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这头,玄素已绕道璇玑宫回到洛湘府,月老却浑然不知。

    他如临大敌地在北庭园中徘徊着,并时不时向北天门的方向张望,谁知直等到日上三竿也不见人来。正思量着情报是否出了问题,却见一位姻缘府仙子慌慌张张地穿过庭院,向他跑来,嘴里喊着:“月下仙人,月下仙人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老夫好着呢。”月老斥道。

    “不是仙人您不好了……是,是锦觅!”仙子答道。

    月老大吃一惊,忙道:“小锦觅怎么了?”说着,一把抓过那小仙子的胳膊:“走走走,咱们赶紧回去,边走边说!”

    可怜那小仙子刚从姻缘府一路奔来此处,却又得立刻随着月老疾走回去。一路上,她气喘吁吁地跟月老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原是姻缘府中那新来的灵童锦觅,不知为何竟腹痛如绞,强撑着挪到姻缘府呼救后,便昏迷了过去。因这锦觅曾是火神旭凤的救命恩人,又很受月老亲睐,众仙子侍从均不敢怠慢,手忙脚乱地将她扶入府中,并立刻来寻月老救人。

    月老听得焦急如焚,眼看姻缘府已到,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入大门:“小锦觅?小锦觅?你怎么样了啊?”

    角落的坐榻上,一个紫衣小童正“哎哟、哎哟”地□□个不停。他的表情痛苦至极,捂着腹部不断扭动身体,眼看就要从榻上滚落下来。月老见状忙冲了过去,将其扶住:“小锦觅你怎么了?是不是乱吃东西了,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锦觅勉强恢复了意识,艰难道:“我……我是不是中毒了?疼,疼死我了……”

    “莫慌、莫慌!老夫这就去找凤娃,还有岐黄医官来救你!”月老安慰着,又转头对身旁的仙子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把旭凤找来啊!再派个人去找岐黄医官,越快越好!”

    待那仙子领命离去,月老复又握住了锦觅的手腕探其灵气。谁知一探之下脸色竟大变:“怎么回事?怎地灵力溃散地如此之快?”说着他动用灵力,顺着那锦觅的经脉探去,心下更是惊骇,失声道:“再……再这样下去,不出一炷香的功夫,连元灵都要开始散了啊!这可如何是好?”

    手足无措间,只听一人道:“少阴之体,食太阳之火,与服毒无异。”月老循声望去,却见是个从未见过的青衣少女,并一名黑衣少年,不知何时竟出现在姻缘府中。方才那话,正是那少女所说。

    月老也顾不得问询来人身份,忙道:“小仙子,你既知道根因,可有办法救他?”

    “可救。”那仙子点头道。

    “那太好了,赶紧地,咱们把他搬……”月老话还未说完,那仙子却已指尖一点,化出一簇碧色的火焰。那碧色纯极、艳极,宛如清明前山中新绿之水,又如雨霁云散的初晴之空,竟教月老一时间看呆了去。

    然而,未等他反应过来,那仙子手腕翻转间,却将那道火焰直直向锦觅攻去。

    “诶?你要干什么!”月老大惊,便想扑过去阻止,身旁的黑衣少年一把拦住了他。说来也怪:这月老虽整日里耽于男女情爱之事,不大修炼,却也是万年神狐之身,灵力自是不弱,此时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少年钳制。他眼睁睁看着锦觅的身躯被那碧色包裹,气极道:“枉老夫这么相信你们……你们竟拿火烧锦觅,这分明是要害死他啊!”

    正当他焦急痛呼时,门外却又疾步走来一人。月老抬头一瞧,见是旭凤,眼睛不免亮了起来:“凤娃,你来得正好!这两个人要谋杀小锦觅啊,你赶紧救救他!”说着便一把抱住黑衣少年的胳膊,不让他脱身妨碍。

    旭凤听了,皱眉向锦觅望去,见他通体被那不知何物的碧色火焰缠绕着,几已看不见衣物颜色,当即闪身而至他身边,出掌如风,便想将那少女挥开。

    少女见状,急急收了火焰,向后疾滑了一丈距离。旭凤见她退开也不再追击,而是迅速俯身查看锦觅情形。

    哪知刚刚蹲下身子,锦觅似被惊醒了一般,忽地睁开眼睛,见到是他,开口道:“凤凰,你怎么在这儿?是你救了我吗?”

    旭凤不答,单手抵住锦觅额头细细探去,惊奇地发现他体内火毒竟已清空了大半,只是先前灵力损失严重,故而一时间还有些虚弱。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长臂一伸,便搂着锦觅,将其从榻上扶起:“不是我救了你,是这位仙子。还不赶紧谢谢人家。”

    锦觅往榻边一看,果然见到个不认识的仙子,忙拱手道:“锦觅谢过仙子姐姐!”可一转眼又瞟到月老,惊奇道:“月下仙人,你抱着这位仙倌儿的胳膊做什么啊,莫不是看上人家了?”

    “啊?”月老一个激灵,忙松开少年的胳膊,还不忘将其褶皱的衣袖拍平:“这位小仙友,对不住,对不住。”

    锦觅还想说什么,旭凤却打断了他:“好了,刚刚才死里逃生,你就消停点吧。我容后再找你算账。”说着便起身,对少女道:“方才是旭凤失礼了,还请见谅。敢问仙子名讳为何?今日仙子救了锦觅,改日旭凤自会登门拜谢。”

    “我叫玄素。举手之劳,无需火神二殿下拜谢。”少女道。她说着,又朝着月老的方向行了一礼,道:“这位姻缘府仙子……仙童尚需好生休养,今日玄素便不打扰了。九容——“

    九容闻言,从袖中取出一枚锦盒,颇为恭谨地交予月老。月老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条金灿灿的小虫,登时喜道:“哎呀,这是金蚕!用这宝贝吐的丝来编红线,那可是事半功倍……老夫甚是喜欢,甚是喜欢!“

    玄素点头一笑:“如此,玄素便先行告退了。”

    “我送仙子一程。”旭凤说着,被月老按住了肩膀:“凤娃,你还是好生陪陪锦觅吧,这小玄素老夫很是喜欢,还是老夫去送送她。”

    “多谢月下仙人抬爱,”玄素却摇头道:“玄素自去便是了,仙人不必相送。”说着便走出门去。九容亦对那月老施了一礼,跟随玄素离开了。

    月老摸了摸头,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奇怪,那小仙侍,眉眼之间怎么好像有股狐狸味儿?可老夫在狐族可从没见过这么一号人啊……那小玄素的名字,好像也挺耳熟……”但他很快将这乱七八糟的思绪抛诸脑后,笑眯眯地对旭凤道:“凤娃,你好生将锦觅带回去,安慰安慰他。老夫啊,得了这金蚕,这就去将它养起来,喂得胖胖的,才好早日吐了丝,给你们牵红线啊!”说着便欢天喜地地捧着锦盒离开了。

    旭凤望着月老背影,又望了眼躺在榻上懵懵懂懂的锦觅,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

    他自听到名字起,便知晓玄素乃水神养女。他早就从润玉那得知其水系术法卓绝,故而思及方才一手火系法术,不可谓不惊异。原本有意借送她之名询问,但想到锦觅虚弱,还是先带他回栖梧宫要紧——玄素之事,或可让润玉代为一探。

    “凤凰,你叹什么气啊?”锦觅问道。

    “你还说呢,你吃了什么变成这样?”旭凤没好气地反问。

    提起这个,锦觅不可谓不委屈:“我,我不过是吃了两个朱雀卵……没想到吃完后,又热又疼的……而且,我怎么觉得,我体内的灵力少了这么多啊?”

    “你这小妖,本身体质阴寒,只适宜水养,竟不自量力吃了火灵之精朱雀之卵?”旭凤道:“你知不知道,今日若不是那玄素仙子偶然来姻缘府,出手救你,别说是损失了一点灵力,怕是我到的时候,你早就灰飞烟灭了?”

    “人家是个葡萄精灵,生来就长在土里,又不是长在水里。人家以为朱雀是猪的亲戚,哪里知道还是火的亲戚嘛……”锦觅带着哭腔道:“那现在怎么办呀?仙子姐姐既然能救我,我能不能求她帮忙把灵力找回来?”

    “人家是水神的女儿,不日便要晋封霜神,岂是你这小妖可随意差遣的?”旭凤冷冷地泼凉水道:“你且给我收收心,好生养着,莫要再惹是生非。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亲自盯着你修炼。”说罢,也不管锦觅如何懊恼,将门外等候的了听、飞絮二侍召唤进来,将锦觅扶走,一同回了栖梧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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