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透过窗户落在门前折成一片光影,太子就那么跌跌撞撞地冲进她的怀里,口中焦急地喊着,眼中充满恐惧。
虽然只是一个梦,但在他的眼中,却像是真实发生的那样可怕。
随后跟来的宫女和嬷嬷只停在门外侯着,并不敢进来。
“怎么回事?”霍云烟从朝云手中接过素色锦帕,为太子擦着额头的汗,转而问向门前站得笔直的张嬷嬷。
“奴婢,其实……并无……”
张嬷嬷神色凝重,眼神躲闪,一向顺溜的嘴皮子开始不听话。
霍衣烟把太子搂在怀中,又轻声细语地安慰几句,才抬眼看向张嬷嬷:“太子如今住在长欢宫里,很多事,嬷嬷就不该瞒着本宫,于谁都没有好处。”
张嬷嬷听着她这话,手指微微收紧,深情略显慌张,她站在原地斟酌再三之后才有了决定,她让身后跟来的的人全都退下。
霍衣烟也把身边伺候的人打发下去。
张嬷嬷上前几步,极为认真地说道:“太子殿下的噩梦,大多会成真。”
自从太子三岁那年突然从噩梦中惊醒,迷糊着说皇祖母的坤仪宫起火了,还被陈皇后训斥一顿。彼时的的太后已去世两年,太子根本不可能记得太后的模样,更没有去过坤仪宫,当时她们也只当是童言无忌。
可是,当晚,坤仪宫果真走水。
还有一次,是去年的上元节,太子一早惊醒,嚷着说三公主丢了,不见了,在床上哭了好半天。
三公主是舒妃所出,舒妃与皇后不睦,即使她们心中忐忑,这种话也是不敢乱传的。
当天午时,果然听说三公主失踪了。
还有很多事,每一次太子做了噩梦,都会很快得到验证。
但是陈皇后不许她们乱说一个字,若是敢多嘴,是会被拔舌头的,甚至性命不保。
之后,陈皇后更是嘱咐张嬷嬷在太子睡着时要熄灯,只需一两个可信之人在旁看守。
但今日之事涉及陈皇后的性命,张嬷嬷也没了主意,只能如实相告。
要说旁人说这些话,霍衣烟可能是不信的,但张嬷嬷对太子的忠心和爱护她看得清楚,她选择相信。
“好,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霍衣烟垂眸说道。
“是,奴婢相信娘娘是疼太子殿下的,”张嬷嬷心中仍是担忧,但如今她除了相信这位宜妃娘娘,别无他法。
“本宫尽力而为。”霍衣烟淡声说道。
霍衣烟思索良久,转而拉着太子的小手,温声问道:“安儿,你想不想见母后?”
“想。”太子认真地点头。
他知道这个可怕的梦,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灾难。
霍衣烟摸了摸他的头,欣慰地说道:“那你要听话哦,一会儿姐姐说什么,你就要照做。”
“好。”他十分乖巧地应着。
这个宫里,除了陈皇后,再没有谁能让他这样听话过。
霍衣烟先是派人去玉隆殿传话,说太子一早醒来哭闹不止,太医们束手无策,必须立即见到皇后娘娘。
但回来的人说没见着皇后娘娘,杨公公守在门外不让进去,就连她身边的宫女也没瞧见影子。
为此,霍衣烟不得不带着太子亲自去一趟。
外面的天昏沉沉的,不知为何,最近的天气十分古怪,晨起还是明媚的阳光,没多会儿就开始刮风下雨,等到晚上却又是朗月高悬。
等到他们到了玉隆殿外时,依旧被门外的人拦住,任由他们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许进去。
“妾求见皇上、皇后娘娘。”霍衣烟跪在玉隆殿外,太子在一旁抽泣着。
都说母子连心,太子已经哭得昏天暗地,甚至险些晕了过去,玉隆殿内却没有一分动静。
霍衣烟心中惊骇不已,难道陈皇后已经出事了?
太子在宜妃的提醒下,哭得越来越猛烈,他对着殿内喊道:“母后,儿臣想见你……”
到最后,他们也只等来了皇上身边的杨公公。
“宜妃娘娘,太子殿下。”他倒是显得一脸平静,“皇后昨日太累,还未醒来,玉隆殿前更不能吵闹啊。”
他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始终不肯放他们进去。
“还请宜妃娘娘和太子殿下晚些时候再来。”他挡在殿前,岿然不动。
霍衣烟原本以为可以拿太子殿下当挡箭牌,找机会溜进去,却未料到这个杨公公身法诡秘,把门守得死死的,完全不给她这个机会。
但越是这样,霍衣烟越觉得玉隆殿里有古怪,她想着今晚还要一探究竟。
她抱着“哭昏”过去的太子殿下往长欢宫走,她不知道陈皇后为什么这样绝情,但想起上次陈皇后推太子落水之事,霍衣烟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回到长欢宫以后,霍衣烟把太子放下来,这才发现哭累的小人儿竟在她怀里睡着了,她甩了甩发酸的胳膊,无声地笑了笑。
他不过是一个弱小无助的孩子,却要穿上灼眼的锦衣,背负大邺朝的重负?
霍衣烟不愿深想,转头就提着鹦鹉出门去了。
如今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处处充斥着肆意蔓延的恐惧,皇上重病在床,不理朝政,朝中大小事务全都仰仗秦王决断。
若是忽然一朝皇上仙去了,这些后宫的女人大多没什么好下场。
霍衣烟倒不是担心以后的命运,她只是面对已知的确定的未来有些惶恐。
陈皇后的死,她无能为力;太子殿下身上的秘密她无从得知;皇上驾崩,她更是无力阻拦;秦王的野心,她……
“白飞燕,你在想什么?”
霍衣烟听见这声音,脸色苍白,惶恐地环顾四周,除了不远处站着的朝云外,确实没有其他人了。而且,看朝云的样子,大概是什么也没听见。
但是,谁会知道她是白飞燕呢?
“蠢货,我在这里!”一道有些刺耳的声音在她脚边响起。
霍衣烟低头瞧了瞧她放在地上的鹦鹉,恍悟道:“系统君啊,你怎么跑这里了?”
“娘娘,您说什么?”朝云听见声音,上前问询道。
“没,没事……我一个人呆会儿。”霍衣烟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她拎起笼子往另一边走去,走到树下的石凳上坐着,把鹦鹉重重地放在石桌上。
“怎么回事?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霍衣烟指着鸟笼子问道。
鹦鹉扑闪着小翅膀,突然头顶冒出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来,它怒意冲冲地说道:“注意态度,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霍衣烟立即闭嘴,上次那一巴掌,着实疼的很,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看在系统君神通广大的份上,她暂且委屈讨好一番。
“是是是,您说得都对。那快告诉我,接下来要怎么做?”霍衣烟一脸诚恳地问道。
鹦鹉晃着两只不大相称的耳朵,缓缓说道:“那个太子天生带着隐疾,活不过十岁,这个大腿保不了你的小命。”
闻言,霍衣烟神情凝重,低垂的眼帘满是失落,怎么会这样?
“你还知道什么?都告诉我。”霍衣烟急切地说道。
“陈皇后是玄族皇室血脉,他们家族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从来不与外族通婚,若是违背祖训,所生的孩子都活不长久。”系统君如同机器一般,毫无感情地说着这些事。
但对于霍衣烟来说,太子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且对她十分信任和依赖。
“没什么办法了吗?”她茫然地问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你改变不了。”系统君难得温声和气地回答问题。
霍衣烟伸着纤长的手指戳向它头顶的长耳朵,恨声道:“怎么就不能做个好人呢?”
“蠢货!你是来做善事的吗?先管好自己的事吧。”系统君费力地把自己的耳朵从她的魔爪中抽出来。
霍衣烟手里抓了空,虚握了握,无奈地放在石桌上。
“我生气了!”她说着就准备把鹦鹉从笼子里拎出来,大有要爆揍一顿的架势。
“王爷,王爷!”鹦鹉突然冲她身后大叫了两声。
霍衣烟立即松了手,收起脸上的凶狠模样,转而带着满脸的微笑转过身去。
然而,那里并没有人。
“你!你……”霍衣烟气得把说不上话来。
她甚至不确定眼前这个是系统君,还是那只讨厌的鹦鹉,因为它头顶上的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已经消失了。
“来了,来了!”鹦鹉又大叫两声。
霍衣烟没有再上当,指着笼子继续一顿痛斥:“还想骗我?我有那么傻吗?他今日就是来了,我也不怕!什么秦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狼子野心,坏心思比谁都多……”
等她发泄完之后,才发现那只鹦鹉已经被她训斥得十分乖巧,缩着脑袋装死。
霍衣烟转过身来时,才发觉周围的空气好像有一瞬的凝滞。
秦王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一脸探究地问道:“宜妃娘娘好像是本王肚里的蛔虫,对本王的心思一清二楚?”
有些人是经不起念叨的,尤其当你说他坏话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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