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秋生!”
院子里有人喊,如今还是大白天,满川暗自忍了忍转身走出了房间。
等到晚上,他有的是时间。
花怜这会却是怕了,满川明显怀疑到她头上了,若是等他回来再抓住她细细逼问,她哪里能扛得住?
满川面上不太好看,他因外面的人喊得急,手里拿着的鞋子也忘记放下。也许是觉得尴尬,他负手而立,悄无声息的将鞋子藏在背后。
“这是哪家姑——”娘的鞋子?
壮汉的话还没出口便被旁边的妇人警告的掐了一把,后面几个字烫嘴的很,他张口了半天,也不晓得如何圆话。
估摸着齐麟如今脾性不好,他在屋里听了半晌,陡然推开门冷笑一声,接了那句话,“许是某人的怪癖所在,不爱男装爱红妆,偏就对这物喜爱的紧。”
满川皱起眉,似乎是难以忍耐对方的刻薄话语,“我本赴京投奔,这是替我表妹在北越名坊之地所做,你莫要血口喷人,毁我清誉!”
看见两人要吵起来的趋势,杜氏急忙打圆场,试图用其他的事情转移话题,不过碍于街坊邻里的脸面说话声故意压低了,“秋生,芸娘见你心喜做了不当做的事,中午那事你莫要放在心上,也万万不可讲出去……芸娘年纪不小,清誉更是重要……”
满川点头应下,“我省得的,还望嫂子同她讲一句是秋生无福消受,祝她早日寻得好良缘。”
杜氏嗳嗳应下,她多瞧了秋生两眼,越发觉得这后生心性不错,只是可惜了。
壮汉见她眼神变了,急忙拍了她手臂一掌,低声斥道,“你在想什么呢?!”
“可惜了。”她叹了口气,转身抱着娃娃去田里了。
满川见状也转身往房里走,齐麟伸出脚拦他,满川沉着脸侧头瞧他,一点好脸色也不给,“还有何事?”
“你中午……去和那芸娘赴会了?”
满川心有不耐,他急着回去处理傀儡的事情,“关你何事。”
齐麟知晓方才误会了他,但仍旧傲娇的不肯说句好话,“我警告你别进我房间乱翻东西,若不是今日我回来的早,我的蝎子咬你一口可没得解药。”
满川双眼凝着冷意,绕开他伸出来的腿大步迈向了房间。
他锁好了门窗,尽管齐麟就在隔壁也顾不得太多了,将芥子袋拿在掌心,他动用神识扫视了一圈,那傀儡可怜巴巴的缩成一团,光着的脚丫子没能缩在裙摆里,此时害怕的蜷缩着,白嫩的像是初生的花苞。
满川意念一动,花怜被拎着后领抓了出来,本意是想扔在地上拷问,眼神在像是被拎着后颈肉的幼崽身上划了一圈,他微不可查的吐了口郁气,将花怜拎在了床边坐着。
裙子往上提了,那双光着的脚自然露了出来。
因为满川的注视,她两脚努力藏捏着,一双手都绕成麻花了。
花怜乖顺的望着满川,雪白的两腮微微有些肉,吐出来的字都搅着一团蜜,“主人。”
许是被这两个字镇住了,满川半晌没能动弹。
看来有用!
在芥子袋中思前想后的花怜不想暴露自己是异世之人,又要让自己的变化有个好理由,她机智又满怀期待的想了这个办法,将自己当成因满川而产生灵智的傀儡,俗话说得好,只要戏演的好,她就有活路!
她得寸进尺的又喊了一声,用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主人。”
满川惊得退后一步。
明明是一具寒铁铸成的傀儡,这才多久便生出灵智了!?
那怪人只让他渡五十年精气与她,可从未说过会有如此情况。
他抿了唇,眉目锋利似那系在腰上的剑,望上一眼便能削肉剔骨,寒人得紧。
花怜虽然怕,却也要硬着头皮上。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傀儡晃了晃腿,豆绿裙摆一层盖着一层,她这一动便如同那遮阳的薄云,偶尔透着些许温软肉.色,逼迫得那剑修移开了目光。
“那是花怜的鞋。”
许是没话讲,花怜瞧见满川负在身后露出的鞋面一角便开头要。
她期待的望着满川,男子静默了一秒将鞋子递了过去。
花怜自然不敢过于嚣张,将脚递过去让满川给她穿。
她伸出秀气的手,指如葱根,精致得连那匠人的鬼斧神工也比不上。
指甲盖都透着粉,健康的颜色同常人并无二样,满川仔细在花怜脸上划过,之前明明还有万年寒铁带来的违和感,如今再看,半点破绽都找不到了。
她鞠下身子去穿鞋,虽然小了点,但是勉强能穿就穿上吧,她可不敢奢望满川会去给她买双合脚的。
两人对视了一会,满川突然问起,“你是何时产生灵智的。”
花怜心里算了一番,那鞋是昨日被齐麟拿走,干脆定在昨日便好,她看似老实的回答着,“昨日。”
满川磨搓着手指,假装并不在意的模样又问下去,“昨日几时?”
对古代时辰还不太清楚,花怜唯记得比较耳熟的子时,不过等她讲出时,满川绷着下颌,侧脸那道锋利的弧线在暗示着他似乎心情更不好了。
不知道说错什么的花怜闭口不言,只敢柔顺的望着他,当好一个对满川无限依赖的傀儡。
修无情道的剑修哪能受得住这种目光,他自从入了苍山派一心修炼,一只小动物都没养过,幼年的他被扔进野林子,那里多得是凶暴野兽,也不乏有些长得可爱的,但那也不过是欺诈性的表面,出了那豺狼虎豹之地,他自然对那宠物不感兴趣。
不经意地撇过脸,如若按照傀儡所说的时间,那时他还将花怜当成降温的工具,她既然已生灵智却未表现出来,如今一想,他第一回生了羞愤的情绪。
如若只是傀儡便好,他虽有些抗拒却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避而不谈,满川内心翻天覆地,面上仍然语气淡淡,“不用唤我主人,你的主人另有其人。”
花怜连腿也不晃了,她睁大眼看着满川,似乎不敢相信为何他会说出这种话来,“是您将我温养至此……”
花怜觉得自己堪比影后,她拉住了满川的袍子,“花怜什么都会,不管是给主人降温还是——”
羞耻的事一提再提,满川被说的眼尾飘红,他眉尖皱起一团,挥袖站起,“我不需要!”
这话快接不下去了。
花怜眨着纤细的睫毛,“那主人……想要什么呢?”
他想要合欢镜,想要得不得了。
一言不发,满川将她收回了芥子袋。
他想要的东西自然是自己去找,不必借他人之手。
借住在杜家,满川身上并未带银钱,他的芥子袋中仅有的也不过是修仙界使用的灵石,师尊给予的那个芥子袋中也并无人界的货币,他歇了两日便同杜氏夫妇一起去田里帮忙,青年挽起裤脚,举起锄头,他虽未做过,但因平日练了体,身体比常人要强壮许多。
齐麟从不出那院子,在树下休息的时候满川从杜氏口中得知,齐麟来之时便给了一个金锭子,说是在这里等人,杜氏夫妇得了钱自然不会说什么。
难怪上回那孩子被扔到半空中杜氏也未曾说他,只是拎着孩子打了一顿。
满川不好接话,他喝了一大口水,又跟着杜氏下了田。
两天下来,太阳将一个白生生的剑修晒黑了几个度。
花怜没有再被放出来,她估摸着自己触及到了满川的底线,一个将君子之道铭刻在心的剑修之前没把她当人看自是无事,如今把她当人看了,却将她当洪水猛兽般退避三舍。
如果只是如此那便罢了,偏偏她这几日越发的虚弱,控制身体的能力越来越弱,即便是走了两步都觉得天旋地转,手脚发软。
满川不来找她,她还必须去找剑修借精气了。
她挨到夜晚,等到满川呼吸平稳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从芥子袋中爬出,像是昼伏夜出的老鼠爬出了洞,一边观察了周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的往床的方向爬。
眼前一片漆黑,身体的困意一阵又一阵的袭来,伸手掐了自己一把,花怜手脚发软的挪动着,仅有两米的距离硬生生被她耗上了好一会。
她抬头抓住床沿,努力的抬起头来看满川,估摸着在田间劳作耗费了不少体力,满川的身体往床的内侧倾着,看上去睡的很熟。
终于……
花怜咧开嘴,她激动的将小手贴了过去,男子宽厚的背脊传来源源不断的热量与她所需要的精气,她舒服的打了个战栗,鬼使神差的慢慢爬上了他的床。
轻手轻脚的爬了上去,她一边观察满川的动静,动作却显得很着急。
一个饿坏的孩子看到放在面前的美食想吃却又要小心随即落下的巴掌,这种感觉简直难以形容。
她终于好好地躺了下来,摊开手掌,慢慢的贴了上去。
哦吼!
满川面无表情的反手攥住她的一对腕子,将其甩在了床内。
花怜:“主人……”
她也不敢挣扎,努力酝酿了情绪甜津津的喊了他一声。
满川没有松手,背着月光的青年看不清神色,但那双漆黑的眼睛在夜里却亮的吓人,他低低的质问,“你在……做什么?”
花怜尽管有些害怕,但为了这来之不易的身体主动权开始了自己的演技之路。
至少不能发憷啊啊啊啊啊啊啊!
动了动娟秀的手指,她伸直了手,圆润的指腹贴在了满川的肩胛骨上,青年身上的热量高的吓人,她像是被烫到了一样陡然缩回,随后又试探的贴了上去。
“在芥子袋里两天,”花怜满足的吸了口气,那声音甜腻腻的像是餍足的猫,“主人不曾召见我……花怜快要死了。”
听起来就像是撩拨心房的情话,满川虽未接触过这等话语,却也被触得心脏一跳,肩上骨头尽管只隔了层皮肉,但是还是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指腹柔软又冰凉,在这夏日难以入眠的夜晚简直就是及时雨。
“花怜不愿再变回死物,主人发发慈悲,让我碰一碰……”她的指腹变成了掌心贴在他身上,嘴里发出餍足的咿呀声,满川面色发红,手里攥着的腕子脆弱的似乎一拧便断,他像摸到了蛇般将她手甩了出去,支起上半身从床上爬起,嘴里无声地念着清心诀。
花怜卷了被褥趴在床上看他,她的银发泄了一床,仿佛是一匹上好的娟缎,满川不去看她,那床上因方才的动静变得凌乱不堪,当事人一人一傀儡,旁人若瞧见了说的上一句靡乱。
也许是花怜的眼神过于悲凉,满川定了神喝了口茶,方说了一句不知道是答应还是拒绝的话来,“你举止过于放肆,待你老实些再说罢。”
花怜仅吃了几口,那精气还不够她塞牙缝,不过她也知道凡是不能逼急,碰到满川这等剑修也只能先附和为上,其他的慢慢来。
她乖巧的点点头,也不说话,只是瞧见枕头旁放的发带将其拿起,想必那也是满川之物,她爬起来将发带递与满川,双手相靠帖在一起,接着又将手伸了过去任由他绑的意思,“我听主人的。”
能有一口是一口饭吃啊!
满川久久未动,望向她的眼神颇为复杂。
“其二,莫要称呼我为主人。”他将发带放置桌上,冷脸加了一句。
花怜也觉得别扭,她眨了眨眼,“那该如何称呼?”
“你便,”满川看了看她的脸,“唤我秋生即可。”
这名字耳熟极了,花怜想了一会摇了摇脑袋,疑惑的唤了他一声,“秋生?”
满川手指一颤,情绪似有些不对,“你再唤一遍。”
“秋生。”
“秋生——”
“你睡吧。”满川坐在椅上,并没有再次上.床的打算。
花怜倒在床上,她眼巴巴的望着满川吸了吸鼻子,在能让她占据这具身体的问题上,就算是害怕她也义无反顾。
毕竟,那可是活着。
她想了二十年的,梦寐以求的正常活着。
但她看得出满川这人有多倔,她在床上的话他绝对不会靠近半步。
“主……秋生睡床罢。”说罢,她就从被子里爬起。
那几口精气并不能让她走路,她爬下了床慢慢往芥子袋里挪,瘦弱的身躯颤颤巍巍,从背影后面看起来可怜极了。
满川看了一眼,檀口微张又闭上,撇过脸去没有再看。
那张床谁也没睡,满川坐了一个晚上,等到鸡鸣,才披了衣衫出去。
花怜晕乎乎的在芥子袋里,她现在只能动手指了,爬都爬不动。
希望下回男主能主动些才好。
早上又是粥,满川并未喝多少,趁着杜氏夫妇去田里的时机偷偷给倒了。
直至夜晚,花怜听到房间里的响动,知道是满川回来了,她没有报太多的期待,趴在芥子袋里看令牌上的时间。
竹床发出了咯吱的响声,男主躺下了。
花怜绝望的发现手指头也动不了了……
好惨。
她刚这么想,下一秒便躺在了滚烫的臂弯里,身上的毛孔猛地一悚,满川声音冷淡,“别乱动。”
花怜僵硬的点了点头,舌头因为还没捋直干脆闭了嘴。
门外又有影子出现,这回比上回看上去要凶一些,花怜吸得饱,她看了一眼闭上眼似乎睡着的满川,又瞥向在用什么东西戳入门缝的窸窣声响。
有东西想害我饲主!!
啊打!
脑后的银发飘荡而起,这时满川的眼皮动了动,她发现后缩了回去当鹁鸪。
她是一个柔弱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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