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晖听着若有所思,一般来说古代人重诺,若不是特殊情况,是绝对不会做出退亲这种事情的,这样一来两家无异于成了仇家,这家姓陈,姑娘又刚刚被退亲,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
似乎,跟闻启哲有缘无分的那位姑娘便是宁平侯府陈家大姑娘吧?
前世他与闻秀定了亲,不久之后天启帝便下圣旨要选秀,因着这么一层拐了弯儿的关系,他对这位陈家姑娘之后的事情也算是有所耳闻,听说她之后还是进宫参加选秀了,只是在宫里意外伤到了脸,太医说会留疤,这样一来,自然不可能继续参选了。
于是被皇后娘娘派人提前送出了宫,还送了一流水儿的赏赐,摆明了抚慰的姿态,宁平侯府也就没再说什么。之后倒是不曾听说太多有关这位姑娘的消息,沈文晖回到这一世的时候,陈姑娘还在侯府自家的庵堂里潜心礼佛呢。
要他来说,这桩伤脸之事里头可大有文章,要不就是纯粹的意外,是这位陈姑娘太蠢,在宫里头也没注意保护好自己,要不嘛,就是她故意为之了,只是看这位夫人周身的气度,沈文晖怎么也不会相信,教养出来的女儿竟是个蠢笨的,这样一来,这位陈姑娘还真是个妙人呐!
沈老太太听着小齐氏这一通夸,虽然听着心动,但忆起孙儿今日归家之时说的话,只得婉言拒绝道:“他婶子,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只是耀哥儿这孩子从小就上进,最近又拜了老师,便不愿意在婚事上多费精力了,只想着先专注学业再说。”
小齐氏笑道:“婶,这你可就想岔了,陈家只是想着趁选秀之前给女儿定好人家,并未说着要立刻成亲啊,先把这么好的姑娘定下来,等耀哥儿金榜题名了再完婚,到时候岂不是双喜临门的大喜事?”
沈老太太本就希望孙儿早早成家立业,态度不甚坚定,听她这么一说,脸上犹豫之色更浓了。
沈文晖见状,起身行礼道:“夫人,婶子,请听我一言。沈家只是平头百姓,文晖虽不知陈家是何来历,可看夫人这举手投足之间,只怕即使并非权势滔天,起码也是显赫富贵的,京中好男儿不计其数,以夫人疼惜女儿之心,完全可以挑一户更好的人家,我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甚至现在将近弱冠之龄,日常用度也全靠家中长辈供给,着实并非良人之选呐,是文晖与陈姑娘无缘,还请夫人见谅!”
梁氏一边听着,一边暗暗打量此人,相貌甚至比女儿婧姝还要精致几分,只是却丝毫不显得女气,一身衣服料子普通,却并未掩盖住他整个人的气度光彩,常年读书但身体看上去也丝毫不显得羸弱,说话更是条理分明,抓住了她作为一个母亲最关心的事情,试图劝说她。
说实话,宁平侯府虽属勋爵之家,祖辈是随开国皇帝一同打过江山的,可现在是太平盛世,武将早已渐渐没落,家中的爵位也只是个名头而已,面上好看,家里在朝中做官的得的却都是虚职,因而侯府早就想着向清贵去转变,可是子弟却读书天分平平,即使有一两个格外努力上进的,也仅仅止步于举人上,可以由家里运作谋个官职,可终究走不长远。
且看眼前这人,虽出身一般,天分、努力、运气却是一个都不缺的,有了名师指导,只怕出人头地之日指日可待!
沈文晖丝毫不知道,他站出来说了这么一番话,反而让梁氏更想让他做女婿了。只听梁氏笑道:“说来也巧,我家不缺富贵,缺的就是会读书的,这可不是互相弥补了吗?也不是我自卖自夸,我家女儿也是个爱书的,若你们见了面,定能合得来。”
沈文晖一听便觉得头大,他虽然由于这位陈姑娘前世的遭遇有几分恻隐之心,却并不想犯了跟前世同样的错误,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不了解的女子成婚,也并不想把自己搭进去解救这位姑娘未来可能的悲惨命运,这话虽然自私了些,可谁人不为己呢?也算是人之常情。
“夫人说笑了,文晖只能靠读书去搏一搏,可谁又能笃定我一定能金榜题名呢?万一此生庸庸碌碌,止步于此,耽误了陈姑娘的终身,岂非我之罪过?”为了拒绝这门突如其来的亲事,沈文晖甚至不惜抹黑了自己,把自己的优点往缺点里去说。
梁氏一听这话就知是推脱,可人家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家里的长辈虽然在听着却不发一言,可见这孩子是个心中有主意的,她继续呆着也是强人所难,无甚意趣,于是笑道:“既如此,今日算我冒昧来访,失礼了,那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陈婧姝在马车上一会儿想象着这个同样姓沈的男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一会儿又忍不住默默在心里把他同那位在书坊里见到的沈公子比较一番,只是任她怎么比较,都想不出相貌还有比沈公子更好的男子了,不由得气馁,暗骂自己不害臊,哪有未出阁的女儿家对一个陌生的不知名男子这么惦念着的?
突然听到沈家大门“吱呀”一声,陈婧姝来了精神,偷偷把车帘掀起一角,从那里向大门的方向看去。
先出来的是她娘和那位姓齐的媒人,她娘亲虽然脸上带着笑,可陈婧姝一眼便看出她其实心里是有几分不高兴的,只是憋在心里罢了,看样子,这桩婚事应该没谈拢,真不知是该高兴她不用这么草草嫁人,还是该担忧说不定她真的要入宫选秀了。
陈婧姝本想放下车帘,可就在移开视线的那一瞬间看到了紧跟着两人出来的男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是他?
“那晚辈就不远送了,夫人和婶子路上慢走!”
梁氏微微颔首,转身正欲登上马车的时候,却看到女儿蹬蹬地从马车上下来了:“诶,婧姝,你要干什么去?”
陈婧姝头也不回道:“娘,你们先上车吧,我一会儿就来。”
沈文晖听到动静,转身便看到一位身穿粉衣的姑娘提着裙摆向他小跑过来,定睛一看,却是上次在书坊里见到过的那位姑娘,原来,她便是陈家大小姐吗?
陈婧姝跑了这么几步,喘口气才道:“沈公子,上次在书坊里我们匆忙见过一面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怀着一腔自己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勇气,陈婧姝问了这个问题,忐忑地等着答案。
马车那边,梁氏本想喊女儿回来,却看到他们似乎熟识的样子,转念想到女儿也许要去参加选秀,这样肆意的日子也就不多了,便由她去了,警告似的看了车夫一眼,这才和小齐氏上了马车。
“沈某略有印象,喜爱诗集的陈姑娘?”后面半句话显然带了一丝调侃的意味。
陈婧姝连忙摆手加摇头:“不不不,你误会了,上次是个意外,我喜爱的其实是游记,并非诗集。”
沈文晖见她如此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当下也就收敛几分笑意:“没想到我与姑娘还有这么一出缘分呢,只是我也已经同令堂表明心迹,目前还不愿意考虑儿女情长之事,所以,愿姑娘早日觅得良缘,可莫要做什么傻事才好。”鉴于陈姑娘前世的举动,沈文晖还是没忍住提醒了这么一句。
陈婧姝却毫不在意结尾的半句话,只是隐藏了心底的几分失落问:“公子是已经有心仪之人才拒绝了吗?”
“并非如此,姑娘也听媒人说过我家境况吧,我是家中长孙,按理来说早就应当承担起养家的重任了,只是学业不精,徒有功名罢了,这样的我实非姑娘良配,姑娘应当值得更好的夫婿去爱护。”
陈婧姝犹豫片刻,方才说道:“不瞒公子,我也并非公子想象得那般完美无缺,虽然我自己不这样认为,可在世人眼中,被人退了亲的女子定然是有了大过错,自退亲之后,愿意来我家提亲的母亲看不上,母亲有意向探口风的人家却是推三阻四,公子所言的理由,我并不介意,甚至愿意同你一起分担,婧姝只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被说服的理由,而不是千方百计想到的借口。或者说,你也同世人一样,觉得我德行有亏?”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瞪着一双桃花眼,一副较真的模样,沈文晖哑然失笑:“那么敢问姑娘,姑娘能否给我一个被说服的理由,我为何要非姑娘不娶呢?沈某不在乎所谓的退亲之事,可沈某也更愿意去与一个心意相通的女子携手相伴,我与姑娘算上今天只有两面之缘,敢问姑娘,看上了我什么呢?”
陈婧姝一时语塞,是啊,看上了他什么呢?为什么仅仅一面之缘,她便对此人念念不忘了呢?沈文晖看着她似是冥思苦想的样子,也并不催促,只等着把话说清楚,了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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