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媒人当即抬脚就想走,可想起闻夫人承诺的谢媒钱,咬咬牙继续道:“沈公子,这话可就不对了,闻家是厚道人家,看中了你这个人才愿意把女儿嫁过来的,与你未来是不是飞黄腾达可没有多大关系,再者说,不是我非要说这不中听的话,可你虽然拜了名师,这前途可还是个未知之数呢,谁又能保证你一定就能出人头地呢?”
沈文晖暗赞一声,这人倒是看得明白,只是,今天这个角色,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了,当即皱眉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哪有上门来说和亲事还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的?爷爷,我看他们呀,根本就没什么诚意,我要是过不了会试,全赖她一张嘴说道的。”
沈老爷子这才渐渐明白孙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配合地呵斥道:“耀哥儿,不可无理。”只是这呵斥却毫无力度,显然只是做做样子的。
王媒人跟不少大户人家打交道,最开始干这行的时候也是跟普通人家说和亲事的,这么多年了,竟从未见过这样厚脸皮的一家子,这样的人,有才是有才,只是却被溺爱着长大,根子已经歪了,于是也假笑道:“老太爷,既然谈不拢,我也就不打扰了,今天是我冒昧了,还希望此事不要外泄,否则耽误了闻家姑娘的名声事小,耽误了沈公子的‘前程’那可就是罪过了!”
说到最后,王媒人还是没忍住不痛不痒地刺了一句,沈文晖毫不在意,摆出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样子:“放心吧,我肯定把这事捂得严严实实,不然万一我想娶的姑娘介意这件事怎么办。”
王媒人张口欲言,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皮笑肉不笑道:“那便谢过沈公子了。”
“好说好说!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儿气度还是有的。”
王媒人脸色青了,提脚往外走去,她怕再待下去,她会被这沈公子气到升天。
直至亲眼见到马车走远了,沈文晖才放下心来,回到厅堂,盯着他的便是四双眼睛。
宋氏是最先沉不住气的:“耀哥儿,你方才说话也太过了些,咱们家哪里至于要用闻家的钱换宅子了?况且,你不是说要拒了这门亲事吗?我险些以为你改主意了呢。只是,这样一来,那媒人在外面四处说道,你的名声可不就坏了,你爹方才死命拉着我,真是的,以后你的亲事可怎么办呀?”
沈明泽笑笑:“我要是不拉着你,你一开口,儿子的努力可就全白费了,你看,这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拒了这门亲事吗?”
“这事是闻家先主动找上门来的,闻家又势大,咱们家若是主动拒了,难免会让人家面上不好看,倒不如我表现得糟糕些,反正他们打听到的应当只是我有点才学,为人如何谁也未曾亲眼见过,这样一来,闻家定然看不上我,也就不会再提这门亲事了。”
沈老太太不关心这个,只是惦记着方才宋氏所说的话:“耀哥儿,那万一真如你娘所说,那媒人在外面败坏你的名声呢?你们读书人不都重名声吗?万一耽搁了你的科举或者婚事可怎么是好啊?”
基于对前世岳父的了解,沈文晖笃定道:“不会的,我一介白身,无名小卒,败坏我的名声不就相当于把闻家姑娘也扯进来了吗?闻大人为官多年,可比我爱惜名声多了,他定然会警告知晓此事之人不得外传的。”
事实证明,沈文晖对闻大人反应的把控分毫不差。闻夫人在马车里便听了王媒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在沈家的场景,早已怒火中烧,残存的几分理智让她勉强耐下性子,一回府便冲到了闻大人的书房,说明了情况后,出口便是质问:
“这便是你口中给阿秀看中的好夫婿的人选?阿秀就算这次违背了你的意思,可她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啊,是你这辈子唯一的嫡女,你至于这么作践她?让她嫁到那样的人家去,她这辈子可就毁了啊!”
闻夫人难得在丈夫面前有几分强硬,闻大人也不介怀:“这次是下面的人搜集到的消息有误,下次我会打听好的,此人看样子虽有点才学,却不足为虑,即使进了朝堂,也是个走不长远的,不用多费心思了,你也好好敲打一番那个媒人,这件事情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闻夫人不甘心道:“那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那个沈家,就这么白白地涮了我们一道?”
闻大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你也给我安分点,不许去找事,沈家没什么,可背后的程太傅毕竟在皇上面前还有几分薄面,谁知道他能为这个弟子做到什么程度呢?不过,程太傅果然是老了,老眼昏花的,想必他自己也没看出来挑了这么久选出来的弟子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吧。无论如何,你不许节外生枝,这样的人,自己也能把自己挖坑埋了,有功夫去找沈家的麻烦,还不如多放点精力在给阿秀相看人家上呢。”
旁边一直坐在凳子上好似隐形人的闻秀凉凉地开口了:“我觉得这户人家不错啊,到时候家里揭不开锅了,女儿就带着你的好女婿这一家子上门求爹赏口饭吃。”
闻秀真不愧是闻大人从小教养长大的孩子,总是能轻而易举挑起闻大人的怒火:“你给我闭嘴,你个逆女!我不妨告诉你,唐聿铭那边我早就派人守着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在我眼皮子底下呆着,不要想着趁我不在的时候威胁那些下人们或者是偷溜出去,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若是你跑了,我就把他们全都发卖到矿上去做苦力。”
闻秀冷笑:“爹你也就这点儿手段了,除了会拿下人的命威胁我,还会什么?可是他们跟我无亲无故的,你会怎么处置他们又与我何干?”
闻大人微微眯了眯眼睛:“是吗?那你信不信,你敢走出这个房门一步,我立刻就停了唐聿铭的药,让他自生自灭去?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呆着吧,等你娘为你挑一门好亲事,风光出嫁,但凡在你这儿出一点岔子,我想后果定然是你不愿意看到的。”
提到表哥唐聿铭,闻秀浑身的刺好似才微微收敛了一些,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道:“娘,表哥又生病了?”
闻夫人提到这事,语气里是止不住的心疼:“是啊,你爹派人守在他的房门口,他一猜便知道怕是出事了,嚷着要见你,送进去的饭和水一口也没动又拿出来了,他那样的身子骨,怎么撑得住?不到两天就病倒了,饶是这样,病中还想强撑着来见你,最后还是你哥哥出面这才劝住了他。”
听到这话,闻秀心中可谓是百味杂陈:“那便烦请娘多去看望表哥吧,告诉他,我一切都好,让他好好保重身子。”
旁边听着的闻大人冷哼一声,念着那孩子毕竟是打小就来了府里的,终究没再说什么。至于说话着的母女二人,全当没听到这声冷哼。
且不提闻府里又是怎样乱糟糟的一副光景,沈家却是在送走了闻家的人之后,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宋氏悄悄打量着坐在椅子上正在喝茶的女子,与她相仿的年龄,举手投足间那股自成一派的礼仪气度却是她怎么也学不来的:“他婶子,你这是?”
按辈分来说被沈文晖唤做“婶子”的,说来也巧,正是沈家多年的老邻居王叔的姨妹小齐氏,因着王叔家境况一般,儿子身体又不好,小齐氏经常提东西过来探望姐姐的,一来二往的,也就与沈家人勉强算得上熟悉了。
小齐氏笑着介绍道:“叔、婶、沈大哥、嫂子,冒昧登门是我的不是,这位是陈夫人,今天也是陈夫人找我来上门说说这事情的。”
沈家的人面面相觑,还是宋氏开口道:“他婶子,有事情你直说便是,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定然会尽力的。”
小齐氏笑道:“托大说一句,耀哥儿这孩子也能算得上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从小就聪明懂事,这一片怎么着也挑不出第二个来,尤其是他年纪轻轻考取了举人功名还是一副不骄不躁的模样,这就更难得了,我也知道他到现在还没说亲,所以呀,我这不是打听到有户人家的姑娘,年纪什么的都正正合适,这就急匆匆地登门拜访了吗?”
又是说亲的?沈家人心底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了同一句话,只是,方才搪塞了闻家,再以同样的招数打发这家,说亲的又是熟人,恐怕不太好办啊!
小齐氏接着道:“虽然我是说媒的,可我们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了,我也不至于刻意去夸大些什么,姑娘的确是好姑娘,只是几月前退过亲事,但错处也不能归在女方身上,着实是男方家里做得太不像话了。”小齐氏先是摆明了姑娘身上不好的地方,再去夸姑娘可就容易多了,当即夸了一遍这姑娘的性格、相貌、学识之类的。
一旁坐着的梁氏听到“退亲”一词顿觉刺耳,眉头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说破天,退亲也不能怪到她家头上,旁人若是因此对姝姐儿存了偏见,可见也是个不明是非的,这样的婚事,不结也罢,因而并没有出言打断小齐氏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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