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霞飞宫里出来后,郑皇后整个人比进去时更显落寞孤寂,她挺直的脊背上似乎背了千斤石,随时都会被压垮。
她心中充满恐惧,害怕失去这最后的荣耀。
郑皇后没有回宣仪宫,而是去了珍妃住的梧安宫。珍妃是个单纯的性子,一直都是她手里最好用的棋子。
梧安宫里的宫女瞧见皇后娘娘驾到,立即上前迎接,故意提高了声音喊道:“参见皇后娘娘。”
“这么大声做什么?”郑皇后本就心气不顺,瞅着她们这慌张的模样更觉心烦。
“奴婢该死!”小宫女惶恐地跪在皇后面前请罪,正好挡住了去路。
“起来!”郑皇后不悦地说着。
她站着不动,等着小宫女把路让开。
“是。”小宫女垂着头,慢吞吞地退到一边。
郑皇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往日里只要听说她来了,珍妃一定早早地就出来迎接,分外热情讨好。
“咳咳咳……”
珍妃趴在床边上,脸色苍白,很是虚弱的样子。
“怎么回事?”郑皇后瞧着她病重的样子,转而问道。
“皇后娘娘,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是蓉妃,是她报复我!”珍妃一激动从床上掉了下来,摔得哇哇直叫。
上次珍妃送去毒酒被蓉妃识破,之后她就一直隐隐担忧,直到这几天她的肚子疼痛难忍,太医开的药也不见效果。
郑皇后神情微怔,都说这芙蓉国的圣女邪乎的很,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好好养身体,本宫会为你讨回公道。”她心中已经开始默默盘算着。
“多谢皇后。”珍妃被宫女扶上床躺着。
郑皇后知道她若是再不出手,恐怕以后在这些后妃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望着郑皇后离开的背影,珍妃默默地从床上坐起来,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从床头拿出啃了一半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口,笑道:“我是不够聪明,那就让你们聪明人逗个你死我活吧。”
她笑得十分得意。
~
芙蓉宫里仍旧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白飞燕身穿淡紫色银丝软袍,正在窗前潜心作画,紫鸢则在一旁端茶递水。
而君砚则悠闲地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看着蓉妃认真的模样,嘴角一抹缱绻的温柔。白飞燕光洁无瑕的脸上沾染一滴墨迹,她却完全没有察觉。
许久之后,她抬眸撞上他深沉的眼神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的心口。
白飞燕拿着画好的一幅画,满心欢喜地走到他面前。
她画的是“鸳鸯芙蓉”,花瓣一半是银白色,一半是紫色,煞是好看。
“等到木芙蓉花开了,皇上要记得来芙蓉宫。”她的温声软语在他耳畔响起,满心满眼的期待。
“好。”君砚略微迟疑,终究没有拂了她的心意。
白飞燕把画作放在一边,转而柔声问道:“妾的短笛皇上何时还?”
君砚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那支短笛,上面还多了红绳系着的一块燕形白玉,上面刻着她的名字:飞燕。
“谢皇上。”白飞燕拿在手中爱不释手。
其实,他们之间总是若即若离,有时整日甜腻在一起,有时又是数日不见一面。
后来好几天,君砚只偶尔来看她一眼,又匆匆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白飞燕怅然若失。
她皱着眉头,坐在水塘边上的小墩子上,使劲地揉了揉手中的丝帕,觉得真没劲。
皇上前脚刚走,谨香后脚就跟着来请蓉妃过去一趟。
“之前蓉妃娘娘都忙着伺候皇上,不去太后宫里请安,太后也不好责怪,但这两日皇上忙着朝事,蓉妃娘娘也该想起太后了?”谨香跟在蓉妃身侧,态度温和,可说出的这些话却算不得客气。
“倒是本宫疏忽了。”白飞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应着。
谨香识趣地闭上嘴,蓉妃仗着皇上的宠爱,哪会把奴婢的话放在心上?
霞飞宫里,廖太后一袭华美的深紫色锦绣外衣坐在上方,神态安详。
“你来大夏有什么目的?”廖太后凤眸微垂,语气森然。
她没有抬眼看跪在下方的蓉妃,似乎心中早有确定的答案。
白飞燕敛衣跪着,听着太后的厉声责问之后,镇定自若地回道:“为了芙蓉国百姓。”
芙蓉国偏安一隅,国力薄弱,必须依附大夏才能继续存活。
“皇上整日围着你打转,你想让他成为色令智昏的皇帝吗?”廖太后从座上起身,踏着玉阶走到她面前,咄咄逼人。
白飞燕听着太后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温声回道:“太史令罪状累累,下狱的几位大臣也都涉嫌罪案。”
她心里清楚君砚不过是接着她的名头打压郑家和廖家的势力,也给所有人敲个警钟。
廖太后弯下腰,把一只手搭在她纤弱的肩上,半晌才道:“还是个伶牙俐齿的?但后宫不得干政,蓉妃可要记牢!”
白飞燕感觉到肩头一阵针扎般的疼痛袭来,直到太后的手拿开才缓解一些。
“谨记太后教诲。”白飞燕强撑着身子,紧紧攥起的手心里满是细汗。
“回去吧。”廖太后说罢转过身去,一旁的谨香上前把蓉妃扶起来送出了霞飞宫。
一路上白飞燕就觉得浑身难受,满头虚汗,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心如刀绞。
“圣女,您又犯病了?”紫鸢神情紧张地把她扶着坐下,转身进里屋拿出药瓶取出一粒褐色药丸给她服下。
又到了她服药的时候,每月一次。
吃下药丸以后,白飞燕慢慢缓了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找了大夫看也看不出任何问题,只有每月服下师父专门调配的药丸,才不会那么难受。
“圣女,师父传信来了。”紫鸢犹豫着开口道。
“信呢?”白飞燕犯病后的身子比较虚弱,伸出的手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紫鸢从身上拿出一封印有芙蓉花朵的黄色信封,上面还带着淡淡的幽香,停顿了一下才递给白飞燕。
白飞燕打开信一看,不由得神色凝重,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许久才朝紫鸢说道:“去烧了。”
眼下的情况是前朝大臣要她死,太后皇后容不得下她,其他妃子嫉妒她……
“你去霞飞宫守着,我要知道廖太后的一举一动。”白飞燕收起纷乱的思绪,对着一旁的紫鸢说道。
“是。”紫鸢应着。
几日后的夜晚,白飞燕换了身宫女的衣裳,决定亲自去霞飞宫外蹲点,却没料到撞见皇后身边的宫女和太后宫里出来的一个小太监,她一路尾随,直到看那人进了皇后的寝宫……
白飞燕悄悄溜回芙蓉宫时,君砚正在等着她。
“去哪了?”君砚扶着圆滑的椅边,转身看着一身宫女服的白飞燕问道。
“我……”白飞燕却无从解释。
“蓉妃,朕的耐心有限。”君砚眼神冰冷。
白飞燕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合理的解释,只道:“就是随便出去走走。”
君砚怒气冲冲地离开,罚蓉妃禁足一个月。
他心里有气,气她对他撒谎。
御书房内,君砚眉眼带霜,冰冷的气场似乎能把整个屋子都结成冰。
“蓉妃娘娘今日去了霞飞宫,之后又去了皇后娘娘的宣仪宫。”门外站着的小公公低声回道。
君砚的神情这才缓和下来,这倒是个废后的好机会。
两年前那道不明不白的圣旨,君砚一直深以为耻,现在他不想再忍耐。
废后的圣旨一下,朝堂哗然。
得知消息的廖太后更是险些气得晕倒,立即叫人把刚下朝的君砚叫到了霞飞宫。
“郑家和廖家把持朝政多年,朕这个皇帝有何用?”君砚望着太后径直问道,语气间带着隐忍的怒意。
“没有他们,我大夏江山岌岌可危。定远侯为大夏江山立下无数战功,偶有失责,也该谅解。”廖太后长叹一声,她不是不知道他们背后那些小动作,但只要不会动摇国本,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滔天的权势放在谁手里不会生出私心?倒不如给自家人。
这是太后的心思。
“定远侯的功劳和皇后并无半分关系。”君砚神情冷漠,对太后的话并没有多少触动。
“后宫的女人本就艰难,你放过自己,也放过她们,早些为君家生下皇子才是头等大事。”廖太后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这些年她操碎了心也没抱上个孙子。
君砚神情凝重,眸深似海,沉声道:“朕的五位皇兄皆是天资聪颖,却先后离奇死去,朕认为这不是巧合。”
君砚心里对母亲有敬重,可是想起她那些手段,他对这个母亲始终亲近不起来。
有时候他会想,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生身母亲?
但如果他不是廖太后的儿子,她大概不会对他有诸多容忍吧?或许他早就成了她手里的亡魂,她甚至会自己坐上那个皇位……
“所以,皇上铁了心要君家绝后?”太后收起和颜悦色的样子,冷笑着问道。
“是。”君砚一脸决然。
这些年廖太后没少在这方面努力,但君砚从小就看尽宫中的肮脏手段,一直深以为耻,怎会让她如愿?
廖太后痛心疾首,她怎么会生出个这样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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