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窸窸窣窣,花怜从满川臂弯里抬起头来看,似乎是怕她出声,满川抬手捂了她的嘴,一双淬了冰的眸子投向了门缝。
“秋生——”
一道细软女声从门外传来,裹挟着娇意透着门缝传了进来。
那是芸娘的声音,如若是常人怕是早便应下。
“开门啊秋生,”它细细的喘息着,似是长时间奔跑所致,微喘又混着草木窸窣的声响,“你知晓我心悦你……何必如此铁石心肠?”
满川仍然不应,他冷漠听着外面的动静,那东西用着芸娘的声音在无所不用其极的引诱。
那东西说的啜泣不已,“不求能相携到老,你让我进来罢……芸娘只求露水之缘,今夜过后绝不再纠缠。”
满川偏头看了花怜一眼,眼神审视她是否能听懂。
伸手在枕下抽了一符,满川就要发作,隔壁突然有人踹门,故意加重的脚步踏在走廊上,声音极具不耐,“鬼怪魍魉也敢惊了本尊的好梦,真的是活腻了!”
外头传来一声惨叫,花怜被满川收到芥子袋中,外面动静大得很,偏主屋里的人没有半点出来的打算,那小娃娃估计被吓醒了,哭声被压得极低,似乎是被手捂住了嘴,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满川的门从外被推开,齐麟果着上身走了进来。
“哟,醒着呢。”
满川从床上支起身,手臂一撑靠在了床边,他似是心有余悸的吐了口气,“那是何物?”
齐麟坐在凳子上倒了杯茶,“不是同你说过么,魇兽。”
三尺之地哪来的——
“那可不是魔,也不是仙,”齐麟笑得意味深长,似乎认定了满川心中的疑问,“超脱三界之物……方才让它逃了,估计这几日会老实些。”
满川做戏做全套,“这世上……真有仙?”
齐麟被他的模样搅得惊疑不定,用力将茶杯拍在桌上,他心中的戾气四下翻涌,脸色说变就变,“你死一回便知道了。”
气定神闲的来,气势汹汹的走,满川不以为意。
他就着白冷的月光又睡了一觉,清早起来这村里罕见的下起了雨。
天阴沉沉的,齐麟袒露着胸膛坐在屋檐下听雨,相比于穿着严实的满川,眼尾纹着蝎纹的齐麟皮肤透着不正常的青白,偏偏嘴唇像抹了胭脂般红艳,似妖非妖,旁人不敢上前。
“杜大哥呢?”满川问。
“说要去替叔伯家收苞谷,很早便走了。”
满川也搬了一张凳子过来,他眺望着远处模糊不清的山林一言不发。
这一天似乎格外漫长,齐麟抚摸着眉尾,想着胞妹死的那晚,也是一样的天气,冻得人骨子里发寒。
也说不上胞妹,在她死之前,他好似从未正眼看过她。
毕竟那是他父亲带回来的野种。
一个哑巴,除了长得漂亮些,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倒是第一回见齐麟安静的模样,雨淅沥沥的下,随着刮来的风呼啸交杂,齐麟黑袍广袖被吹得鼓起,银镯跟着哗啦作响,满川瞧了一眼,并没有多问。
两人沉默了一上午,直至中午也没见那三人回。
“我去做饭。”满川起了身。
齐麟也跟着站了起来,他跨步走出了屋檐,脑后随意系住的长发被细雨飘的起了一层朦胧水雾,抬脸受了一阵针毫细雨,清醒又浑噩,他往井边走了两步,随后跳了下去。
扑通一声响,满川刚挽起的袖子一个不察又散落了下来。
“齐麟!”
满川冲了出去撑在了井边找,井水清澈见底,那人在井底如鱼般肆意妄为,听到满川的呼声他似乎抬头望了一眼,一张妖异的脸宛若鬼魅。
他在干什么?
满川将手伸入井水之中,从井底往上瞧,齐麟仿佛看到了满川,那位修炼无情道的剑修冰冷的眉眼。
在那墙面一抓,齐麟吐了两个泡泡,脚下一蹬便游了上来。
没有接满川伸进来的手,齐麟从井里钻出脑袋,一头乌黑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脑后,便是那蝎纹随着井水也一起洗的生动些。
他在井里伸出手,将摘得东西给满川看。
“看,多漂亮的花。”
就像一个红色的毛球,因为井水压弯了花瓣变得有些萎靡了,但满川还是认出了它。
那是合欢花。
温养合欢镜的花。
面上不动,满川伸手将他拉了出来。
“就为了一朵花?要是你溺水在此……”
齐麟对他怀疑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愤怒,“我是魔,怎会淹死?”
满川一身湿漉漉的挽着袖子,他并不当回事的走进厨房,“既然你是魔,那你施展给我见见世面。”
齐麟被噎的半天没说话。
他暗自恨恨,如若他真是凡人,等他们出去了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不可。
过了一会听到厨房里乒乓响,齐麟忍不住去看了一眼,满川本辟谷许久,如今端锅都有些生疏,他正往锅底加柴火,眼睛被熏得有些难受,谁知身后的齐麟讥笑不已,“秋生兄,这顿饭怕是吃不成。”
满川回头瞥了他一眼,被烟熏得咳了两声,“齐兄会?”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熬了一锅烧焦的粥出来,齐麟誓死不吃,“本尊从未吃过这等猪食。”
他觉得不够狠又加了一句,“这粥给猪吃它都不吃。”
满川被怼了又怼,喝了两口糊味的粥便也停下了筷子。
两人饿了一天,杜氏夫妇又没回来,本就淋了雨又吹了冷风,便是再强壮的身体也受不太住。
齐麟在隔壁打喷嚏,满川躺在床上病的昏昏沉沉,连做梦也荒诞不已。
花怜等了再等,还是慢慢的爬了出来。
如今,满川可是凡人,不好好照顾她以后也活不了。
谨小慎微的穿着小鞋子走过去,花怜伸出脑袋往床里头瞧了一眼,满川脸颊通红,一副病态的说胡话。
花怜好奇的伸脑袋过去听,青年嘴里断断续续的,偏生又囫囵不成字,花怜一句也没听懂,也就放弃了。
在木架上拿了布巾,发烧应该给他降温才对。
但是铜盆里并没有水……
花怜踮起脚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雨也没下了,偶尔刮着冷风。
这前几日还热的紧,天气变得也太快了。
但是出去的话……
会不会被齐麟发现,倒时被发现当成山灵精怪打了,想一想就觉得要命。
“水……”
犹豫不定的小傀儡听到了饲主的呼唤,她挺起了胸膛,雄赳赳气昂昂的踩着小碎步打开了房门。
开门的动作都尽量放轻,花怜抱着个比她大上一圈的铜盆小心翼翼地往井边挪,一边眼神提溜着观察四周动静,一边瞅着院子里的井。
活像一个偷鸡的狐狸抓心挠肺,恨不得一步做两步走,早些打了水便好。
她走了好一会,短短的距离终于抵达了终点,她蹲下身取了井边的瓢,往井里悄无声息的舀了一勺。
很好。
她已经在成功的道路上走了一半。
她开心的又舀了一瓢。
等到铜盆盛了三分之二的井水,小傀儡才稳当当的端了盆往房间里挪。
眼睛都不敢离开那盆水,她注意着脚下,等快到房门口了,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隔壁屋。
齐麟正好打了个喷嚏,响亮极了。
端着盆的手就是一抖,她也不晓得为啥如此怕他,可能是作者写的齐麟太过于凶残的缘故。
不过看样子也得了风寒,估计也躺在床上动弹不了吧。
她胆子大了点。
“呼呼——”
花怜端着盆准备推门,有东西在旁边发出声响,花怜耳朵尖,一扭头便找到了发出声音的地方。
那是一只灰粽皮的土拨鼠。
比寻常的土拨鼠要大一些,举起前爪站起来的时候到花怜的腰了,皮毛光滑有色泽。
“秋生——”
原来这几日趴在门口的东西就是它。
一只会学人说话的土拨鼠。
昨晚好像还被齐麟打了一顿。
啧啧啧,土拨鼠不是只会啊吗。
瞧见是一只常见的动物,花怜的胆儿肥了起来。
土拨鼠试探的往她的方向移了两步,然后又支起了上半身。
“秋生——”
也不知是知晓满川如今得了风寒,还是真的凑巧,那土拨鼠眼睛发着绿光,支起的前爪磨搓着又长又尖的指甲,发出刺耳的声响。
哎哟呵!
花怜将铜盆搁在木架上,转身气势汹汹的披着一头银发往门口走。
还敢喊?!
土拨鼠不知这看起来柔弱不堪的女子有何厉害,它不断地挑衅着喊着秋生的名字,如哀如怨,像是一个等不到情郎来的痴情女子在不断的哭诉。
花怜关好门,挡在了门口。
来啊,肉搏啊!
她撸起了袖子,露出了细细的胳膊。
土拨鼠磨搓着指甲更厉害了。
它舔了舔嘴巴,只用两只脚臃肿的朝着花怜跑了过去。
细白嫩肉的,魇兽咽着口水伸出利爪在花怜手上挠了一记,本以为会血溅五步,却没料到指甲像是撞上了坚石,震得它指甲发麻。
“嗷!”它捧着爪子惨叫了一声。
花怜摸了摸手,眼睛朝着魇兽一凝,脑后的银发猛然飞起,脚下一蹬朝着魇兽跑了过去。
这小娘们身体好硬!还会炸头发!
“花怜——”
好像有人在喊她,花怜看着往林子里跑的魇兽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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