木,有些不像是自己的。

    九棘脸色也不大好,看着叶昀一个人上楼进了屋,才转头过来,像是警告又像是提醒:“你这样故意气她,不仅得不到半点你想要的,还可能是自掘坟墓。”

    楚琰心尖一抖,有种被看穿的恐惧,于是他壮着胆子问出了他心底的疑惑:“她脾气暴躁,阴晴不定,又血腥残忍,执拗傲慢,你为什么还要一直跟着她容忍她?”

    九棘显然没想到他会如此问,先是愣了愣,而后却露出一副疼惜的表情来:“人不能单看表象,更不能只看现在,有时候用眼睛看的未必就是最真实的,而要用心去看。”边说,他边蹲下去,收拾地上散落的食物。

    “用心看?她有心吗?她将青青无故杀死,不知礼数的闯入古濯的房间,他对你呼来喝去,对你的关心熟视无睹理所当然的接受,我想问这样的人,有心吗?”楚琰忽然有些激动起来,颇有指责意味的道,等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对九棘,遂又补充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有些不理解。”

    “无妨,这不怪你。倘若你真的理解,你也会和我一样,再也不会想着要离开她。”九棘轻轻摇头,继续收拾地上的饭菜。

    楚琰却是冷嗤:“我巴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她。无耻没下线,目中无人,霸道自私,脾气暴躁的家伙。”

    九棘无奈的摇摇头,不再接话。

    楚琰郁闷,有些为九棘鸣不平:“你之所以离不开,是不是她对你下了什么毒?让你必须依附她?”

    九棘手指一顿,无奈的一叹:“你这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楚琰更加无法理解九棘对那个人的忠诚,想到昨夜听到的声响,还有九棘对那个人说话迥然不同的态度,遂又道:“莫非你喜欢她?”

    九棘站起身来,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继而很认真的转身过来看着他道,言语冰凉,却能令人清醒:“这世上,并非所有的忠诚都要有缘由。你之所以不懂,是因为你还没有遇见值得你忠诚护佑之人。你说的那两个字,实在是让人所不齿。”

    说完,九棘出了门,却在门口停下,淡淡道:“如果你真的想好好活着,就安安心心在这里呆着,出了这道门,也许你的世界从此再无光明可言。”

    楚琰愣在原地。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出了这道门,再无光明,难不成剩下的就只是黑暗了吗?不,他偏不信,跟着夜昀那才叫黑暗,永无宁日的黑暗。

    所以在九棘离开后不久,楚琰捏着那半截烧饼出了门,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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