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山鬼王是个实干家,说要教导玉枝,当天晚上就开始。
听玉枝说自己完全不了解阴阳术和相关的事情,酒吞静默了一会儿,然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盘腿坐下来,示意玉枝在他对面坐下。他这会儿换回了原皮,脑后张扬的红发彰显着鬼王非同寻常的气势。姑获鸟给出的建议,这样可以缓解咒术的疼痛。
“首先你得知道什么是灵力。”酒吞不得不从头开始,细致的讲解。他把鬼葫芦搁在一边,姑获鸟坐在侧面抱着茨球,“字面意义上,灵力就是来自灵魂、或者说精神的力量。世间万物都有灵力;灵力也广泛地存在于寰宇之中,但那种情况下它通常被叫做灵气,而灵气是取之不尽的。”
“灵力的取得的途径有二:一是直接从灵魂中取得,这也是最常用的一种。灵魂不灭,灵魂的力量就永不枯竭,但它的弊端在于它会使肉身疲惫并受到肉身疲劳程度的限制,当身体过于疲惫而影响到灵魂的时候,灵力的提取就会受阻;二是从自然取得,通过唤醒身体本身与自然万物的联系,构建一个平衡,把灵气吸入经络,再转化为灵力为己所用。这种途径会造成精神上的疲惫,但对肉身的影响并不大,如果使用得当对身体还有好处;但把灵气转化为灵力是有限制的,一旦超出上限或是无力维持转化平衡,就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而且这途径转化效率会受环境限制,所以大多都是从灵魂里得到力量而把灵气作为最后手段。”酒吞伸出右手,在指尖凝出一个蓝绿色的气团,“这就是从这个房间里取得的最原始的灵气。”
那是个缥缈的气团,虚虚浮在酒吞指尖,缓缓地转动着,还可以看到它在不断的从空气中扯着丝一样的物质。那些丝有一部分正在向气团上缠绕着,另一部分则正在散逸到空气中。
“而灵气转化为灵力之后,”酒吞指尖极细微的一动,然后向前伸了伸,让玉枝看的更清楚,“就是这样的东西。——只不过这是妖力;妖力与灵力本质相同,只不过由于有些妖怪是由怨念所化,只有所谓元神,所以各个妖怪对灵气的转化情况差别很大。”比如由死去的产妇的执念所化的姑获鸟对灵气的感知就不如犬神。而原本是伊吹山伊吹大明神之子的酒吞则要弱于高天原主神之建御雷神——荒,和十二阎王之首的阎魔,只不过能让后三者使用灵气的情况实在是少之又少。
蓝绿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艳丽的红色,像是烧在指尖的一小团火,核心是明丽耀眼的黄色,可又不像火那样要燃尽一切的猛烈,而是水一样深沉,漾出一点波纹。最外层是一层菲薄的紫红色瘴气。玉枝试探着伸手触碰。
瘴气对她的身体并不能造成任何损害。她只感到一点微末的痒意,像是有蝴蝶的足在指上爬搔。妖力则是虚无的物质,她的指尖与酒吞的指尖相触,只感受到酒吞指尖的温度。“那我要怎么取得它呢?”她问道,收回手。
“感知你的灵魂。”酒吞指尖的妖力消失了,他点一点玉枝的眉心,“闭上眼睛,去感受你与你灵魂的呼应,接纳它,欢喜它。”
玉枝看了看酒吞紫色虹膜上金色的纹路和已经占据了他半张脸的咒术纹路,然后依言闭上眼。
但她直接落入了思维宫殿里。蓝符增加到了十九张,还是无从得知它的获得机制。式神录里高亮的图标增加了酒吞童子。新增的宠物图鉴里高亮了茨球。她退出思维宫殿,涌入脑海的是各种细微的声音,来自欧尔暂时还还很低级的超级感官。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和血流的声音。她还能听到酒吞比她更有力的心跳和绵长的呼吸,茨球细小的咕噜声,姑获鸟的羽毛随着呼吸起伏摩擦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羞赧地摇了摇头:“不行。”她之前从未使用过灵力,自然也就无从知晓那究竟是什么力量。之前抽符也是系统的力量而非她自己。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酒吞和姑获鸟对视了一眼。
“不必着急,玉枝。”姑获鸟伸出右翅,用翎毛轻扫着玉枝的头发。
酒吞左手捏着飞过来的茨球,右手覆上玉枝的额头。虽然咒术还在痛,但他还可以忍受。鬼王磅礴的妖力被凝成一束注入玉枝的上星穴。
玉枝不明白为什么酒吞如此急切地想要她学会阴阳术。她全身都被这妖力激得快速的抖了一下,向后倒去,但被酒吞抓着,只能勉强维持着坐姿。这有些过了,玉枝的眼睑快速的颤动,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牙齿都开始打战。
酒吞控制着自己的妖力在玉枝周身经脉游走。玉枝可以明显感到体内力量流动的感觉。力量流过的地方留下短暂的烧灼感,随即就是被放大的感官和额外的气流,仿佛空气中多出了无数小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皮肤,追随着酒吞的妖力。
血管里刺痛起来。玉枝感到酒吞已经放松了手掌,但她仍旧只能僵硬的保持着那个姿势,眼前逐渐浮起黑色的噪点,意识突然中断了一瞬。
叶寻天的意识落入了思维宫殿里。与刚才不同的是,【阴阳师】旁边的按钮正在闪烁。“当前状态符合激活条件,准备解锁新模式。”奥拉夫的声音响起来,带着点不甚明显的欣喜。
那层灰色像墙皮一样剥落,露出的是三个金字:【剑网三】。
“当前状态符合门派激活条件,正在激活【纯阳】门派。”
“能量不足,激活失败。发现可用能量源,正在抽取。准备再次激活。”
“激活成功。装备已下发至仓库。”
“辅助插件已准备。”
“……”
叶寻天听着奥拉夫不断的播报着,惊疑地点开面板检查新功能。她大概猜到这是怎么回事:阴阳术与道术原本是一家,属于不同分支;阴阳术的灵力又与妖力原理一致,也就相当于道术的原理与妖力也有相同之处。正因如此,因为其中有使用道术的【纯阳】,酒吞的妖力才激活了【剑网三】,此时又被当做能量源不断抽取妖力。
——这样一来还真是很过意不去啊。
“酒吞,够了,快停下!”姑获鸟先觉察出玉枝的情况不对,急忙让酒吞停止妖力输出。
酒吞脸色也不好看。他觉察出不对的时候玉枝已经开始反过来抢夺他的妖力,他能感到自己的妖力正源源不断的进入玉枝的经脉,即使他已经抬起了手想要终止。他不敢随便打断或是分神,只能竭尽所能的减小输出的量。这情况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在他预先排演的情况里他所做的是完全安全的,根本不会让玉枝受伤——在玉枝可以提炼灵力的情况下。可眼下的情形却让他开始怀疑玉枝的这具身体根本无法提炼灵力,但如果那样的话她就不应该能召唤出式神。
玉枝的样子并不像是有事,更像是发呆。她的绿眼睛盯着虚空的一点,整个人都好像石雕。酒吞看了眼姑获鸟,正好和姑姑不善的目光对上,顿时心虚地摸摸鼻子。
一股灵力突兀的逸散开来,带着明显的人类阴阳师特征但又有所不同。酒吞和姑获鸟顿时松了口气。
玉枝像是活过来一样,深深地呼吸着,半晌才伸出手:“就是这样吗?”她的指尖上跳动着一团蓝白相间的灵力,组合成阴阳鱼的形态。
——纯阳心法的附带小把戏。
虽然有点小波折但总算达到了目标。酒吞童子觉得自己真是个合格的老师。他又恢复了得意与自信。
姑获鸟又好气又好笑,不理酒吞,带着玉枝去洗澡。虽然欧尔的身体是男孩子,但也不过才三岁而已,而玉枝自己又是女孩子,所以现在还是和姑姑一起洗。
“第一次使用灵力感觉怎么样?”因为玉枝担心姑姑的羽毛沾到水会很困扰,所以两岁开始就自己洗澡而只是让姑姑帮忙递个毛巾什么的。姑获鸟此时只是站在旁边用花洒淋着玉枝的头发和背部。
“还好。”玉枝趴在浴缸边上,歪了点头回答,“没想到酒吞还懂得阴阳术那一套。”
姑获鸟关了花洒,把沐浴露递过去:“他毕竟活得久,身份也高贵。作为鬼王,知道这些也不稀奇。”
从前在阴阳寮,洗澡之后酒吞的头发向来是茨木帮忙打理,有了茨林之后就是茨木和茨林一起打理。
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吹干了头发,就那么披散着一头火红的长卷发走出来。他一手捏着梳子,一边把一绺头发别到耳后,心想看来今天得自己梳头发了。想念短发的日子。
但出乎意料的,玉枝正坐在沙发上。看出阴阳师是在等他,酒吞把浴袍——他实在穿不惯这东西,和浴衣一点都不一样,——的腰带向上系了点,坐到玉枝旁边:“怎么还没睡?”姑姑说这会已经是就寝的时间了。
玉枝摇摇头,接过了梳子帮他梳理头发。他的头发有妖力的滋养,像缎子一样顺滑而有光泽,只是都固执的维持着原来的卷曲。玉枝自己以前也是长头发,对梳头发很有一套。她很有耐心的把缠在一起的地方梳开。
洗发水的味道是比较传统的那一类型,酒吞倒也很乐意接受。他头发多得很,发丝也粗,玉枝两只手才能勉强把他的头发全拢住,真想不出他平时是怎么把这么多头发扎成那么一小束的。玉枝一边专心的梳理一边分神嗅着酒吞发间残留的洗发水味道,期望自己未来也能有酒吞的发量,毕竟叶寻天本天的外号就是“叶三秃子”。
“今天的事多谢你。”玉枝说道。
“唔。”酒吞应了一声。
“还是很疼吗?”玉枝看着酒吞肩头的咒文。酒吞的浴袍在他坐下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向下滑了一点,露出肩膀。
酒吞看了一眼,没有回答。说起来他一点都不在乎被看到肩膀之类的地方,毕竟他的皮肤上身衣服就没正经穿过,裤子倒是一直都好好的穿在身上。——所以他不喜欢这种短短的浴袍,连大腿都只能盖住一半。
阴阳师的手试探着抚摸黑色的咒文,然后向咒术的中心输入灵力,悄悄发动【吞日月】,移除了咒术的阴性不利效果。
——要是也激活了五七万歌就好了,这会儿能派上大用场。
“这样会好受一点吗?”玉枝问道。
酒吞感知着阴阳师的灵力侵入肩膀后的一切。像是树苗扎了根,迫不及待的伸展枝叶。很清爽,过了一会儿甚至还有一点冰雪的寒气。
“已经不再痛了。”酒吞说道,但对阴阳师的灵力是否能压制来自世界法则的咒术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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